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之後,趙檉安排好大理事宜,改大理爲雲南路,叫宋江權代雲南路經略安撫使,加銀青光祿大夫。
宋江壓抑不住心中歡喜,這一下子就從三品官直接躥升從二品了,果然興龍之功不可沒啊!
這是邊路的經略安撫,論權柄比那些內路的宣撫使更要勢重,可以是從二品,也可以是正二品,甚至從一品都未嘗不可,看加官而定,銀青光祿大夫是從二品,那就是從二品,如果是宰相被謫來,那就是從一品。
想當年老種經略相公名震天下,如今他是不是也要被人尊稱一句老宋經略相公了?
若是弟弟宋清也能位列封疆大吏,那他確實不負老宋經略相公此名,老宋小宋,一門雙相公。
想到此處得意之餘,宋江不由納悶起宋清此刻在幹什麼。
自從河西投奔後,趙檉便將宋清叫去任了旁的差事,與梁山原本人馬分離,中間少有聯絡,就是他這個哥哥也並無書信。
只是聽說後來一直呆在西寧州,年前哪怕西寧的鳳眷東歸,但宋清卻還沒回來,不知道在西寧那邊幹什麼。
不過,小安平卻是到了東京,還進了皇家學塾。
想到這裡,宋江心中有些納悶,那皇家學塾是什麼地方?那是今上子女,皇家宗室,乃至嫡系的王公大臣家孩子上學的地方。
除了皇室外,哪個孩子的家親不是身兼數任,權勢熏天?哪個不是陛下的嫡系心腹之人?
可他這弟弟宋清,好像陛下沒有封什麼官職啊,別說將軍副將偏將,就連侍衛的頭銜都沒有領,更沒聽說入了品級,那怎麼會叫小安平也入這皇家學塾?
宋江想起趙檉初見小安平時,考較其所學,小安平背誦的千字文叫趙檉十分滿意,還許下了陪讀二皇子趙熹的事情。
但那是在河西,在西寧州,回來東京后皇塾建立,學生衆多,已經不再需要陪讀了,怎麼還叫小安平隨着入了皇塾?
身份地位懸殊太過於大,這個弟弟宋清也是不爭氣,現在也沒被賞下個一官半職,真就如他那綽號鐵扇子一樣,太沒用了。
宋江心中覺得希奇,又一轉念,想趙檉能叫小安平進皇塾讀書,怕是看在自家這個小安平伯父的功勞纔對,自家有功勞,陛下寬厚,所以才叫小安平跟了過來。
唉,誰叫自家沒有個一兒半女呢,如此看來,倒是成全小安平了,宋江思到此處,不由一陣長吁短嘆。
該成家了,遍觀整個朝堂,各處地方,哪一位相公沒有家室?各地撫帥,有一個沒成家的嗎?
他這是蠍子的粑粑,獨一份啊,說出去還不笑死個人?
此番無論如何都要娶妻,不但娶妻,還要多納幾個妾室,多生子女,子女衆多才能福延綿遠啊……
隨後一個月,趙檉率大軍自南向東橫掃。
什麼交趾,什麼景曨,什麼蒲甘,什麼哀牢、帕耀、南奔、羅斛、占城,全部掃平,直打到大海之濱。
將這一面陸地上所有國家,所有城邦、部落全都降服。
爲了便於管理,放火燒林,掘山填壑,最後立馬海邊,遙望東南那看不見卻又存在的爪哇國,三佛齊等島嶼,一聲令下,直接渡海遠征。
對爪哇國那邊島嶼的征服,趙檉下了自領兵十幾年來,從未有過的嚴令。
順我者奴,逆我者亡,對這島嶼上的國家部族,不接受投降,但凡掌權者,首領者,大小爲權者,夷十族。
對於普通的地方土人,採取奴工制,高壓嚴控,什麼十家用一口菜刀?那是做夢,絕不可能。
只許用木刀,竹刀,家家戶戶不允許擁有鐵器,哪怕發現一根鐵釘,全部問罪,株連三鄰!
