人一滿萬是滿山偏野,百多艘船隻行走於江河更是船帆如林,怎麼可能做到悄聲無息?
項梁喜歡陰謀詭計卻也是一名將軍,他即將攻打桓楚在廬江郡內不可能沒有佈下眼線,如此季布五萬大軍沿着漢水而來定然是會被眼線發現並上報。
呂哲既然已經出兵援救廬江桓楚,那麼肯定是南下的秦軍威脅已經解除,項梁無法使用兵威大勢使桓楚屈服又不想無功而返,他只有在呂哲派來的大軍離鄡陽一線還遠對桓楚的大營展開進攻。
鄡陽一線不是什麼平原地帶,不過這裡的山嶺卻是不高,兩軍士兵數量相加起來二十多萬,這麼多人即將開始廝殺的戰場絕對不小。
一場戰爭不會只有一個戰場,事實上每一場戰爭都是波及至少二十里的範圍,畢竟數萬乃至於十數萬人根本無法擠在幾裡地內廝殺。
作爲防守方,桓楚佔據了幾處高地,他的士兵除了留下五萬軍隊作爲中軍直接攔住項梁大軍的去路之外,幾個高地都留下阻擊或者作爲策應的部隊,用意是保護側翼和防止項梁派軍迂迴後路,至於會安排多少人防禦就要看地形了。
項梁的十五萬大軍也不是駐紮在同一座軍營,爲將者身在戰場不會講所有兵力集中在一塊,選擇地勢立下三座軍營成爲掎角之勢是身爲統軍者最基礎的戰術,有些指揮能力強悍的將軍甚至不止會立下三座營寨,而是會把營寨設立成一個大陣。
十五萬楚軍在項梁的安排下是作爲四個營盤,兩個營盤正對前方的桓楚主力,另外兩個則是選擇靠前的左右兩翼,形成的是一個豎形“凹”,這樣一來在項梁發動進攻時,四座軍營的幾處轅門打開,涌出的士兵立刻成爲有個半月的進攻姿態。
十五萬楚兵齊聲高喝在戰場之上聲勢浩大,身穿土黃色的楚兵軍隊一出軍營根本沒有整隊。他們在浩亮的戰鼓聲中小跑着逼近因爲事發突然而有些混亂的桓楚營盤。
兩軍主帥商談還沒有個結果,桓楚並沒有想到項梁會突然發動襲擊,雖說軍隊早有防禦姿態可是事到臨頭不免會一陣慌亂,等待桓楚彈壓好部隊楚軍已經接近營盤。
起兵的武裝有一個共同點。他們數量可能會非常龐大,有一名合格統帥的話會有基本的建制,可是兵器上面絕對是短時間內無法彌布的。
無論是現代還是古時,弓的製作都十分不易,在選材和增加的堅韌度的工序上所耗費的時間要看是製作什麼樣的弓。弓有分輕重,比如說一石弓、二石弓、三石弓之類的弓,每增加一點工藝和耗費時間就會隨着增長。
有了呂哲的支援,桓楚軍中的弓箭手數量也不過才三千,這批人在命令中跑向營盤木欄邊,基層軍官不斷出聲呼喝弓箭手準備。
手持秦軍制式一石弓的弓箭手大概只有一千人。剩下的兩千人手裡的傢伙就不好算有多少張力了,他們神色各異地看着密密麻麻的土黃色士兵嚎叫着奔跑靠近,也不知道是因爲什麼竟然沒有人命令校射?
說來也是了,桓楚麾下基本是戰亂後徵集的士兵,他們雖然有了基礎的建制。可是軍官是否合格還真是有點沒譜,哪能像秦軍……呂哲軍中有大量合格的軍官來發出指令。
發動進攻的楚兵在邁步奔跑時也沒有隊列,別忘了除了那八千子弟兵有經過長久的操練其餘都是起兵後收攏或徵募,他們就是一窩蜂地吶喊着衝鋒。
項梁起兵纔多久?嚴格算起來不過才三個月不到,軍陣訓練沒有那麼簡單,要讓一支軍隊懂得佈陣至少需要半年,軍隊進攻時能夠成爲陣型沒個一兩年則根本沒可能。
敵軍突然襲擊後。桓楚立刻上了簡易的巢車,他一眼看去正東方向滿滿是土黃色的身影,看去至少有三萬。左右兩翼也有楚兵正在靠近,他甚至看到了騎兵的身影,不過爲數不多。
“正前三萬,左右兩翼各一萬……”桓楚臉色很不好。“沒有遣使,不告而戰,項梁果然陰險,談什麼貴族!實在不當人子!”
