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楨追問道:“你老家可是在相州湯陰?”
“你怎地知曉?”
岳飛面露驚奇。
妥了,還真是嶽鵬舉!
韓楨心中大喜過望,他怎麼也沒想到,隨便一個來投的宋軍小兵,竟是岳飛。
頗有種,隨手一抽,就抽到SSR。
回過神,韓楨隨口編造了個理由:“聽你口音,與我一個湯陰的好友相似。”
他隱約記得,這會兒岳飛好像剛剛守完孝,不知又去了河北哪裡當兵了,後來靖康年間,才輾轉歸在宗澤麾下。
沒成想,卻是在三女寨遇上了。
岳飛恍然道:“原來如此。”
北宋時期中原的官話,可不是後世的河南話。
否則的話,宋徽宗與羣臣的對話該是這樣。
“咦,伱個龜孫,弄啥嘞!”
“諸位愛卿,中不中?”
北宋的官話,乃是宋音,源自《廣韻》和《切韻》,發音有些類似後世的粵語和潮汕話。
而唐朝時的官話,更加接近於客家話。
三裡不同音,五里不同俗。
後世都如此,更別提這會兒了,所以絕大多數人的官話都不標準,帶着濃濃的地方口音。
許多地處偏遠的百姓,甚至壓根不會說官話。
強壓下心頭驚喜,韓楨問道:“你可知我是誰?”
岳飛點了點頭:“俺曉得,山東韓縣長!”
韓楨似笑非笑地問道:“既然知曉,還願投我?”
自打和談之後,趙宋朝廷便對外宣稱,韓楨受了朝廷招安,已經是‘自己人’。
但到底怎麼回事兒,明眼人心裡都清楚。
得益於青州日報的輿論宣傳,韓楨在趙宋百姓中的口碑不錯,尤其是雜談專欄上,時常刊登一些小故事,深得百姓喜愛。
比如韓楨三打惡員外、韓楨巧計斬貪官……
進奏院將這些小故事,編的生動有趣,詼諧幽默。
趙宋的百姓們深受貪官污吏和地主老財的欺壓,就愛看這個,久而久之,對韓楨的印象越來越好。
相州距離山東不遠,只隔着一個大名府而已,因此也有相州的百姓,偷摸逃往山東。
岳飛在老家守孝期間,就常聽母親唸叨起韓楨,說他是個好人。
岳飛不卑不亢的答道:“俺在湯陰老家時,母親常念韓縣長的好,不少鄉親也去山東投奔了縣長。眼下又見縣長北上抗金,俺敬佩的緊。”
他之所以投韓楨,除了以上兩個原因之外,更重要的是趙宋兵將讓他太失望了。
前陣子金人還沒打來,宣撫使童貫就先跑了。
接着,負責三女、小南河這些軍寨的寨守也跑了。
仗還沒打,將帥就先跑光了,這讓他如何不氣?
關鍵凡事就怕對比,再看韓楨,親自率領騎兵與金人浴血廝殺,直看的他熱血沸騰。
“好,你以後便入我麾下。”
韓楨拍了拍他的肩膀,笑問道:“可會騎馬?”
“會!”
岳飛點了點頭。
他乃良家子,家境殷實,否則怎能供他自幼習武讀書,會騎馬並不奇怪。
韓楨吩咐道:“老九,分他三匹戰馬。”
繳獲了金人這麼多戰馬,他現在也算財大氣粗了,麾下騎兵營能夠一人三匹戰馬。
如此一來,機動性與持久作戰能力,將會大幅度提升。
“多謝縣長!”
岳飛面色一喜。
韓楨鼓勵道:“我青州軍賞罰分明,好好幹。”
他倒要看看,沒了完顏構和完顏檜這幫豬隊友拖後腿,這位南宋戰神在自己麾下,能綻放出怎樣的光芒。
轟隆隆!
就在這時,戰馬奔騰聲傳來。
劉錡回來了。
見狀,韓楨問道:“如何?”
劉錡罵罵咧咧的說道:“直娘賊,那幫女真騎兵恁是能跑,俺一路追到定河,擔心金人援軍趕來,便不敢再追了,只射殺了一百餘人。”
一旁的岳飛若有所思道:“金軍既派遣騎兵來奪三女寨,想必也不會放過田家寨。霸州乃邊關重鎮,眼下永清陷落,田家寨不能再失,否則金軍可從霸州直入河北。”
“咦?”
劉錡這才注意到岳飛,面露驚奇。
因爲田家寨本就在他們商定的戰術之中,拿下三女寨後,便會立即趕往田家寨。
眼下這個面生的小兵,竟有如此眼光,倒是難得。
韓楨介紹道:“他叫岳飛,乃是三女寨的守軍,方纔斬殺三名女真騎兵,前來投奔於我。”
聞言,劉錡的反應與先前的親衛幾乎一樣,滿臉不可置信:“你一人斬殺三名女真騎兵?”
岳飛也不廢話,說道:“這位將軍可否借弓箭一用?”
“拿去!”
劉錡來了興致,取下身後弓箭遞過去。
青州軍騎兵用的,乃是三石硬弓,宋時一石合92.5宋斤,開弓需二百八十斤的力量。
卻見岳飛接過弓箭,立刻拉弓搭箭,三石硬弓幾乎拉成滿月。
嗖!
