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許家輝和他的幕僚們緊急商討對策,第一時間在公司的官網上貼出安撫消費者的告示,但他們還是低估了這則新聞的巨大威力。
從上班開始,恆盛集團的物業電話就被打爆,來自全國的消費者都來詢問自己房子的安全問題,以及退房的可能性。他們當中的一部分人態度還算溫和,但絕大多數人上來就是一通臭罵,言語污穢不堪,中間還順帶着問候許某人的好幾代直系親屬,直聽得客服頭皮陣陣發麻。
另外,在深港、陽城等幾個恆盛地產的小區內,業主自發地拉起了橫幅,向政府喊話要求司法介入。他們甚至還表示,如果在這些事情當中政府不作爲的話,那他們不排除遊行的可能性。
同時,有些業主還貼出了房子受損的照片,這些照片當中有的是牆體破裂,有的是屋頂漏水,有的則是地基下沉,雖然這些並不一定是海沙建築導致的,但在這風口浪尖上,消費者們還是一致地將罪責歸結到海沙結構上。
儘管在其他的內陸城市,相關的情況還沒有發生,但網絡上已經有了抵制恆盛地產的聲音,而且正在持續地發酵,相應的討論帖達到了數十萬之多。在這些城市裡的建築商,大多暫時地選擇了停工,看看恆盛集團下一步會怎麼處理。他們也不傻,看這情形如果恆盛集團捱不過的話,那他們就算是白給恆盛集團幹活了。
幾乎是在一夜之間,原本金牌開發商恆盛集團就變成了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
“下面我們有請恆盛集團的董事長許家輝先生,給我們談談目前圍繞着恆盛集團的一些傳聞,也能夠讓廣大的消費者有一個更好的認識和交代。”
早上十點鐘,一臉嚴肅的許家輝攜帶着一衆高管準時出現在了恆盛集團的新聞發佈會現場上。昨天晚上他向萬祝心緊急求助,但對方表示這件事省裡已經高度重視,自己愛莫能助。不過對方還是給自己支了一招,讓他在今天召開新聞發佈會,在會上說明整件事的來龍去脈。
儘管這個發佈會召開得很倉促,但是還是有來自省內外的一百多家媒體趕到了現場。原本只能容納五十人的會議廳,擠得是水泄不通。各種長槍短炮對準了主席臺位置,就等着許家輝等人的出場了。
“各位媒體朋友好,廣大的恆盛消費者們好!”
面對着鋪天蓋地的鏡頭和咔咔作響的快門聲,許家輝略顯緊張,進行了簡單的問候之後就開始說道,“本公司注意到昨天央視播放的關於海沙混入建材市場的新聞後,對此高度重視,立即安排人手對建築材料的來源進行了排查。到召開新聞發佈會前爲止,排查的結果還沒有出來。但是我可以肯定地告訴大家,如果一旦發現有違反國家安全建設條例的情況出現,本公司絕不袒護,發現一例查處一例。”
“對於消費者的擔憂,我作爲恆盛集團的董事長,再次鄭重承諾,只要消費者能夠拿出我們用海沙建造的證據,同時經過當地房屋安檢局的認證,我們將全額退還賣房款給業主。更多詳細的退房細節,請參照我們官網發出的消息。”
“同時,恆盛集團在此也鄭重地表態,今後一定會嚴格遵守國家的有關法律,從建築的上游原材料起狠抓質量,到最終下游提供優質的物業服務,給廣大的消費者提供品質更好的居住場所。”
聲明很簡短,也很空洞。
“許先生,請問你所說的海沙事情,怎麼樣才能證明你們恆盛集團是無辜的呢?”
許家輝的話音剛落,就有一名年輕的女記者站起身來,大聲地說道,“或者我換一個說法,即有沒有這樣一種可能,即恆盛集團明明知道這些是不被容許的海沙,卻依然裝成是河沙一樣地用在了建築上?”
“不可能!”
許家輝深深地看了這名女記者一眼,斬釘截鐵地說道,“我們的建築師和工程師,甚至包括工地上的建築工人,都很清楚海沙是不能用於建築上的。如果說他們知道了,沒道理我是不知道的。你這麼說,是不是就是在懷疑我指使了所謂的偷工減料?”
這個大帽子一扣下來,女記者就不敢多說什麼了。
“許先生,如果業主想要退房的話,請問你補償給他們的是當年的購房款還是現在的購房款?”
又一名記者站起來提問道,這一次是一名男性記者,“畢竟有些業主購買你們房子這麼多年,如果以當時的價格進行回購的話,他們可能要虧上好幾倍的差價。”
這個問題一出,頓時引起了全場的轟動。的確,如果說十年前以5000元每平米買下的房子,現在的市價可能達到了50000元一平米,如果再以5000元來進行回購的話,那業主簡直要虧死了。
“具體回購的價格還在商討當中!”
對此許家輝也是心知肚明,趕緊打太極道,“這個回購的價格需要我們公司和業主進行協調後再決定。不過我們可以保證的是,絕對會給業主一個滿意的答覆。”
這個答案等於什麼都沒說。
對於這樣一個回答,記者們雖然不滿意,但是他們也無可奈何,只能暗自地搖頭不止。
“許總,我有一個問題,既然央視報道了海沙充斥着整個建材市場,那是不是意味着其他的地產企業也有可能在無意當中使用了這些海沙?”