這片島嶼的國家土部根本沒有什麼戰鬥力,大軍登岸即征服,隨後在此整頓足足一個月,殺出各種規矩,這才用暹羅人管理,又用交趾人管暹羅,景曨人管交趾,似此類推,交替掌控這方土地與海島。
重回大理之後,趙檉再設南庭都護府,治所放在交趾的大羅城,不受雲南路和廣南西路所轄,直接對東京朝上負責。
這第一任南庭都護府大都護十分重要,趙檉思來想去,實在沒有太過穩妥之人,就叫李彥仙暫代,等局勢穩固,再換他人更替。
同時加封李彥仙同知樞密院事,上柱國,觀文殿大學士,太子少保,安南節度使等職。
又在大理盤桓了半個月之久,趙檉這才率軍北歸。
路上再到當日受百姓犒軍處,於這裡給白戰說媒。
那日對山歌的少女好找,他親自做媒,自無不妥,大軍直接駐紮七天,不但給白戰成親,更是對這塊地方給予重視。
他寫下了“軍民一家”的匾額,贈給鄉老,存於鄉中,也算是給這裡的百姓一件保障之物。
只要大秦存在一天,這匾額便可保此方平安一天。
哪怕幾百年後,只要大秦仍在,這匾也可震懾那時的不法之徒。
隨後繼續返京,這一路,卻比來時更慢,待到了東京後,已經夏末時節。
這時一個消息傳來,黃覺之前於北海灣登陸高麗,已經打到了高麗南部,只剩下慶尚道和全羅道兩處未下。
高麗並非高句麗,兩者不是一回事。
此刻的高麗是王氏高麗,王氏高麗是由王建在中原五代早期時開創的,滅百濟、吞新羅,首次實現所謂的“三韓合一”,從那時起,王氏高麗的統治一直延續到元末明初的時候。
不過高麗王朝自建立以來先後向後唐、後晉、後漢、後周、大宋稱臣,成爲傳統意義上中原政權的藩屬國,被納入以中原政權爲主的、遍及東亞的朝貢體系當中。
此時的高麗王叫做王構,後改名王楷,高麗後世稱爲仁宗,國政一度由其外祖父慶源李氏家主李資謙把持。
王構年幼,李資謙把自己的兩個女兒嫁給了他,不錯,就是外祖父把兩個女兒嫁給外孫,其實不但高麗王室如此混亂,大海那邊的東瀛這時比高麗還要亂。
而李資謙據此實現了慶源李氏和高麗王室的第四代聯姻,他本人也被封爲國公,位極人臣,當一個大臣到了“封無可封”的地步之後,下一步往往就是覬覦王位了。
李資謙的勢力龐大到威脅高麗王室權利,矛盾終於在大前年爆發,王構欲除李資謙及其親家拓俊京,卻最後失敗,導致宮闕被焚,其實說是宮闕,不過就像女真一般寨子裡的大木頭房子而已。
王構要禪位給李資謙,但李資謙拒不接受,隨後軟禁了王構,大抵是想學曹操挾天子以令諸侯。
不過這王構卻不是漢獻帝,他心思深沉,還是有些手腕的,最終想方設法成功離間了李資謙和拓俊京的關係,通過拓俊京最終扳倒李資謙,次年又將拓俊京架空並流放,恢復了王權。
這王構成爲實權國君,看似個頗爲精明的人物,卻在此刻偏偏又被一個和尚忽悠住了,不僅耗費巨資爲其修築規模龐大的寺廟,連國家大事也經常向這個和尚諮詢問計。
和尚法號妙清,也是一個野心勃勃之徒,得到王構寵信之後既不求財,也不求開宗立派、興佛傳道,居然起了要讓高麗平滅女真、逐鹿中原的念頭。而就在前幾年女真滅了遼國後,高麗已經向女真遞取了順表,從此事金不事宋,投靠了女真,給女真納貢稱臣。
但這妙真和尚不知道哪裡生出這麼大膽,異想天開居然要去攻打女真,然後打算逐鹿中原。
王構便自相信,妙清又連番催促王構稱帝,然後集結傾國之師全力征討女真。
結果卻可想而知,被女真擊得大敗而回,連帝也沒有稱成,連忙給女真送去大筆財物寶貝,跪拜俯首,重新稱臣。
可去歲趙檉帶兵滅了女真,這妙真和尚又起了心思,言道女真之地距中原遙遠,大秦根本管轄不過,慫恿王構再去打白山黑水,然後立足此間,學女真覬覦中原。