說的是談判沒有破裂就開戰,他們一個是自立型的武裝頭領一個是一國權臣。自然是不用“宣而戰之”,也就是所謂的宣戰,只能是“不告而戰”。
那麼罵看上去是氣急敗壞?不不不!現在雖然不是春秋戰國了,可是隻有那些不入流的勢力纔會選擇“不告而戰”,要臉面有身份有地位的人一直是遵循古禮,哪怕是說得再難聽都會派人或寫宣告,告訴對方戰爭開始了。還有另一張情況,例如秦國派軍南下攻擊呂哲,那是一種上對下的平叛之戰,這種戰爭則不需要什麼禮儀了。
所以呢?桓楚有氣憤的理由,他覺得項梁是在把他當成叛賊欲要剿殺,不是作爲兩個不同勢力展開戰爭。可是他以前雖然是舊楚之臣,但是楚國早亡,現在的楚國是項氏的楚國不是真正的大楚,他並不認爲項梁有資格對他展開平叛之戰,這就是爲什麼會那樣的憋屈和憤怒了。
“全軍堅守不出,再命各弓箭手不斷向敵軍放箭!”桓楚大吼着。他是知道呂哲支援過來的部分援軍已經抵達番陽,項梁突然發動襲擊有些狗急跳牆的意思,他們只要能堅持下來等援軍抵達項梁如果不想損耗實力就該撤兵了。
廬江軍隊構建的營盤相較起秦軍來十分的簡陋,整個營地的外圍沒有形成真正意義上的阻擋工事,拒馬和木欄的擺放就真的只是擺放而已,稀稀鬆鬆沒起到該有的障礙物作用。
當初呂哲派義兼、徐志等人攻伐衡山郡,所遭遇的就是一幫不會軍陣乃至於連軍營都不會駐紮的亂軍,義兼和徐志麾下雖然也是一支剛剛成軍不久的部隊,可是有秦軍的正統兵卒充當基層軍官,很快就掃平了衡山郡那些由烏合之衆組成打起來稍微情況不利就自行四散而逃的亂軍。
現在的桓楚和項梁對上了,他們麾下的部隊如果不算核心戰力,餘下的部隊其實就跟呂哲起兵當初江陵平原那一戰的情況差不多。既是無法擺列什麼軍陣,打起來無非就是人擠人似得向前衝,至於開打之後再進行迂迴穿插什麼的,缺少足夠合格的軍官則基本是沒可能了。
楚兵接近桓楚營盤約兩百步,先是幾根稀稀鬆鬆的箭矢被射出去,而後像是一個連帶的效應那般弓箭手沒有得到任何軍令就開始不斷的發箭。
一石弓的射程撐死也就一百二十步左右,只有三石弓才能射到兩百步,但是一石大概就是現代的30.75公斤,士兵能拉開一石弓射箭其實已經不錯,三石弓並不是人人能用。
結果呢?桓楚麾下的弓箭手射出去的箭矢根本沒有摸到楚兵的一根毛,全部“嘚嘚嘚”地落在地上。
正在衝鋒的楚軍在桓楚軍放箭的時候被嚇了一跳,畢竟要人命的箭矢三千多枝雖不說遮天蓋日但也是密密麻麻,可是那些箭矢在離他們至少有七十步遠的地方就掉到地上了,這讓他們鬆了口氣的同時膽子變大了。
人的膽量一大就會變得神勇無比,楚兵之中沒人發出號令,可是他們當即加快了腳下的步伐,而這時他們距離桓楚立下的營盤約是一百五十步左右,正好是衝鋒過程中加速的最佳距離。
浩蕩的喊殺之聲從加速奔跑的楚兵口中吼出,他們之中拿着戈矛、長矛、劍之類兵器的人大概只有一半,剩下的人手中其實大多是木叉、鋤頭、棍棒之類的東西,然而現在手中拿的是什麼傢伙似乎也不是那麼重要,他們心中所想的是對面是一支連弓箭都不會射的敵人,腦袋裡滿滿是衝殺去的念頭。
“混蛋!混蛋!誰讓你們放箭的!”
屯長之類的基層軍官不斷跳腳約束着弓箭手,後面一些戈矛兵、長矛兵,或者是拿着什麼奇奇怪怪的武器的近戰類兵卒則是在呼喝着排成直線。
楚軍已經接近弓箭的射程,這時候桓楚的弓箭手反倒是沒人射箭了,急的百人長這個階級的軍官用劍鞘拍着身邊的人,狂吼“放箭!放箭!”總算是重新開始又放箭了。
站在巢車之上的桓楚自然是看到本方弓箭部隊的不堪,但是他沒有惱怒的情緒,軍隊中的弓箭部隊本來就是一支特殊的兵種,這些弓箭手雖然有操練過幾次,可是想要形成箭陣,學會整齊的攢射、漫射、拋射,那根本不是幾次的操練就能辦得到的事情。
個別張弓射箭的弓箭手,他們可能是太過緊張了,竟是出現如拉斷了弓,手指被弓弦切斷,箭搭在弦上卻沒射出去諸多令人目瞪口呆的事情。
沒有齊射、階段式的箭陣,射出去的箭矢依然能夠殺死那些沒有甲冑的楚兵,只不過是無法做到類如秦軍、呂哲軍那種有針對性的分割、覆蓋,這樣一來當然是無法壓制楚軍的衝鋒。
“命令弓箭手後退,其餘士兵向前固守圍欄!”桓楚下達了最正確的命令,不過部隊能不能有效的執行,那還真的是不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