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一片涼,又不肯死心,瞪大眼睛問:“他們去認過屍體的嗎?”
白玉堂雙腿一蕩,說道:“是礙…我也這麼問的,那老頭起初答應,而後我要走的時候,卻忽然多說了一句話。”
精神一振:“什麼話?”
白玉堂說道:“那老頭說——也不知是誰那麼狠心,將瑞珏小世子砍得血肉模糊,幾乎看不清長什麼樣子,又說,兇手一定會遭報應的,因爲當年埋葬瑞珏世家的所在地,夜晚的時候,常常能聽到鬼哭的聲音,非常可怕,想必是死去的人,死的冤屈,靈魂不安,所以夜夜哭泣。”
“礙…”我聽得驚心動魄,伸手拉拉白玉堂的衣裳,“這是真的嗎?”
白玉堂說:“我問過啦,老頭說是真的有人聽到,還是不少人聽到,所以當地的人都懼怕瑞珏世家的冤魂會降災下來,人心恐慌之下,就四處撤離搬家了。”
“那你……有沒有去那裡看過?”我問。
白玉堂說道:“我是有去看過,只不過,青天白日的,五爺又是如此神勇,什麼鬼鬼怪怪敢現身啊,只不過,小歡子,我鬼是沒看到一隻,但是我看到了……”
“什麼?”
“瑞珏世家的墳頭,似乎有人經常去祭拜,連雜草都無一根。”
“嗯,不過要是其他念舊的村民去拜祭清掃,也不算奇怪埃”
“切,我有打聽過其他人,村民們雖然敬畏懼怕,但是卻不敢親自去那裡拜祭,一百多的死者,據說煞氣太重,曾有醉漢無知夜晚路過,就被鬼纏上,跌落山崖慘死……另有種種事情,說的很是嚇人。”
“難道說,瑞珏家真的有……”我自言自語,猛的看到白玉堂好奇的雙眼,才停下了話,籲一口氣,又問:“那麼,另一件事呢?”
白玉堂想了想,說:“你是說錦淵樓樓主跟陌川的交易吧。那人記不得太多,只記得當年錦淵樓主跟瑞珏世家的族長很是交好……交往是頗爲親密,其他就不知道了。”
我雙手捧腮,說:“嗯,再詳細恐怕你也問不出來吧。”
白玉堂說道:“不要站着說話不腰疼,就連這些,我也是費盡心思纔打聽出來的,他們好像對往事頗爲忌憚,再多都不肯說。”
我望着他:“小白,你可相信這世上有鬼?”
白玉堂瞠目:“怎麼?我……我不知道。怎麼了?”
我低頭,望着放在前面的書冊:“我忽然很想去看一看瑞珏世家的百人墳墓。”
白玉堂吃了一驚:“你要去?我奉勸你不要去,那個地方,就算白天都冷森森的,我去都覺得渾身不舒服,你一個女……”
我拿眼睛一瞪,總算他乖覺,停了話,說:“總之不要冒險了就是。”大概是覺得不好意思,白玉堂東張西望,問道:“展昭呢?怎麼不見他。”
我看他的樣子,促狹心起,問道:“怎麼,你們兩個見了就吵,不見了,就開始想念?”
白玉堂好像被戳了一針般跳下桌子:“我想念個鬼,少胡說八道。”
我哼哼兩聲:“你的樣子,很像是在欲蓋彌彰,不如等展昭回來我同他說,你很想念他,也許他很感動,從此你們兩個變成知交莫逆,多偉大的轉變。”
白玉堂瞪着雙眼看完,一臉不信任的神氣,過了一會,竟一笑:“我知道了,你是故意在氣五爺,因爲我剛纔……哼,哼哼。”他跟着哼了兩聲,竟笑:“你放心,我是不會將你的身份泄露出去的啦,其他的你儘管說好了,五爺不氣,不氣。”
他坐在我椅子邊的扶手上,好整以暇的,一腿搭起成二郎腿狀,幸虧他的腿長,竟能單腳尖還點着地,更顯得腿修長腰細,模特兒身段。
只是表情不搭,此人吊兒郎當的說:“好了,廢話不說,我已經成功的完成了你所交代的任務,你有什麼好東西可報答五爺的?”
