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我是你的孩子

濮陽大捷雖然把金軍阻擋於黃河北岸,鼓舞了軍民士氣,但這一場勝利無法扭轉眼前的嚴峻形勢,尤其當太原傳書,金軍以重兵攻擊河東之後,虎烈軍主力在未來一段時間已經無法南下中原作戰,而戍守中原的兵力又太過單薄,事實上無力阻止金軍突破黃河防線,這迫使汴京的臨時朝廷不得不一再催促皇帝,早日到洛陽重建朝廷,以穩定天下民心。

九月底,皇帝和李虎商議,是繼續率軍親征還是駕臨洛陽。

汴京誰都不想去了,昔日繁華的京都在連遭打擊後已經體無完膚,面目全非,混亂不堪,隨着遷都進程的加快,人口的逃亡,這座天下第一城名存實亡,很快它將成爲中土對抗北虜侵略的前線重鎮,戰火將在中原燃燒。

“去洛陽吧,我們有許多事要做。”李虎說道,“朝廷重建,牽涉到一系列的國策修正和政策擬製,這些都直接關係到大宋中興,遠比在中原阻御金賊重要。”

“黃河防線能堅守到年底嗎”皇帝憂心忡忡,“如果金賊越過了黃河,我們能守住東京嗎”

“戰場上的勝利需要實力爲後盾,而實力不僅包括武力,還包括正確的國策和雄厚的財力。”李虎正色說道,“沒有正確的國策,即使打了勝仗也是暫時的,最終還是要敗亡。同樣,沒有雄厚的財力,我們拿什麼養活百姓拿什麼支撐戰爭現在不要考慮黃河防線了,也不要考慮東京能否守住,還是把所有的精力投到朝廷重建上。”

經過一番商議,決定十月初一趕赴洛陽,同時書告李綱、劉延慶,把皇后、王子和後宮遷往洛陽。

三十日晚上,李虎趕到岳飛帥營,拜見岳飛的母親。

在過去的大半年時間裡,岳飛十幾次派人尋找家人,這次總算老天開眼,找到了母親姚氏和兩個孩子岳雲、嶽雷,但夫人劉氏卻在逃難過程中走散,不知所蹤。

金軍第一次南下攻佔湯陰的時候,岳母和一家人隨着逃難人羣避入深山,吃盡了苦頭,後來聽說虎王到了河北,才帶着孫兒下了山。她知道岳飛在虎王帳下效力,只要找到虎王就能找到岳飛,於是輾轉回到家鄉,不料金軍再次南下,百姓蜂擁而逃,倉惶之中她也跟着過了黃河。誰知過了黃河就看到了虎烈軍的軍營,將士們聽說她是岳飛的母親,急忙把她送到了岳飛的帥營。母子相見,悲喜交集。

李虎對岳母那是敬仰至極。老爹故事中的岳母在他心裡留下了難以磨滅的印記,而現實中的岳母同樣是一位知書識禮、深明大義的母親。李虎第一次見面就覺得非常親切,大禮拜之,然後藉着自己和岳飛是兄弟的由頭,也跟着岳飛喊母親,以母親之禮待之。

岳母初時頗爲惶恐。李虎名震天下,王者之尊,身份尊崇,她覺得擔當不起。岳飛倒是已經習慣了,這些年來虎烈軍上上下下都視他爲虎王的弟弟,他也接受了。這種事你不接受也不行,虎王說了算,沒得選擇。岳飛爲了安慰母親,私下說了一些虎王的秘密。岳母沒想到李虎的身世如此複雜,命運如此坎坷,對李虎的感覺完全不一樣了,惶恐之心漸去。

這幾天李虎每天都要來問候岳母,噓寒問暖,陪着說說話,聊聊家常,“母子”之間的感情突飛猛進。

今天晚上岳飛有事外出,李虎陪着岳母吃了飯,又陪着岳雲玩了一會兒。岳雲六歲,小傢伙長得很英俊,李虎非常喜歡他。嶽雷只有一歲多,剛剛學會走路,呀呀學語。李虎抱上了就不放,愛不釋手。

岳母坐在一邊,笑容滿面地望着李虎,心裡卻不好受。她已經問過李虎,李虎有六位夫人,三個孩子,其中王妃羅思南給他生了個兒子,耶律明月和李羽翎各自生了一個女兒,但李虎常年征戰在外,兒子雖然四歲了,卻有將近兩年時間沒有看到,這不能不讓人倍感憂傷。

“母親,我明天起程回洛陽,我打算帶你和兩個侄兒一起走。”

岳母愣了一下,心想你走了,誰來抗擊金賊旋即又想到李虎是天下兵馬大元帥,主掌軍國大事,除了打仗外還要處理國事,當然不可能一直留在前線。

李虎看到岳母遲疑不決,知道她捨不得離開岳飛。一家人失散近一年時間了,好不容易重聚,哪裡捨得再次分開。

“母親,這裡是前線,不安全。”李虎柔聲勸道,“這兩個孩子更需要照顧,雲兒要讀書練武,雷兒也需要一個安全的環境長大。”

