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選擇在很多時候纔是最苦惱的,特別是舉棋不定的時候令人情緒混亂拿捏不定。
共尉不是什麼出名的大孝子,卻也是十分尊重含辛茹苦將自己養大的父親。現在還沒有什麼“忠孝不能兩全”這句話,更沒有“國家爲大,私家爲小”的思想,人們通常都是先顧家再來成全大義。
都說沒有國哪來的家,實際上國家不是一個又一個家庭組成的嗎?應該是先有家才國,家都顧不上哪還能考慮國家。
“家不平何以平天下”這句話會令統治者嗤之以鼻,爲了國家而犧牲從來都是被提倡的。很多時候統治者支持的是“犧牲小我(家),成全大我(國)”,概因需要有人去犧牲來維持統治,而通常犧牲的人總會是微末的人,輪到權貴的時候同樣的“大義”會有更多不同的解釋。所以在通常的情況下“大義”既特權。當然,事情沒有絕對,看待事物的是人,做事的也是人,只要是人都會有自己的主觀和對錯,不能一概而論。
共尉有屬於自己心中的“大義”嗎?有的,每一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大義”,所以“大義”又是信念。
立場決定對錯;屁股決定腦袋;我之英雄敵之仇寇。共尉所需要的是認定自己的立場,看屁股下做得是呂哲這邊的位置,還是想挪動一下屁股坐到項氏那邊去。他可以在呂哲這邊成爲讓楚國仇恨的英雄,也能夠轉身成爲南郡、衡山郡、蒼梧郡兩百多萬人的仇敵
共尉有着當下人該有的思想,那不是多麼複雜的“家與國”,只是非常簡單的“顧家”。說得通透點,那就是他該怎麼來選擇對家庭最有利的一面,這就需要想明白該是呂哲比較有前途,還是楚國那邊能夠出人頭地。
很簡單的一個對比,共尉還是堅持自己的想法。楚國乃是項氏征戰天下的“外殼”,非項氏在楚國難有出人頭地的機會,原是楚國舊臣的桓楚尚且不相信項氏能共富貴,他能不擔心項氏開出的加碼哪怕真的成真,但是在不需要自己的時候還能遵守諾言嗎?
再看呂哲,共尉從來都覺得呂哲是一位言出必行的主上,珍惜權位對財帛淡薄,相信誰信賴誰便會委以重任。
哦,上面的說話比較深奧且好聽,其實直白點就是說呂哲是個不輕易將權位放下的人。對於錢財倒是十分的大方,不過在委任誰之後總是讓人放手去做。
共尉從來都沒有得到過來自於呂哲言語或是字面上的許諾,說是日後會封侯、封地、……等等沒到手的事情。
無論是共尉,或是季布、蘇烈、梅鋗、徐志、娩杓、趙顯、昆川、武樑、等一同追隨呂哲從夷陵起於微末的人,聽到呂哲說的最多的是“想要有什麼樣的成就就該付出多大的努力,身份地位、權力富貴,打拼出來才爲真實”。對,太對了,只有付出該有的努力換來的回報才顯得厚重。不然來自於許諾和人情的賜予誰能安心享受?
建功立業,沒有功勞哪來的家業?呂哲在與他們交心的時候,話從來都說的非常透徹。那是明明確確表示出一同打拼,最後共享富貴的樸實之言啊!比什麼虛無縹緲的許諾都要來得真實。來得令人心安。
若是聽從父親之前背叛,軍法曹和掌佐不會站在自己這邊,共尉對這點心知肚明。他做出了必要的權衡,不過也只是人在遭遇選擇時都會做的思考。人之常情,無可厚非,談什麼大不道倒是大可不必。
人從來都只是看做什麼。至於是內心裡思考什麼,不應該拿來作爲批判的理由。如果從因內心的思考來判定對與錯,那叫“腹議之罪”。如果認爲一個人只思考而沒去做也有罪,也叫“莫須有”。
當然了,很多人不喜歡這樣的定論,不過人之所以是人是因爲具有智慧,懂得思考,明白權衡。思想德操上的缺失令人不喜,但是無論是過去還是未來,這樣的事情永遠不可能斷絕。
軍法曹派出直屬的士卒四處巡視,也將即將出戰的命令重複的宣傳,在鄉里的將士們被限定在某個時刻必需身在軍營,因此到處都有向駐地回攏的士卒。
衡山郡的將士構成有那麼點複雜,該是十分之五的士卒出身自六國遺民,十分之三出身自南郡人,十分之二纔是衡山郡本地人。