他的腰脊蹭在我的手臂上,我忍着將他推下去的衝動:“賞你同展大人共進晚餐。”
白玉堂正轉頭看着我,此刻便露出了嘔吐的表情:“你少噁心我了,對了,說起這個,上次,你跟展昭睡一張牀……”他眯起眼睛,向着我湊了過來。
“怎麼?”啊,沒想到他居然會提起這件事呢。
可他靠得太近了點,一張俊臉在眼前放大,弄得本大人心怦怦跳,拼命唸叨:“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在心底repeat千萬遍鎮定。
向後靠了靠,望着白玉堂:“你想說什麼,這幅表情又是怎樣?”
“你跟他睡一起,難道他沒有對你……”白玉堂的表情越邪惡了,甚至帶一點少兒不宜的笑容。
前一天還是個單純可愛陽光明媚的青蔥少年,你驀然變身成s的色狼還如此的逼真是故意來顯示你的實力派演技嗎?
這小孩很是早熟……我的腦中閃過一個很笨拙幼稚的念頭。旋即想狠狠的自敲一頓。什麼小孩,什麼早熟,我怎能忘記,此人,就是此人,一身白的此人,他曾經偎紅倚翠,還在我面前炫耀他的諸多紅顏知己,以及自己在女性叢中的受歡迎程度是多麼的熱烈。
我呸咧。
“你以爲展昭跟你一樣啊?他是正人君子!”我斜着眼睛看他,作出滿不在乎心理強壯強大的表情來。同時在心頭接着說出那句萬古不變的誓言——好朋友,好朋友,好老公的最佳人循…
嗚嗚,我真癡情。
“五爺怎麼了?”白玉堂又有彈起來的勢頭。
“沒……沒……只不過五爺你那些絕色紅顏,讓小的我很是嫉妒莫名埃”
白玉堂看着我,過了一會兒忽然又露出那種想讓人掐他臉的笑,“啊,我明白了,好啊你,小歡子……”
“幹嘛?”據我對他的瞭解程度,這種笑絕對不是什麼好事。
他上次露出這種表情的時候,是我千方百計拐彎抹角指點他設計捉拿採花賊的時候,此小白帶着這種笑容,說他明白了,然後他讓我當誘餌,讓採花賊差點把我這個大宋皇朝的幼苗給一把摧殘了……
真是個巨大的杯具。
前車之鑑,我一定要跟他溝通的。
果然他說道:“你是不是暗戀五爺,所以嫉妒那些女子,哈,是這樣的沒錯吧。”
乾淨利落的一個挺身,從我的椅背上跳下地,拍拍袍上塵,其實無塵,乾淨的很,此人再伸出手指,修長的,一挑垂落胸前的,意氣風的一仰頭,多瀟灑的動作,如果不說話的話,算你滿分。
白玉堂說道:“不過,小歡子,你要傷心了,告訴你,千萬不要喜歡五爺,不然的話,你會傷心的,哼哼。”
我很想呸上一聲再切上一聲,但是看他這樣可愛的臉,又絕無生氣的感覺,只是覺得可愛的好笑,索性托腮望着他,專注的深情的:“你不說,我還沒現,唉,原來我真的早就對你……”
惡,原來我的聲音也會如此溫柔,做作的溫柔。聽自己胸口翻涌,一陣陣不舒服。
白玉堂的動作猛的僵硬,那手指也停在鬢邊無法動彈。
“早就?”他問,不知爲何,聲音有點奇怪。
我的心頭一動,我還是不擅長遊戲……還是撕破這僞裝罷了……玩樂的心一斂,噗的一笑,露出原型:“滾你的啦!放心,我此生是絕對不會喜歡上你的。”粗聲粗氣說道。
白玉堂身形一晃,轉過身來。
一雙劍眉之下,星眸爍爍的看向我:“你說什麼?”
宛如逼問。
“什麼?”我看着他,“哦……我是說,我絕對不會給你造成負擔的,畢竟,天下喜歡你的女子甚多,是不是?我是很有自知之明的,怎麼會明知故犯讓自己傷心?嘿嘿。”一本正經的,微笑看他。
他的臉色不怎麼好看礙…怎麼回事?居然也不肯笑,弄得我也有點尷尬,明明已經不是演戲說了真心話,爲什麼還這樣反常,老大,給個掌聲行不行……
白玉堂飆衝出去的時候,正好展昭進門。
“他怎麼了?”