岳母點了點頭,“這裡是軍營,鵬舉還要帶兵打仗,我和孩子們住在這裡也不是長久之計。”說到這裡她一臉歉意,“只是,這太麻煩你了。”

“你千萬不要這麼說。”李虎連連搖手,“我是你的孩子,這是我應該做的。”

母子又閒聊了幾句,李虎起身把嶽雷遞給岳母,起身告辭。

李虎剛剛走到轅門處,岳飛帶着一幫扈從飛馬而來。李虎把此行目的說了一下,岳飛有些捨不得,但肯定要把母親和孩子送走,總不能一直留在身邊。他非常感激李虎,但兄弟之間,這種感激的話沒有必要說,牢牢記在心裡,用生命和鮮血來報答這份恩情。

“我把黃河防線交給你了。”

李虎擡頭看着天上的星星,不由自主地想起妻兒,心情有些鬱悶。過去在遼東舉大旗的時候,幻想着可以過安逸的日子,但一晃十年過去了,自己風裡來雨裡去,就沒有一刻安定的時候。現實和夢想差得太遠了。如今事情更是多得像山一樣,壓得自己喘不過氣來,而最讓人擔心的還是這條黃河防線。如果這條防線不能守到今年年底,形勢更嚴峻。

“哥哥爲什麼不把董帥留下來”岳飛沒有直接回答李虎。

李虎看了他一眼,擡腿向前走去。岳飛跟在李虎後面,欲言又止。

李虎知道岳飛的難處。現在這裡有怨軍主帥胡家勇,有虎烈第九軍主帥海拉蘇,還有西北軍主帥楊可世、劉光世,這四個人無論是資歷還是戰績,都是岳飛所不能比的,但現在李虎任命岳飛爲河北、京東、京西五路宣撫使,全面負責河北、山東和中原戰事,這幾個人都要聽命於岳飛,帥帳內的矛盾可想而知。

“你是我兄弟。”李虎嚴肅地說道,“你是我漢王李虎的兄弟,我除了相信你,還能相信誰”

岳飛心絃激盪,半晌無語。

“林沖、羅蘭都會幫助你。”李虎接着又說道,“至於海拉蘇,我已經和他談過了,他已鄭重發誓,絕對遵從你的命令。胡家勇那裡,我相信董帥會叮囑的。比較麻煩的就是西北人,但你放心,我會陸續把他們調離,分散到各個戰場。西北人已經威脅不到我了。”

李虎停下腳步,轉身望着岳飛,問道:“你有把握守到今年年底嗎”

岳飛猶豫了一下,說道:“金軍攻擊太原受阻,攻擊中原也受阻,必定要另圖他策,但河東方向屯有我虎烈重兵,時刻威脅河北,金軍如果把所有兵力投到河東戰場,徹底解除威脅,同時佔據黃河以北的所有土地,那麼我們雖然可以在黃河防線守到今年年底,但河東的局面卻驟然嚴峻。”

“我知道,我也很擔心這個。”

“若想徹底扭轉不利局面,我們必須想方設法募兵擴軍。”岳飛繼續說道,“現在中原一帶,有五路宣撫司、東京留守司、南京大都督府和洛陽大都督府四支軍隊,總兵力大概在十五萬左右,如果我們把這個兵力翻一番,那就可以和河東方向的虎烈軍實施兩路夾擊,反攻河北。”

“不,不”李虎急忙搖手,“你的想法是正確的,但時機不對,因爲我們沒有充足的錢糧,現在朝廷的財政還是處於崩潰狀態,我們至少需要一年時間才能改善財政狀況。”

“哥哥,你要知道,現在東南叛逆立足未穩,北伐強虜尚未佔據黃河以北,正是我們反攻的大好機會,只要我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平定東南,收復河北,大宋中興之期就在眼前啦。”

“但我們呢我們自己呢我們拿什麼來支撐如此龐大的戰場拿什麼來中興大宋”李虎反問道,“你想一想,如果軍隊三個月不發軍餉,結果是什麼如果軍隊沒有源源不斷的糧食和武器供應,結果又是什麼”

岳飛皺眉不語。這個問題似乎不是他應該考慮的。

“我也希望一年內平定天下,兩年內中興大宋,但可能嗎事實上根本不可能,因爲支撐戰爭的是財賦,打這樣一個規模的大戰需要耗費多少錢糧所以你不要看金賊氣勢洶洶,在他們沒有穩定幽燕和河北之前,沒有從幽燕和河北取得財賦之前,他們支持不了多久。只要我們牢牢守住中原,他們後繼乏力,遲早會被趕出中土。”

“我們當務之急是挽救崩潰的財政,在財政沒有改善之前,不能盲目擴軍。”李虎拍拍岳飛的肩膀,安慰道,“你給我時間,最多兩年時間,我就可以開始征伐天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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