他們之中六國遺民出身的士卒大多爲戰兵,也是呂哲一直以來作爲重視成軍也是相對較早的一批人,若要比什麼忠誠度,這些人對呂哲的忠誠該是最高的。
南郡出身的士卒是成軍較晚的一類,他們大部分都是羨慕軍人的待遇纔在招募的時候應徵,因生活在南郡各縣的家人因爲自己成爲軍隊一員享受到良好待遇,這批人對呂哲的忠誠之心也是不缺。
而衡山郡這些士卒,衡山郡在呂哲手上的時間不長,一系列在南郡的惠民政策纔剛剛開個頭,這些人又基本是隻爲了口飯吃而進入軍營當兵,對於呂哲就談不上什麼忠誠了。
本來也是嘛,哪有平白無故的去感激某人的?只有在得到相應的尊重和好處之後纔會產生好感,呂哲就是比誰都清楚這一點纔會有一系列的惠民讓利措施,只要他堅持使治下黔首能在他的統治之下得到好處,那麼就能將根基穩固下來。
軍法曹忙碌自己的事情,軍中的文職官吏也沒有閒着。
因爲從百越那裡搶奪數百萬石的糧食,呂哲軍並不缺乏軍糧,軍中掌佐書寫命令從糧倉調出多少糧食成爲軍糧,軍中糧官自然是帶人將規定的糧食裝車待發。
一支軍隊除了士兵和糧草之外還需要非常多的器械,因此有了糧官就會有匠官、醫官、牲畜官等等。
匠官是軍中令指揮官倚重的一類負責率領工匠的文職類官員,主要是負責修補將士們受損的兵器,同時也是負責帶着一幫工匠爲軍中生產補充箭矢等消耗類器材的重要人員。
醫官的職責就更不用說了,是一幫醫匠的頭頭,也是每支軍隊最不能缺的一幫人。
牲畜官從字面上很好理解,無非就是負責管理軍中諸如雞、鴨、鵝、豬、狗、牛、馬等等動物。其中除了馬之外,餘下的都是宰殺來給將士們吃的動物。
不過,牲畜官也分很多種,中原的這個官職只是負責對戰馬的照顧,而負責管理牛啊什麼的等牲畜一般情況下胡人纔有會類似的官員,秦軍序列中也會有這個官職,不過並不是每支秦軍都有。
呂哲設立牲畜官是因爲重視將士的食物搭配,不然只是吃食物類的糧食,消耗起十分的恐怖,他其實也不知道當下只有胡人和秦人才會在軍中攜帶那麼多牲畜。倒不是說其他軍隊沒有肉食,而是其他軍隊能吃到的基本是從其它地方宰殺處理完送來的肉類。
“主上並沒有規劃從哪條路線前往九江,不過看輿圖挑選,有兩條路最適合我軍行走。”心情平復下來的共尉說話的語氣與平時一樣的沉穩,他指着山川地形圖:“一路爲安豐方向,我軍從該處進軍九江可一路向東拿下六縣,而後直拐南下與蘇烈、舒氏的大軍在灊縣會合;另一路則是我們先行軍到邾縣,在這裡等候來往於南郡與會章丹陽的船隊。”
衡山郡駐軍其實也需要護衛長江的安全,畢竟現在呂哲在會章郡的補給完全是依靠水路在運抵,因此纔會有蘇烈留在九江郡與舒氏一同清洗項氏的勢力,也打壓其餘九江郡勢力在長江沿岸的武裝。
“走安豐一線,我軍大概需要行走五日,攻下六縣的時間則無法猜測,要看當地駐軍多寡與戰力如何。但是,一旦拿下六縣,我軍在九江除了原有的安豐與後面穩固的居巢,會多出一個據點,安豐、六縣、居巢三縣爲我軍所有,形式上會佔據更多的主動。”共尉的解釋並不多餘,他又將走水路的利弊道出:“行走水路只需兩日即可抵達居巢,好處是能快速與蘇烈、舒氏會合。”,看了看在場將校,他問:“諸君覺得該走哪路?”
走安豐會有幾場獨立作戰,這是沒有經歷過幾場大戰的將校們所期望的。他們成爲衡山郡駐軍後只是小打小鬧地在清除殘存的一些賊匪,算不得是立下什麼戰功,上次去支援呂哲又沒趕上大戰,眼見其他兄弟部隊大功小功不斷,自己除了跑還是跑,現下正是求戰意識最強的時候。
“主將,主上可是有說在什麼時候必需與蘇統領的部隊會合?”有人提問。
共尉搖頭:“主上只命我等進軍九江郡,並沒有規定什麼時候必需與蘇烈、舒氏會合。”
軍法曹與掌佐爲共尉背書,證明軍令上確實沒有規定。
有很大自主空間的命令啊?他們左思右想,看來走安豐一線大家多多少少能有仗打,有功勞可建,那麼也都覺得既然不會誤了軍令,同時也能爲自己這方攻略九江郡佔據優勢,那就沒什麼好猶豫的了。
“如此……”共尉敲定:“走安豐一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