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怎麼來形容項梁此時此刻的心情呢?那是一種尷尬外加極度憋屈和一種難以啓齒的感激。
尷尬當然是因爲不自量力,在兩個手握百萬雄兵和治下疆域無比龐大的人說話時,項梁雖然是楚國的實際掌舵人,但身份是王下臣的人跳出來,無論是過去還是現在確實都是一種失禮的行爲,要是楚國強勢也就罷了,可是現在的楚國……
只要是個有自尊心的人,被像是孫子那樣的教訓就沒有不會感到憋屈的。而極度憋屈就有點複雜了,項梁哪怕是願意爲了項氏的未來向呂哲暫時服軟,但是內心裡總還是會把呂哲視爲最大的仇人,被人訓斥的時候呂哲站出來不但解圍且幫忙說話,那是不是極度憋屈是什麼?
要說感激,其實項梁自己都搞不清楚爲什麼會對出來解圍且幫忙說話的呂哲產生感激的情緒,畢竟那是一座楚國要復興必需剷平的大山,一個項氏控制下的楚國想要崛起不得不擊敗的仇人。但是在那麼一剎那,他的腦袋裡出現了呂哲軍對齊燕聯軍輕鬆屠戮的畫面,也不知道是哪根筋壞了,竟然想着要是呂哲肯賜予會稽郡作爲封地那也不錯的想法,下意識就生出了感激的情緒。
退下去的項梁臉色通紅,一旁的熊心卻是看了看在與燕王夏說話的呂哲,又看了項梁一眼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呂哲想要離間齊燕可以說是很難辦到的事情,畢竟他們離燕國實在是太遠太遠了,不過想要博得燕國的好感卻是一點都不難,概因雙方領土不接壤不會有什麼利益衝突。
燕王夏不是一個能決定燕國命運的大王,在呂哲提出用等重的優質玉可以交換臧荼時,他能做的就是感激一笑。
呂哲那麼輕易就放過燕國,對齊國那麼的刁難讓齊王儋變得一臉陰沉。
齊國的王室從來就沒有什麼大局觀的血統,無論是以前的姜氏血統還是代齊之後田氏血統都是如此。齊王儋心裡異常不痛快也就暫時忘了自己是在被呂哲軍控制的會盟臺,對呂哲的提出一些新的協議都是採取不合作的態度。
呂哲希望雙方能展開貿易,對商品交易不做限制的同時稅收也希望可以採取低關稅,協議基本上是平等,並無哪一家的關稅出現落差,例如兵器、金屬、鹽巴、布匹等等的戰略物資交易也沒有做出哪一樣不能賣的要求。
說實話,商業對於列國來說都是一項稅收的來源,商業越是發達對官府也就越有好處,這個可以說是舉世皆知的道理。
“……南方擁有優質的皮革、糧食,相信這些都是齊國所需要的。”呂哲越說語氣越冷。他怎麼看不出齊王儋純粹就是牛脾氣犯了:“齊國的鹽巴、布匹,南邊亦是需要。這是大家互利互惠的事情,齊王爲什麼要拒絕?”
齊王儋也想不出爲什麼要拒絕,但他就是不願意。實在找不出理由拒絕之下,他冷笑着說:“呂侯真正想要的是商隊不限制通行吧?好能夠繼續從趙國、燕國等出產馬匹的地方購置戰馬,繼續武裝那支厲害的騎兵。”
很明擺的事情啊,要不是通往趙國和燕國的主要道路都被齊國擋着,呂哲哪有那個閒工夫和齊王儋說話。
眼見齊王儋壓根就是在賭氣,跟隨而來的田市也不勸幾句。呂哲也不願意多費脣舌,比較乾脆的轉身邁步,
“呂侯……”田市顯然也是不願意趙國和燕國的馬匹輸入南方,但是他沒想要徹底撕破臉。採取迂迴策略:“若是您治下的商旅向齊國交過路費,那……”
重新轉身過來的呂哲像是聽到了很好笑的笑話,他說:“會獵得勝是本侯一方,不是齊國!”
現在是有關卡厘金之類的東西。不過一般是設立在軍事關隘或者城池,呂哲已經說的相當清楚,雙方之後的貿易關係不再有厘金那些東西。是按照商品交易的額度來正常收取商稅,這是建立在戰場上獲勝新提起的方案。
齊王儋“嘿嘿”地笑了幾聲,冷哼一聲招呼人要走。
呂哲也沒大吼一聲“留下”,是看着齊國一行人步下會盟臺。他看見燕王夏向自己行了一禮亦要離去也回了一禮,心裡琢磨着齊燕的關係一時半會變不了。
等待齊燕的人都離去了,呂哲環視一下還在魏、韓、楚三方,說:“會盟到這裡結束了。”
根本就不是會盟,不過沒人會去糾正呂哲,他們還在思考呂哲爲什麼毫無掩飾地與齊國交惡,那麼接下來的呂齊、燕之間是不是還會爆發大戰,戰爭又會在什麼時候爆發,魏、韓作爲受保護國自然是有參戰的義務,楚國又該做出什麼樣的抉擇。
“魏王、韓王,”呂哲看向兩位早就站起來的君王:“下父城以南是魏國疆土,現下秦趙在那邊交戰,還請兩位做好安排,五日後隨本侯向該處開拔。”
魏王咎和韓王成對視一眼,皆是含笑同意。
呂哲轉身對着熊心行禮:“楚王,慎這裡有五萬楚軍,六安那邊也有五萬楚軍,”他露出了微笑,語氣平淡地補充:“澧水邊上還有多支楚軍,不若將他們一同集結匯一,我們一起去看看齊、燕、趙三國對上秦軍的大戰?”
