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赤鳳一開始沒打算跟這貨計較,但是一眼一眼地掃過來……心煩啊。
還沒等她發作,對方先按捺不住了,出塵高階衝她笑着點下頭,“道友怎麼稱呼?”
聶赤鳳白了他一眼,“連個請字都不會說嗎?”
出塵高階微微一怔,大約是感覺到了她心裡的傲氣,微微一笑不再說話,心中卻是冷冷一哼——誰還不是個出塵高階?
反正就是這兩句對話,兩撥人再沒交流過,因爲大家都已經明白對方是什麼人了——確認過眼神,是同樣自負的人。
然後這一等,就等到了中午,梅家人送來了小吃,並且問客人們要不要吃午飯——八個客人,都是出塵期,都是不需要吃東西的,但是不準備是不可能的,太失禮了。
所有人都沒有要午飯,但是曲澗磊問了一句,“梅九山什麼時候能回來?”
他本是金丹,現在壓制了修爲,可終究還是金丹的心態,等一個出塵上人等了一上午,心裡真的很不舒坦——老子就算是個真的出塵中階,你也不該這麼怠慢我吧?
可是他這句問話,就讓梅家人不滿了。
你算個什麼東西,出塵中階而已,敢直接稱出塵高階的大名?
於是梅家人不冷不熱地回答,“九山上人出去還禮了,什麼時候回來,我們真不知道。”
然後接下來的招待,檔次就直降了,小院裡一共兩撥客人,一撥招呼得很殷勤,一撥就視若無睹了,界限分明。
曲澗磊見狀,就越發地不滿了,他幫赤鳳不知道出了多少任務,江湖上的很多事情,他都門兒清,自家被區別對待了,他能不知道嗎?
不過還好,他只是將不滿藏在了心裡,倒也沒有說出來。
等到下午三四點鐘的時候,院子外面猛地一陣喧鬧,兩艘飛舟快速地掠過。
“咦,發生了什麼事?”八名出塵上人齊齊地飛了起來,不過並沒有衝出院子——做客嘛,就要有個做客的樣子,要尊重主人的意志。
他們客居的精舍在山腳,有飛舟上山按說並不稀奇,但是話說回來,有誰見到過在小區裡把車開到一百邁的主兒?
他們被驚動了,負責客舍招待的人也被驚動了,跑出去問究竟。
大概過了十來分鐘,纔有人跑進來,歉然地發話,“不好意思,剛纔是一個親戚來訪,動靜大了一點,還請勿怪……貴客們都下來吧。”
馮君等人降了下來,卻是有些好奇,“這樣親戚着實少見,是七大家族之一嗎?”
“這怎麼可能?”梅家人苦笑着搖頭,“同在鑄劍峰,不會這麼橫衝直撞。”
“我就說嘛,”孔紫伊恍然大悟地點點頭,“這種禮數看起來有點不對,這是誰家?”
梅家人又是一聲苦笑,“這我卻是不知道了,不過肯定是友非敵。”
另一方的出塵高階卻是傲然發話,“那你打個電話問一下嘛。”
梅家人無奈地一攤雙手,“梅家的電話纔開始安裝,想要安裝到我這裡,我估計沒有個一年半載是不可能的。”
出塵高階有意無意地看馮君他們一眼,然後才點點頭,“電話此物,真是個好東西,梅家若是需要人幫忙安裝,我在天通還是有些薄面的。”
孔紫伊的嘴角,忍不住泛起一絲笑意,卻沒有說話。
出塵高階是何等眼力?將她的表情看在眼裡,不過也沒有着急計較。
又過了一個小時左右,有人前來相請他們,說是九山上人已經回來,請諸位上山相見。
他們上山也是飛舟,敞篷的那種,離地不過一丈多高,開得也是慢悠悠的。
馮君心說我就說嘛,自家的地盤上開車,應該是這個樣子纔對。
飛舟開到半山腰,來到了一座大殿門口,引馮君等人下了飛舟進入大殿。
大殿裡早已坐了二十多人,分成幾個小圈子,低聲交談着。
見到他們八人進來,衆人齊齊停止了說話,畢竟這區區八人裡,有三個出塵高階。
一名出塵中階笑着迎上來,“見過諸位道友,本人梅九保,是九山的堂兄,這幾日族中事情較多,卻是怠慢了,還請坐下喝茶。”
出塵高階一拱手,沉聲發話,“本人甘青峰,來自燃燒荒漠,跟九山道友有一面之交,這次前去祁家辦事,聽說他已經晉階高階,特地前來道賀。”
梅九保的眉頭一揚,訝然發話,“原來是甘家的高人,不知是南甘還是北甘?”
