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一塵低聲喃喃一陣之後,卻是漸漸回過神來,長嘆一聲之後,轉身走回蒲團坐下不再言語,讓人看不透他心頭所想。
趙碩此刻將事情和盤托出後,反倒是心頭一片輕鬆,見狀不由微微一奇,疑惑開口道:
“掌門,對於俺說的那些事情,難道你沒有什麼懷疑嗎?”
夏一塵並未立即回答趙碩的疑問,沉默了片晌之後,方纔再嘆口氣道:
“又如何還能懷疑?冰兒、玉兒都是冰雪聰明,懂得辨別是非,若是你有甚不妥,她們應該看得出來,又何須我來多事,先前我對你出手之時,心下便已隱隱想到這點,只是急怒攻心之下,顧不得細細思索罷了。”
夏一塵的自稱,由本座換回了我,顯然心緒已經平復許多,而他說到這裡,便也是看向了趙碩,面上神色有些無奈和古怪,卻果然沒有怒氣,緩緩開口道:
“玉兒修煉的玄天情典,我瞭解頗深,你一番解釋後,便當然不會懷疑,而冰兒當初同你發生那般事情後,雖說時常悶悶不樂,但你現在還活蹦亂跳,也說明其中不會有假。”
夏一塵畢竟乃是執掌七殤魔門的強者,靜下心來之後,不需讓趙碩以天道起誓,便自行能做出準確判斷。
趙碩見狀,暗地裡不由舒了口氣,但見夏一塵情緒不高,也不好問他此刻心頭如何想法,卻是乾笑兩聲,打破沉默道:
“掌門,玉兒怎麼會是你的女兒?此事不但外界毫無流傳,便連玉兒本身也不知曉,還自以爲是被紅花門柳門主撫養的孤女。”
且不說人人都有的八卦之心,趙碩此刻同暖玉極爲恩愛,當然更要將此事弄清。
而夏一塵聽得趙碩問話,面色微微一變,旋即卻嘆出一句趙碩沒有聽懂的話:
“被當做孤女撫養?玉兒能成爲紅花門聖女,我還以爲她在紅花門中,定是過得極好,看來……她當真恨極了我吶……”
趙碩越聽越迷糊,卻是不由苦笑道:
“掌門說得差了,玉兒雖道你是外人,但從未流露出對你的恨意,而且……玉兒成爲紅花門聖女,同她恨你又有何相關?”
夏一塵此刻心思好似有些飄忽,再趙碩追問之後,半晌才緩緩搖頭道:
“我說的她,並未是指玉兒。”
趙碩被夏一塵繞得頭暈,又不好有絲毫不耐,正自滿心無奈,卻見夏一塵拍了拍身旁一把座椅道:
“你同冰兒、玉兒在陰差陽錯下,有了那般關係,我也只能接受事實,雖不知冰兒日後同你如何,但我還是允了你同玉兒的好事,故而你還是叫我岳丈吧,而我此番也將事情向你說清,你且坐下細聽。”
說到這裡,夏一塵也是無奈苦笑一聲道:
“事情憋在我的心裡,着實太久了些,我也想找個人傾談一番,但他人絕不何事,你我翁婿卻是正好。”
趙碩此刻已不再奢望夏初冰如何,見夏一塵鬆口允了他同暖玉之事,當然也是心頭一喜,但見得夏一塵身旁那幾個座椅,略一猶豫後,還是笑着推辭道:
“這座椅乃是殤主之位,象徵俺們七殤魔門威名,無論是平時又或私下,俺都不適合坐下,還是站着聽岳丈大人說話好了。”
正如趙碩所說,此處乃是七殤魔門的議事大堂,當中只有一蒲團六座椅,平時議事之時,夏一塵坐蒲團、其他殤主坐座椅,只有欲字殤的座椅一直無人。
夏一塵此刻情緒頗爲低沉,但聽得趙碩推辭之言後,卻是突將雙眉一挑,自有一股凌然威勢流露出來,口中輕哼一聲道:
“這殤主之位,我說你坐得,你便是坐得,哪怕當得他人也是如此!況且你在東海做出的事情,雖說與我七殤魔門無關,但可說造福了整個人族,難道還不配坐這殤主之位嗎!”
趙碩聞言一怔,卻見夏一塵面色緩和下來,微微一笑道:
“下一次議事之時,我便會將你提爲欲字殤殤主,所以——請放心坐吧,趙殤主!”
趙碩並非迂腐之人,雖是大感意外,但旋即心頭卻是升起一股豪氣:
“不錯!俺此刻修爲雖不比金老兔子等人,但他們還能高過俺幾時?這殤主之位,俺又如何坐不得!”
想及此處,趙碩也不再推辭,向夏一塵微微一揖,便上前幾步,一撩衣袍在其中一把座椅上坐了下來,坐得穩穩當當,坐得心安理得。
夏一塵見狀微微一笑,繼而卻又是陷入了沉默之中,面上神色不時微微變化,趙碩察言觀色,知道他是在回憶及理清思路,稍後自會將相關事情說清,便也沒有出言打擾。
果然,夏一塵沉默片刻之後,一件塵封多年的舊事,便從他口中緩緩道了出來:
“多年以前,欲字殤還未脫離七殤魔門之際,我與時任欲字殤殤主柳顏互生情意,但因當時各殤便有矛盾苗頭出現,爲免其他殤主誤會憂字殤與欲字殤聯合,造成矛盾激化,我倆便將情意秘而不宣。”
“而我當時正修煉到憂字殤決的一個關鍵點,心頭常爲憂思困擾,不能同柳顏朝夕相對,便更滋生了這一情愫,便在那時,無字殤殤主方茗卻突然對我表示了好感。”
說到這裡,夏一塵的面上隱見愧色,卻是嘆息着續道:
“當時我雖婉言拒絕了方茗,但因心頭苦悶憂慮,卻時常與她相處,她也並未因我的拒絕而冷淡,反對我更是體貼,我也漸漸對她有了一些好感,而這一情況,也爲柳顏敏銳的察覺得到。”
“柳顏在我面前雖然溫婉,但眼中卻最容不得沙子,雖說我與方茗並未產生真正的感情,卻爲此與我決裂,甚至因爲我是七殤魔門的掌門,便帶着欲字殤整個兒叛出山門,從此自立紅花門。”
“但在當時,柳顏已經懷了我的骨肉,帶着欲字殤自立爲紅花門後不久,便產下了兩女,因冰兒與我酷肖,便輾轉送回讓我撫養,而玉兒模樣同她相似,便帶在身旁親手養大。”
到了此處,夏初冰和暖玉的身世自然清楚,而夏一塵也是滿面複雜神色,最終化爲一道長長的嘆息:
“柳顏因我叛出七殤魔門,使門派實力大損,我自覺有愧,便下定決心要親手讓門派實力恢復如初,故而未向衆人說明一切,還爲冰兒杜撰了一個母親、繼續坐着掌門的位置,而柳顏將玉兒撫養長大,但未向她言明父母,可見卻是恨極了我。”
聽到這裡,趙碩心中已是明瞭,卻是不由暗歎一聲:
“難怪兩姐妹一個叫做初冰,一個叫做暖玉,定是俺這老丈人爲女兒命名初冰後,俺那丈母孃便反着爲女兒命名暖玉。”
想通此節,趙碩心頭卻是一片慶幸,若非當着夏一塵的面,只怕他都要拍拍胸口了:
“當真是好厲害的丈母孃!還好玉兒雖容貌與俺那丈母孃相似,脾氣卻不與她一般善妒,否則的話,俺只怕要陪着岳丈大人長吁短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