轉身看着身形匆匆離去的白玉堂,展昭回頭,看着我,問道。
“他……”我想了想,說,“大概是掛念浮羽先生下落,自去尋找了。”
“可是他的樣子……”展昭看着我,欲言又止。
我就知道他是聰明的,知道哪些話不用再問。
我嘆一口氣,明明已經不是小孩兒,心性卻如此浮動,動輒就不高興了,更奇怪的是我不知道自己哪裡惹到他了。明明是他奉勸我不要去喜歡他,不是正如他所願?我哪裡有說錯什麼?
按下浮躁的心緒,看向展昭:“這麼快回來,可有些消息?”
展昭點點頭,問道:“白玉堂去陌川可有收穫?”
我見他問,便將白玉堂所說,簡略的同展昭敘述了一遍。
展昭聽過了,才說道:“有鬼夜哭,果然古怪。”
“可惜時間所剩無多,不然的話,一定要親自去那裡看上一看。”
“不錯……有些事情,需要親眼所見纔好,另外,大人,我有去打聽錦淵樓以前的老夥計下落,可是……”
“怎樣?”我急忙問道。
“可是那些起先在錦淵樓做工的人,在辭工之後,都不知去向。”
“怎麼會?”我吃驚看他。
展昭說道:“我特意去了一次戶部,從挑出的檔案裡有看到,五人下落不明,但其中有三個人回到了他們的家鄉,我已經讓戶部的人向他們原籍所在快馬出文書,其中最快的一個,也要等到明天下午纔有回信。”
沒有電話網絡真是的……看這效率。
“時間緊迫……”我沉吟,“那麼,竟然沒有一個人現在是留在了汴京的?那下落不明的五個人又是哪裡人呢?”
展昭說道:“有一個是京外人士,其他四人,都是汴京當地人。”
“礙…”我追問道,“那麼這四人無故失蹤,他們的家人可有報案?”
“這四人裡面,有一人是獨居,所以無人關注,其他三人倒是有家小親戚,但是報過案之後,官衙貼出尋人告示,找了一年都沒有找到,也就作罷,這件事情也被漸漸淡忘了。”
我皺眉看展昭:“這五個人都是錦淵樓的人,難道他們失蹤之後,沒有人去錦淵樓尋人?”
展昭侃侃說道:“衙門也有人去調查過,但是這五人都是在辭工了之後才失蹤的,原則上已經跟錦淵樓沒有關係,更何況,在確認幾人失蹤之後,錦淵樓撥出大量款項作爲撫卹金,是以失蹤那些人的家屬,對錦淵樓非但是一點懷疑都沒有,反而感激異常。”
“那展大人,你覺得此事如何?”
展昭雙眸看我:“不瞞大人說,如果是巧合,我覺得有些太過巧了。”
我點了點頭:“唉,沒想到這件事這樣曲折,既然暫時無法找到那些人,那,關於柳藏川……可有零星端倪?”
“我怕打草驚蛇,就託了幾個公差兄弟,旁敲側擊了幾個當時居住在錦淵樓旁邊的住戶,他們都表示不太清楚……”
我無力的趴在桌上:“難道真的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我死也。”
展昭忍着笑,說道:“大人……”
望着面前那一冊:“別的人或者是不知道,但是如果這件事是真的如我所想,那麼有一個人一定知道的清清楚楚。”
展昭問道:“大人是說……”
我伸出手指,在那案宗上輕輕地點了點。
展昭目光一動:“雖然這人的確有可能……但是大人,他現在一言不,你又能拿他怎麼辦?”
“當初楊柳青不還是一聲不。”我撓撓頭。
“呵……”
“只是沒想到他那麼烈性,唉。”十分遺憾。
展昭說道:“就算他不走這一步,指使此刻刺殺朝廷命官,也是死罪。”
我搖搖頭:“我只是覺得……唉,又或者……楊柳青在這案子裡,也不過只是身不由己,恐怕是一枚棋子,誰說的定呢?”
展昭深皺雙眉:“棋子?”
“這是一張網,又像是一盤棋,”我苦笑,伸手抓頭,“現在我們快死棋了,不出點奇招就徹底完蛋……”
“大人礙…”展昭伸手掩嘴,又笑,卻用咳嗽來掩飾。
“放心,我已經答應過小侯爺在此之前要使勁跳幾跳的,”我挺起身子,瞪起眼睛讓自己殺機中些,“其實,我現在對一個人非常的好奇。”
“是誰?”展昭問。
“錦淵樓主,柳朝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