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有備打無防從來都是一種令人措手不及的突襲效應,特別是陳紹他們這種悄聲無息地在敵軍營寨深處突然暴起而殺人的襲擊,廝殺一旦開始就註定會是一場一面倒的屠殺,能夠殺戮多久則就要看敵軍的執勤士兵反應快不快,另外就是敵軍的預先佈防到底經不經得起考驗了。
要說蠻荒時代的嶺南各族壓根就是別想有什麼計劃的行事,畢竟一幫連語言體系都還不完整的族羣,沒有文字也就不可能有什麼文字方案,能有什麼應對突發狀況的計劃?
甌雒國那些人不同,他們是一個政體完整的國家,文字是華夏的象形字體,他們因爲在南亞地區經常會遭遇野人的偷襲,軍隊沒有什麼預防的措施那是不可能的。
營嘯是什麼玩意?指的是軍隊中的士兵因爲長期精神緊繃,一旦發生點什麼喧譁就有可能會出現混亂,混亂時就會產生推擠,推擠就會演變成鬥毆,鬥毆會出現死傷,乾脆就是互相之間幹了起來,最後成了自相殘殺。
幾十個呂哲軍在蠻子間殺人放火沒有任何難度就讓蠻子產生了恐慌,而這些蠻子來自不同的部落,營中發生了流血事件的的一瞬間就想自保,遭遇到原本有仇怨的部落,那難免延續敵意一點火星就互相廝殺起來。
殺進甌雒營寨的陳紹等人卻是沒有那麼輕鬆,他們只推進約二百米就遭遇到一波箭矢的射擊,索性的是這次襲擊是有備而來,渾身的藤甲全套士卒又個個睜大眼睛提高警覺。一波箭矢之下除非是特別倒黴被射中關節位置,不然用盾牌擋住臉部,箭矢基本是被彈開了。
甌雒國軍隊的反應很快啊?他們一波箭矢只是前奏,陳紹一人當先舉着盾牌帶領麾下繼續前奔,只是跑出去十來步又是一波箭矢落下。
越是靠近,陳紹越加覺得盾牌身上的甲冑的受力變重,他看到有袍澤被射穿藤甲的時候臉色大駭。
經過桐油煮煉過的藤甲竟然被箭矢射穿?那該是多麼強的力道和穿透力才能射穿啊!
透過盾牌看去,陳紹看見了什麼?他看見四面八方至少有二千以上的短衫短褲兵圍攏過來,前方也有一些手持勁弩的敵軍在放箭,而似乎看一些落在地上的箭矢是三棱箭頭來着。一剎那差點就嚇尿了。
三棱箭鏃也被稱呼爲破甲箭頭,這玩意一石弓十五步(約三十米)以內能夠射穿銅甲,五十步(約七十五米)以內能射穿皮甲。要是用張力三石以上的勁弩來發射,七十步可以破穿銅甲,一百步射穿皮甲,離得更近的話連甲冑帶人都可能被射穿了。
因爲呂哲十分重視對弩機的開發,呂哲軍有種類相當多弩,從小巧的連射弩到弩牀應有盡有,陳紹看見的是敵軍使用類似於秦軍的蹶張弩。這種弩有兩種款式。一種是腳端出弩,用於強弩;另一種是膝上上弩,用於弱弩。
甌雒國軍隊的弩兵手裡的傢伙分明就是腳端的款式,是一種十分強勁的強弩。陳紹可是清楚這種弩的射程最遠可以到達三百步以上,五十步以內除非是重甲又持盾,不然是絕對頂不住的,他能不差點被嚇尿了嗎?