燃燒荒漠周邊有兩個甘姓金丹家族,一南一北,南甘有兩名金丹,北甘只有一名金丹,而這兩家別看都姓甘,關係還真的不算多好。
甘青峰傲然地笑一笑,“一筆寫不出來兩個甘,我們兩家正在商量合併,希望日後不要再有南甘北甘的說法了,不過你一定要問的話,我現在屬於南甘。”
梅九保聞言駭然,“那甘家豈不是要有三名真人了?真是……可喜可賀!”
他的表情有點誇張,也不知道甘青峰是不是真沒看出來,他微笑着點頭,“金丹什麼的,那都是其次,主要是同姓同源,能重新融合在一起,也算是沒有愧對了先人。”
“那是那是,”梅九保笑着點點頭,“九山在處理一點小事,馬上就會過來,請你稍等。”
然後他側頭看向馮君四人,“敢問你四位……跟甘道兄是一起的嗎?”
“不是,”馮君搖搖頭,面無表情地回答,“還請你告知九山道友,白礫灘馮君來了。”
“白礫灘,”梅九保的眉頭皺一皺,他覺得這個地名有些耳熟,遲疑一下,他笑着點點頭,“原來是白礫灘的高人……好的,我會告訴九山……”
他的聲音有些大,不遠處蹭地站起一人來,出塵中階的修爲。
此人眼睛發亮,一臉的驚喜,“白礫灘……敢問馮大師可來了?”
馮君笑一笑,然後擺一擺手,“大師的稱呼,馮某愧不敢當,不過是一些道友有心擡愛。”
“馮大師你這就客氣了,”此人大笑着走了過來,“聽聞大師推演之術,還要遠勝於太清的天盲真人,此番有緣相見,還望不吝……”
“還請道友止步,”聶赤鳳閃身擋在馮君面前,冷冷地發話,手也按到了腰間。
“咦?”此人見狀大奇,“大家都是九山道友的朋友,何至於如此見外?”
與此同時,曲澗磊身子一側,看着不遠處的甘青峰,嘴裡卻是懶洋洋地發話,“閣下既然知道馮大師,自然也該知道大師的身份何等金貴。”
甘青峰卻是看着聶赤鳳,滿心的怨氣,我還當你是多麼尊貴之人,原來也不過是一個保鏢?
當然,保鏢爲了保護自己的主人,對外人冷漠一點,是可以理解的,但是我也亮出了身份,在你的眼中,我就那麼地一文不值嗎?
其實他對白礫灘和馮君,也有一些瞭解,但是現在他滿腦子的聶赤鳳,心裡也是相當地憤憤不平,竟然就忘了去回想馮君的來歷。
而且曲澗磊對他做出的戒備狀態,也令他非常不舒服:一個區區的出塵中階,居然以爲能擋得住我,這是誰給你的自信?
梅九保正在仔細回想,自己是從哪裡聽到白礫灘三個字的,見到雙方竟然有對峙的趨勢,忙不迭地走上前,“大家別衝動,有話好說,都是九山的朋友,給我梅家一個面子。”
孔紫伊有點不耐煩了,“好了,梅九山什麼時候才能過來?”
“咦,”梅九保看她一眼,心裡也生出了點不滿,你的修爲還不如九山,說話客氣點會死嗎?不過他也沒有發作——你不識禮數是你的事,梅家可不會讓別人笑話!
他努力擠出一個笑臉,“九山剛剛進階,要處理的事情很多,還請大家多多體諒……”
就在這時,遠處傳來“嗵”的一聲大響,緊接着,就有人跑了進來,“九保叔,快帶着這些貴客去演武場,有人要對九山叔不利!”
“好大的膽子!”梅九保勃然大怒,然後衝着在場的人一個羅圈揖,“諸位道友,還望跟隨在下一行,就算有些朋友不方便出手,幫着壯壯聲勢也是好的。”
他是真的看清楚了賀客們的心思,願意爲梅家錦上添花的人肯定不少,但是指望別人能雪中送炭,那就有點不現實了。
所以他說得明白,我不強求你們出手,但是幫着撐一撐場面……這要求不算過分吧?
不等別人回答,甘青峰已經表態了,他點點頭大聲發話,“這是自然,不管來的是誰,上門欺負人,總是過分了,我甘某人不才,倒要看一看,來的是何方高人!”
衆人聞言,紛紛點頭附和,大家是找梅九山套近乎來的,雖然未必有膽子幫梅家抵禦強敵,旁觀一下總是不礙事的。
事實上大多數人打的主意是,要先看一看對方的來頭,再做定奪,這不是敢不敢的問題,主要是得算計一下,划得來划不來。
梅九保見狀,手臂一揚,帶着一干人衝出了大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