終於,一個安排好的記者得到了提問的機會,“如果真要是這樣的話,那豈不是意味着我們所有的房子都不安全了嗎?”
聽到這個記者的提問,在場的人莫不倒吸一口冷氣,心中暗罵太狠了。
他這麼一說,基本上將其他的地產企業也一道拖下了水,基於法不責衆的道理,恆盛集團就有可能免於重罰。
但這麼一來,恆盛集團就等於得罪了所有的同行。
“這個我不是很清楚!”
有人扮黑臉,自然許家輝要扮這個紅臉的角色,“即便是有的話,我也可以肯定他們和我一樣,是受到了矇蔽。我們是不可能拿着自己的信譽去做這樣的事情的,也不會去觸犯國家的法律。我相信他們和我一樣,也是遵紀守法的好公民。”
句句誅心。
全場一片譁然,拖人下水的意味實在是太明顯了。
“許老闆,我這裡有一份材料,可以證明海沙事件,至少公司的最高管理層是知道的!”
就在這個時候,一名男性記者揚起手中的手機,“這是我剛剛得到的一份文件,上面清楚地記錄着某某地產集團的內部文件,這個文件上清楚地表明,董事長或者是總裁知道海沙這件事,上面還有明確無誤的簽名。”
說罷他揚起手中的手機,向各方示意。
小小的屏幕上,果然出現了一疊內部的文件,只是某某地產公司的LOGO被打了馬賽克,最後的簽名也被打上了馬賽克,但其中關於“海沙”字眼的建築材料,卻顯示得一清二楚。
頓時記者就圍了上去,對着那一個小小的屏幕開始瘋狂地拍照起來。
“內部文件?”
一想起已經失蹤了好幾天的花萬朵,許家輝的心中就升騰起一股不妙的感覺,強自鎮定了半晌,這才朝那名記者揮手示意道,“這位記者,能不能將你手中的東西給我看看。”
衆目睽睽之下,量他也不敢做什麼手腳。這名記者就點了點頭,將手機遞送上去。
“這是我們公司的內部文件,我一直鎖在保險櫃裡的!”
一看到熟悉的紙張,許家輝心中咯噔一聲,再看最後簽名的部分,儘管被打上了馬賽克,但龍飛鳳舞的字跡明顯是自己的,“我一直放在保險櫃裡的東西,居然被泄露出去了?這是誰幹的?”
他很想大吼一聲,但一想想現在的場合,還是果斷選擇了沉默,但一張臉陰沉得幾乎能滴下水來。
“怎麼樣,許先生,有什麼想要說的嗎?”
在場的人都看到了許家輝陰晴不定的臉,他們也清楚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但沒有人敢公開說出來。這個時候,那個遞送手機的記者開口道,“或許看到這個東西,你會改變你所謂的不知情的看法吧?”
“無可奉告!”
許家輝怒氣衝衝地放下手機,起身就走,“更多的東西,等着看公司官網發佈的消息吧!”
“好了,好了,各位先生小姐,我們的發佈會到此結束!”
主持人一看這個場景,趕緊出來打圓場道,“感謝各位的光臨。請各位不要忘了,出門的時候領取紀念品……”
後臺。
“我們被人出賣了!”
怒氣衝衝的許家輝對着一羣噤若寒蟬的副總說道,“公司最機密的文件,被人外泄了。這個人肯定是花萬朵,立刻讓人把她給我找出來,我要她不得好死。”
由於經常要面臨拆遷的問題,所以許家輝的手下養着一批黑社會,他們經常幹些見不得人的事,比如敲詐強拆之類的活。上一次勒索鍾石的那幫人,就是他豢養的黑社會團伙。
立刻就有人匆匆地去了。
“許總,大事不好了!”
就在這個時候,沒有出席發佈會的劉遠碩一頭大汗地跑了過來,“德國羅德公司方面剛剛和我們確認過,根本就沒有什麼叫施羅德的人在他們公司任職,他們也沒有什麼難民營的建築工程,我們被騙了。”
“什麼,這怎麼可能?”
許家輝猛然打了一個哆嗦,下意識地拿起手機,要撥打施羅德留下的號碼,“我們不是確認過,的的確確有這回事的嗎?”
“不用打了,我已經撥了一個通宵了!”
劉遠碩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什麼形象都不要了,垂頭喪氣地說道,“還有那個聯合賬戶上的錢,早已經被轉移得乾乾淨淨了。就算要查,恐怕也查不出什麼來。這一次,是有人在設計陷害我們啊。好狠毒的絕戶計,是打算讓我們傾家蕩產啊!”
他看得很清楚,從爆發海沙到國際合作騙局,這是一個絲絲入扣的連環計。
“誰會陷害我?”
即便情形到了這個地步,許家輝依然還有足夠的信心,他很清楚目前的這一切不算什麼,只要他最後的靠山沒倒,他就隨時有東山再起的可能,當下細想了片刻,最終一個畫面突然跳躍進了他的腦海,正是鍾石那張似笑非笑的臉,“莫非是他在背後設計了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