敵軍弓弩手約是三百來人。弓手大概二百左右,餘下爲弩手,陳紹忍住尿意嘶吼:“衝!”。立刻就是玩命地邁動腳丫子。
哪怕是周邊有近二千敵軍在逼近都必須衝鋒,蹶張弩這種強弩裝填起來非常麻煩,百步的距離大概能射兩次,面對沒什麼近戰能力的弓弩手不衝,轉身逃跑絕對是自尋死路,畢竟離得越遠越危險,衝上去到是可以輕易地驅趕或殺戮。再則,百來個弩手發射兩次又不是全部能射中目標。
陳紹帶人一衝,對面甌雒國的弓弩手卻是慌了,這些弓弩手一慌亂射出去的箭矢準頭也就不怎麼樣,弓手張弓拉弦射箭還能維持速度,弩手慌忙間卻是拖慢了用腳端開弓弦的速度。
差不多是陳紹等呂哲軍衝進敵軍弓弩手二十步以內的時候,三百左右的甌雒國弓弩手想都沒想轉身就跑,在慌亂的躲避之時有人還能揣着兵器跑,那也算是甌雒國的軍隊操練有度了。
敵軍這一跑,陳紹也不追擊,他呼喝着“放火,點燃建築,點燃所有能點燃的一切!”,追上一個跑得慢的甌雒弩手一劍劈下,砍中對方的頸部一股鮮血飈到臉上抹都不抹,眼睛四處掃視敵軍的近戰兵靠近的距離,放下盾牌伸手抓起腰間在懸掛的竹筒。
每一名參與夜襲的呂哲軍士卒身上都會攜帶一些用粗布包着的竹筒,這玩意裡面裝滿了火油,是用來增旺火勢的必備之品。
他們本來是應該突得更深入一些的,但是甌雒國顯然不是什麼烏合之衆,想要殺進去抵達敵軍主將大帳顯然是沒可能,那隻能是四處放火製造混亂,然後也別糾纏該逃命趕緊逃命。
甌雒國是南亞勢力,他們與嶺南各族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在建立營寨的時候很少會使用布質材料的帳篷,是會砍來南方十分常見的竹子蓋竹舍。
竹子想要變得乾燥可不容易,點起火來更沒有帳篷來得便利,幸好是陳紹他們有攜帶火油,天幸的也是敵軍有胡亂點篝火的蠢事,不然想要大舉放火燒營那根本就是在開玩笑。
嶺南族羣、甌雒等南方的部落或勢力、國家,他們採用竹子建造房舍其實是有理由的,這個秘密還沒有被華族人所發現。
越是南方的建築,那麼低下留有一層空曠的隔層越是高,這是爲了防止猛獸襲擊,也是減少蛇類進入屋中的機率。同時,這樣的建築格局也有講究,那就是防止潮氣。
不是布質材料帳篷的營盤,陳紹等人放火的難度被增加了不少,可是這樣溼潤的建築物一旦成功點燃,那麼絕對是一片煙霧瀰漫的環境。
成功點燃不少建築物的呂哲軍,他們見敵軍已經逼近也顧不得放火了,一個個被煙霧嗆得不斷咳嗽外加眼淚鼻涕橫流,聽着陳紹呼喊的聲音靠攏過去。
陳紹也是不斷咳嗽,被薰得黑漆漆的臉留着眼淚,鼻涕順流而下的時候因爲在不斷大吼噴地離得近了的袍澤一臉。
該撤了,他們沒辦法找到敵軍主將的位置,該製造混亂已經做了,該放火也已經放火,這是九死一生的任務沒錯,但是那“一生”就代表着不是讓他們必須送命,能跑是憑什麼不跑。
滿是煙霧的環境,一衆人等狼狽不堪卻是心中狂喜,他們在陳紹的帶領下開始突圍,而這時整個敵軍營寨都亂了。
正在進攻的開明泮是等到身後的營寨火光大作也滿是煙霧飄上天空才知道老窩被襲擊了,會這樣是因爲他們這邊殺聲震天,營寨發出的吵雜聲被掩蓋了。而這個時代沒有無線電,發生了什麼事情白天還能觀看旗號,夜間卻是隻能依靠人跑動着稟告。
人跑動稟告啊,間距好幾裡之下環境不復雜都快不起來,何況是嶺南這片滿是森林的區域?所以等開明泮和一衆部落首領知道後方面被襲擊,他們要確定是多少敵人去襲擊、己方損失情況、現場狀況又是怎麼樣,不來來回回的派出幾波人反覆的刺探那是不可能的。
夜間被襲?離得遠遠地看營寨內的情況,看那沖天的火光和幾乎佔滿整個天空的煙霧,再聽聽營寨裡那什麼都有的聲音,可以想象得出來裡面該是亂到什麼程度。
“……”開明泮一臉不知道該說什麼的表情。
開明泮可以確定襲擊營盤的敵軍不會太多,畢竟西岸的呂哲軍已經是強弩之末,要固守營盤的前提下不會出動多少人手。另外,夜襲本身就是偷襲的性質,講求的少而精纔有可能悄聲無息的摸進去,人多那就是強攻而不是偷襲了。
可是知道那些又有什麼用呢?
“繼續進攻,”開明泮看着那些一臉慌了表情的部落首領:“敵軍鋌而走險,代表他們確實是支撐不住了。”
另外的話沒有必要說,營寨已經亂起來了,士卒一旦亂起來就別談能輕易制止混亂,只能是等士卒自己筋疲力盡混亂纔會自己消停。在這之前什麼彈壓、什麼制止,那都是加劇混亂而已。
衆部落首領面面相覷一陣子都重重點頭,他們不知道那麼多的道理,但是也明白再加把勁就能攻進眼前敵軍的營盤核心,這個時候撤退確實是不甘心吶。
他們不知道自己做出的選擇意味着什麼、會有什麼後果,不顧後方專注攻打西岸的呂哲軍營盤對於隨時都能攻下是一項正確的作戰抉擇,可是因爲疏忽沒有地位高的人回去帶人滅火,本來間歇性應該繼續下的雨勢沒有到來,這一場大火逐漸被蔓延開來,最後形成近數十里方圓的滔天大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