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烈是秦人又是歷經數十戰的老卒,他在呂哲軍中的地位雖說不是太高卻也並不低,有着一身還算過得去的騎術。
由於心急於丹陽得失,蘇烈是安排了三萬人趕往支援,可是步騎軍的行軍速度不可能一致,他也就先帶着兩千騎兵速趕,大約三萬的步軍則是委派何懌暫領。
十里地對騎軍來說並不遙遠,放開馬力急趕也就是五分鐘的時間,丹陽的西北面恰好又是平原,兩千騎軍在看到烽煙處處的丹陽城時也靠近到不足兩裡。
“將軍,還請暫緩,讓將士們更換馬匹!”騎兵軍侯策馬靠近蘇烈大聲呼喊着。
是該換乘,騎軍座下的戰馬因爲緊急趕路已經不適合用來衝鋒,他們一人雙馬在戰前換上備用的馬匹纔是最正確的選擇,用已經跑疲了的戰馬去發動衝鋒還是昏了頭。
蘇烈總算還有點理智,他親自吹響了代表停駐的號角。
這支騎軍可不是真正意義上的騎兵,他們組建的時間也就大概四個月,原本的統軍之將是持旗官出身的徐志。
由於成軍日短,雖說一直有在操練和作戰,但是這支騎軍還無法做到在騎乘中換馬,因此也就只有停下來更換馬匹。
圍攻梅鋗所在營寨的項柱本身就知道有一支呂哲軍從西北面而來,他自然是在攻打梅鋗營寨的同時隨時注意那支呂哲軍的動向。
兩千騎軍的動靜不會小,在靠近丹陽兩的時候楚軍早已經發現,項柱聽到有騎軍攻來時心裡稍微疙瘩了一下,不過很快反應過來:“對敵軍營寨的攻勢不能弱。另外,繼續猛撲那支沒有進營的敵軍,務必逼迫營寨內的守軍主將打開營門。”。說完這些,他帶着留下來的五千預備隊,又十分糾結的聚集一萬人,率軍準備去攔住殺來的敵人騎軍。
營外楚軍又在調動。而似乎梅鋗也聽到了那熟悉的號角聲。他精神大振呼喊:“援軍來了!”
是的,號角聲。楚軍用的是戰鼓,華夏大地上只有秦軍、趙軍、呂哲軍會使用號角作爲傳遞軍令的器具,而南下秦軍已經成了呂哲麾下一員,趙軍沒可能來摻和呂哲軍和楚軍的交戰。那隻能是有援軍馳援而來了。
差不多一個半時辰的交戰,丹陽守軍一直是在被壓着打,現下的局勢又有共尉近千人被迫背靠營寨在外拼殺不得入營,可以說丹陽守軍的士氣已經大受影響,要是沒有援軍到來哪怕還可能支撐,但是估計也定不了多久。
有援軍到來,雖然還不知道援軍有多少。可是那句“援軍來了”對在竭力抵抗的丹陽守軍來說意義非凡,意味着他們的抵抗不是垂死掙扎,而是有意義的拼殺。
“殺!”
若說之前梅鋗所部僅剩的士氣只有六成,那越來越清晰的號角聲灌入拼殺中的兵卒耳朵裡。整支部隊的士氣雖不敢說恢復到十成十,但起碼是回升到八成。
一直拼死抵抗的部隊心志必然堅韌,局部本來快被楚軍突破的營寨硬是被重新穩定陣線,而背後營寨的共尉千餘殘軍聽到號角聲卻是歡呼了。
這些到了營寨卻無法進去的兵卒心情本來是忐忑甚至是有點憤怒的,他們抵抗起楚軍來也就顯得不是那麼的專心,畢竟到了營寨而不得入非常傷士氣。現在,他們還是在營寨之外,可是原本覺得必死的想法因爲援軍的到來而有點盼頭了,心裡對營內友軍不打開營門的憤怒似乎暫時忘了,滿心思是擋住敵軍等待援軍的救援,所發揮出來的戰力自然不同。
“是主上的本部到了,還是蘇烈的部隊趕過來?”梅鋗不清楚,不過本來有些抵抗不住的局勢在扭轉,對於他來說有這種局面就算是夠了。
此時此刻,在項柱帶走一萬五千人之後,圍攻營寨的楚軍變成了近四萬人,而營內營外的守軍加起來也還有近四千人。
梅鋗損失了六千人,項柱帶來的八萬楚軍也還有將近六萬。從最開始的八比一到現在的九比一,可以說梅鋗付出四千人的代價是幹掉起碼兩萬的楚軍。
短短不到兩個時辰的拼殺,雙方拼得不可謂不兇狠,以至於蘇烈等騎軍還沒靠近的時候就就看見密密麻麻的烽煙,等待靠近了看見的是滿地的屍體。
大量騎兵衝鋒起來的馬蹄聲陣陣,馬蹄奔踏地面的時候甚至還有令人產生一種地面正在震動的感覺,項柱帶人走到一半耳朵裡已經滿滿是馬蹄聲和不斷被吹響的號角聲,他們是從城中向城外趕,被建築物擋住視野根本就看不見前方的情況。
現在的騎兵從廣義上來說還不是一種真正意義上的騎兵,打仗時的戰法遠遠沒有馬鐙被髮明出來後的靈活多變,所能做的基本也就是三個步驟,衝鋒、衝撞、穿鑿。除此之外,由於沒有馬鐙借力,很多時候就是騎着馬趕到戰場就該下馬步戰了。
蘇烈在大吼,他的前方是三千左右看到有騎軍殺來而四處奔逃的楚兵,他的身後是兩千速度已經提起來的騎兵。
這三千楚兵是受了輕傷被項柱留下來打掃戰場的傷兵,他們本來是樂呵呵地在撿戰場上的兵器,有些楚兵則在扒呂哲軍戰死者身上的甲冑,更有些是在戲謔地集中受傷未死又沒能隨軍後撤的呂哲軍兵卒要集中起來屠虐。
呂哲軍富有啊,每個人身上都有一身黑色的戰袍,一個個手裡的傢伙也是鋒利的青銅兵器,更別說部分兵卒身上竟然還有甲冑。要知道現在的楚軍還有相當一部分沒有兵器,甲冑更是隻有百人長以上的軍官纔有。這些東西對倉促起兵又復國不久的楚軍可是一批值得珍惜的財富。
撿得不亦樂乎的楚兵沒有陣型,甚至根本不知道會有一支騎軍殺來,談何抵擋?他們腦中的第一反應是丟下手裡的東西轉身就往城內逃。
“殺!殺!衝過去!”