熊心一直在含笑點頭,他點頭當然不是表示同意,就是一種平常的肢體動作,聽完纔看向項梁。
項梁卻是臉色有些不好看,他們是在澧水邊上的森林地帶和山谷分別藏了幾支楚軍,在呂哲說出來之前他們一直以爲藏得無人知曉,現在嘛……
熊心得到項梁同意的暗示,“呵呵呵”笑了幾聲:“秦趙戰場離南方太近,確實是應該過去實地關注,”又是連續笑了一會,語氣爽朗,“寡人與呂侯馬上就是姻親,本來就是親近之人,一同過去正好。”
項梁接過話題:“呂侯,不知道您、楚、魏、韓各自出兵多少合適?”
“本侯可調兵二十五萬,魏國出兵五萬,韓國出兵二萬,”呂哲用詢問的眼神看着項梁:“楚國在四日內可以集結起二十八萬兵力,項將軍以爲楚國前去多少合適?”
項梁極力掩飾自己的難堪,楚國在出動了多少兵力呂哲竟然瞭如指掌,偏偏他們之前還認爲做得天衣無縫,要是呂哲願意對分散藏匿的楚軍進行進攻那該是什麼樣的下場?他額頭控制不住地冒出冷汗,舉止也不自覺變得恭敬了一些:“呂侯覺得楚國該出動多少?”
“二十八萬都去,如何?”呂哲說出了讓項梁臉色大變的話。
“什、什麼!”項梁驚呼出聲。
熊心、魏王咎、韓王成也都情不自禁地錯愕出聲。
他們都有驚訝的理由,呂哲分明不擔心與二十八萬楚軍同行會有什麼不好的意外,那是一種對麾下軍隊戰鬥力絕對自信的體現。同時,呂哲將楚國佈置的軍隊集中起來一同北上,那是要將楚國在後面搞什麼幺蛾子的機率降到最低。最後也是最關鍵的意思,分明就是想用這一項行爲向秦國、齊國、燕國、趙國暗示呂、魏、韓、楚也進行了聯合。
項梁心裡有些掙扎,要是二十八萬楚軍與呂哲一塊北上,那麼楚國本土就沒有什麼自衛能力了。並且,要是他們今天完全同意呂哲的提議,那也是表示出站在呂哲這邊向齊、燕、趙三國施壓,以後想要與齊、燕、趙做什麼外交斡旋可就難了。
呂哲沒有過份逼迫,他確確實實是想營造一種南方進行聯合的姿態,另外也是溫水煮青蛙那般地慢慢讓楚國習慣屈服,不過這是建立在楚國自己服軟的前提下,過份的壓迫只會讓楚國選擇魚死網破。
項梁愣愣地看向熊心,見熊心依然是笑嘻嘻的模樣,轉過頭來嘆氣了一口:“如呂侯所願。”
這是答應了?呂哲立刻爽朗地“哈哈”大笑表示喜悅,但是他絕不認爲楚國的一次服軟就是萬事大吉了,日後必然會用更多的方法來一步一步地逼近。
魏王咎與韓王成再次對視一眼,他們都是露出了開心的微笑。南方的勢力結合成一方陣營,對魏韓兩國來說是一個天大的好消息,他們幾乎是想立刻開口建議楚國與呂哲締約同盟,只是心裡也明白自己說出去的話沒多少份量,更不由得他們來開口,因此極力強忍住。
呂哲會一統南方?魏韓可不這麼想,要是呂哲對疆土的慾望無限,那麼弱小的魏韓早該被消滅吞併了,現在哪還能延續國祚爲祖先祭祀,他們也就理所當然的認爲呂哲並沒有滅亡楚國的慾望。
項梁卻是沒有那麼天真的,他萬分明白一點,那就是魏韓可以留,但是呂哲終有一天是要吞併楚國,畢竟呂哲治下的傳統稱呼叫楚地,楚國不消失就意味着不知道在某一天會不會產生變化。
可是有什麼辦法!硬頂嗎?楚國現在很明顯是頂不住呂哲的進攻,特別是齊、燕、趙和秦國大戰在即,沒有任何列國會支援楚國,要是呂哲趁這個機會滅亡楚國,那也就是滅了,因此對於楚國來說最好的出路就是學會服從,哪怕是假意的服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