王構心動,派人試探,叫黃覺發現,報與正在南征大理的趙檉。
趙檉直接下令,從海上進攻,滅掉高麗。
這幾月間黃覺帶着數百艘戰船登陸高麗,自上向下攻去,已經打下七八分土地,只剩兩處就完成徹底佔領征服。
若全降服,那時從此島南望東瀛,卻比登州及兩淮兩江等地要近上數倍之多。
靖康四年,八月初十,趙檉在東京再次收到黃覺軍報,已經下了高麗全境,不日便將押着高麗國王王構,與高麗各氏門閥返京。
這是趙檉交待的,必須將這些人全部押回來,尤其高麗那些各地的豪族,要一網打盡,家眷老小,乃至九族全都帶回中原。
有這些人在,哪怕佔了島子,也不得消停,這些人必然攪風攪雨,處處生非,所以要全押過來。
九月中,一衆高麗貴族被押至東京,隨後只停留兩日,便被趙檉派人都打發去了西寧州。
西寧州已經成爲了各國王室的聚居地,不但回鶻王室中人在那裡,就是趙檉南征帶回來的那些諸國各部的王族首領,也全禁在那邊,西寧州此刻擴城已近完工,已經成爲西方部第一大城,第一雄關大隘。
接着趙檉給黃覺下一道令,叫他在高麗那邊加緊訓練兵馬,尤其水軍,不得一刻停歇。
轉眼已經秋深,天氣變得霜寒,趙檉望着北雁南飛,不由想起一事,起身去了蕭敏的宮苑。
一進宮苑正門,就看到小趙悅在教大雕查數。
只見她板着大雕的爪子,用手指數起:“一,二,三,四……五!”
大雕愣眉愣眼瞅她,哪裡有五?五在哪呢?它身爲飛禽每隻爪子上只有四個腳趾,那第五個腳趾從哪來的?
小趙悅說道:“你學會了沒有,從一到五,一二三四五。”
大雕咔巴咔巴眼睛,心想怎麼小主人是傻的嗎?連五個數都查不明白?它雖然是隻鳥可好歹也能認到十啊。
小趙悅看大雕不吭氣,又抓起爪子重新數:“一,二,三,四……五!”
大雕有些繃不住了,主人冰雪聰明,那缺德帶冒煙的男主人更是奸滑狡詐,怎麼生個小主人是傻的啊!
就這時趙檉走進來,它立刻撲打着翅膀跑跳過去,擡着自己爪子衝趙檉一陣搖晃,然後啾啾叫個不停。
趙檉點頭:“我知道了,剛纔我聽見了。”
大雕心說,你都聽見了怎麼還這麼平靜?難道小主人是傻的你不擔心嗎?
趙檉微微一笑,小趙悅跑過來,在他身前一立:“爹爹!”
趙檉伸手捏了一把她的小臉:“今天沒去讀書?”
小趙悅道:“今天休沐,不用讀書,女兒在教雕小俠數數。”
“數數……”趙檉摸了摸下巴:“數數好啊,可它又不會說話,你怎麼教?”
小趙悅道:“我教給爹爹看!”
她抓起大雕的爪子,大雕立刻衝趙檉拍打翅膀暗示仔細觀瞧。
只見小趙悅用手指點着:“一,二,三,四!”
嗯?大雕呆了呆,瞅了瞅小趙悅,又瞅了瞅自己的爪子。
趙檉則眯了眯眼,沒有說話。
“再數那邊!”小趙悅又抓起大雕另外一隻爪子數起:“一,二,三,四!”
大雕有些蒙,不是一二三四五嗎?剛纔明明數的是一二三四五啊,怎麼這一會工夫變成了一二三四呢?
趙檉看眼大雕,聳了聳肩。
大雕兩隻圓滾滾的眼珠有些呆滯,不明白這是怎麼回事。
小趙悅這時把小手搖了搖:“雕小俠,你是不是以爲也和我們人一樣,有五根指頭呢?”
“你看好了,這是一,二,三,四,五!”查完自己手指,她又抓起大雕的爪子:“你這個是一,二,三,四!你們飛禽可是隻有四根趾頭的!”
大雕:“……”
趙檉嘴角抽了抽,一把抓起小趙悅夾在臂下:“你娘在哪裡呢?”
小趙悅:“爹爹,爹爹放下我,放下我就告訴你。”
趙檉哼了一聲:“不告訴我,我也能找到。”
看着父女倆一溜煙沒了影子,大雕方纔有些回過味來。
這時秋風吹起,它歪頭立在風中,便是有些凌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