城中也在吹響號角,蘇烈總算是知道城內還有己方的部隊在防禦。若是沒有那些號角聲,他看見楚軍在撿戰利品還以爲丹陽的己方友軍已經被消滅,喊殺喊衝不過是一種失去理智的報復。而現在,他一樣是在喊殺喊衝,不過所做的一切卻是爲了趕去支援。
“嗚嗚嗚……”
“嗚嗚嗚……”
遙相呼應的號角聲沒有斷絕,項柱臉上已經沒有了笑容,他正在大聲呼喝帶過來的一萬五千人趕緊排出密集的人擠人隊形。
對付騎兵嘛,要麼是擁有很強悍的箭矢之利,要麼是有手持六米的長矛兵或者像是魏武卒一樣的重步兵,不然還真的只能是人擠人站得密集一些,以此來讓敵軍騎兵的速度停下來。
被呼喝着站得密集的楚兵腦袋有點發懵,很多人不明所以,有些人卻是聽着轟隆劇響的馬蹄聲明白過來。
“這、這、這是……要讓人用身體去擋住衝鋒的騎兵?”
用人去擋住高速馳騁的騎兵?血肉之軀去與戰馬碰撞,那與找死有什麼區別!那些反映過來的楚兵恐懼了,他們可沒有偉大到爲了楚國九死無悔,也沒有情操高尚到爲了勝利哪怕是死都不皺下眉頭。說到底就是一些小兵?...
兵而已,很多還是因爲急缺兵力被強硬徵召起來的會稽郡黔首,得勝之勢打打順風戰沒問題,可是擠着讓騎兵撞可就不願意了。
“敢推嚷的人殺,敢逃跑的殺!”項柱從來都不缺乏果決,他現在難以組織起弓箭部隊,也沒有長矛兵,不用人去擋騎兵難道要任由敵軍騎馬來回肆虐嗎?
校尉維江沒死,不過他的小腹受到重創,如果再不止血估計也快要死了。他與三百餘傷兵前後被楚兵粗暴地倒拖着集中在一起,楚兵開始對受傷袍澤展開屠殺,該是被砍了近五十顆腦袋的時候,蘇烈的騎軍到來了。
轟隆的馬蹄在奔踏,虛弱的維江看到己方騎兵追上四處奔逃的楚兵用馬撞用兵器殺笑了,“將那些連戰俘都虐殺的殘暴傢伙們殺光纔好。”,他嘴角澀出了血跡,看來內臟似乎也受損,“要是挺過去,這一次抓到的楚軍俘虜定要上稟主上全部殺光。”
維江旁邊的袍澤們也在笑,那笑容非常殘忍,畢竟剛纔眼睜睜地看着同袍被拉出去虐殺而無法反抗給他們的心理創傷太嚴重了。
留出緩衝距離正在命部隊人擠人的項柱能聽到馬蹄聲越來越近了,他帶來的部隊卻是因爲很多不想以血肉之軀去擋住騎兵的士兵在奔逃而起了慌亂。
對於推嚷了奔逃的士兵,項柱一點仁慈都欠奉,他的命令是誰敢推嚷殺,誰敢奔逃還是殺,用血告訴麾下士兵聽令還可能能活,拒絕聽令馬上就死。
一支部隊慌亂起來哪有可能是以殺就能短時間震懾下來?特別是轟隆的馬蹄聲越來越近的時候,想要穩定部隊就更加難以辦到。
項柱開始咬牙了,他原本是在看城中心的位置,扭頭恰好是看見蘇烈一馬當先的身影,其後還有更多密密麻麻的騎兵,而原本該排列密集的麾下部隊還在慌亂,他心裡似乎有什麼東西碎裂了。
“殺!殺!殺!”蘇烈其實只看見前方的楚軍,壓根就沒發現楚軍自己在亂,他狂吼:“鑿穿,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