一箭射出,岳飛迅速捻起第二根箭矢,接着是第三根。但聽一陣篤篤篤的脆響,三根箭矢先後射出,精準命中七十步的大樹,呈品字形排列。
一連射出三箭,岳飛臉不紅氣不喘,沉聲問道:“將軍信否?”
這一手,着實把一衆親衛震住了。
“好一個百步穿楊!”
劉錡雙眼放光,拍手叫好:“俺現在信了,論箭術,俺不如你!”
他的性格就是如此,行就行,不行就是不行,大大方方,從不遮掩。
這番話,讓岳飛對他心生好感,謙虛道:“俺方纔殺女真騎兵,也是取了巧,先襲殺一騎,再將兩騎引入溝渠,使得戰馬失了靈活。”
劉錡擺擺手:“戰陣之上哪有甚麼取巧,能殺敵那就是真本事!”
見狀,韓楨心下欣喜,吩咐道:“斬殺三名女真騎兵,軍功三轉,可任都頭,岳飛你暫且先歸入劉錡麾下任都頭。”
“卑下領命!”
岳飛抱拳應道。
接着,韓楨又下令道:“將傷兵轉入三女寨中,再留下一千人鎮守此地。其餘人稍作歇息,隨我前往田家寨。”
“是!”
衆人齊齊高喊。
半個時辰後,韓楨率領三千餘騎兵再度出發。
大清河畔,只餘下遍地屍骸,以及橋頭那高高堆起的人頭京觀!
……
……
韓常是漢人,但他卻不這麼認爲,而是打心底裡認爲自己是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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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僅是他這麼想,幾乎遼國境內所有漢人,都是這般想。
完美詮釋了,何爲華夏入蠻夷則爲蠻夷。
他麾下的五千漢兒軍,皆是如此。
所以此次南侵,韓常沒有絲毫心理負擔,甚至一路燒殺搶掠比之金人還狠。
永清距離田家寨,還不足三女寨的一半,但一邊是騎兵,一邊是步卒,行軍速度根本不在一個層次。
三女寨那邊戰事已經結束,而韓常率領的漢兒軍,纔剛剛抵達田家寨。
相比於三女寨,田家寨的守備力量更足,四千信安軍鎮守此地。
寨與寨的差別很大,一些小寨子,幾乎就是一個個小碉堡。
而大的軍事寨,往往相當於一個小型的縣城。
除了有駐軍之外,寨中還有許多百姓。
田家寨的規模在一衆北地寨子裡,算大的了,黃土夯成的城牆,高達五米。
此刻,城樓之上站滿了士兵。
韓常騎在馬上,遙遙看着寨牆上的宋軍,語氣輕蔑的下令道:“攻城,一刻鐘後,拿下田家寨!”
“得令!”
手下漢兒軍齊齊高喊,眼中透着嗜血之色。
兩千漢兒軍頂着厚竹盾與雲梯,嘶吼着衝向寨牆。
至於壕橋、衝車、巢車等攻城器械,金人並不缺,只不過是韓常懶得帶過來罷了。
宋軍徒有虛表,都是樣子貨,一旦廝殺起來,很快就會崩潰。
果不其然,隨着漢兒軍開始攻城,城樓之上的宋軍立刻開始騷亂。
滾石、巨木毫無章法的往下亂砸,盡數被厚竹盾擋下。
一架架雲梯架在城牆上,漢兒軍口中銜着鋼刀,爭先恐後的往上爬。
宋軍被金人悍不畏死的士氣震懾住了,一個個面色驚恐。
終於,一名漢兒軍登上了城牆。
下一刻,數杆長槍捅來,其中一杆長槍順着鎧甲縫隙處,捅進腋下。
那漢兒軍滿臉猙獰的揚起刀,狠狠斬在宋軍持槍的手上。
霎時間,半個手掌被切下,斷口處噴涌處鮮血。
“啊!!!”
宋軍驚恐的鬆開長槍,口中不斷髮出淒厲的慘叫。
反觀那漢兒軍,卻如野獸一般,嘶吼着衝殺進人羣之中。
隨着越來越多的漢兒軍登上城牆,宋軍逐漸開始潰敗。
韓常眼中毫無波瀾,此次南下,這一幕他見過太多了。
唯一打過的硬仗,是郭藥師麾下的常勝軍。
若非宋軍崩潰逃走,那一戰勝負還真不好說。
轟隆隆!
忽地,大地開始震顫。
韓常第一反應,不是敵襲,而是覺得完顏宗敏來了。
畢竟,完顏宗密率領的可是三千女真騎兵,拿下幾個小寨子,根本不費吹灰之力。
然而很快,就見一名斥候神色慌張的架馬而來,高聲稟報道:“千戶,東邊有宋軍騎兵襲來,約莫三千餘人。”
“宋軍騎兵?”
韓常一愣。
三千騎兵,趙宋整個河北估摸着都湊不出來。
回過神後,韓常並未慌亂,下令道:“結陣迎敵!”
原地待命的剩餘三千漢兒軍,立刻結成戰陣。
不多時,黑壓壓的騎兵出現在韓常視野之中。
清一色的玄甲,彷佛黑色潮水,戰馬奔騰時捲起的滾滾煙塵,猶如一條巨龍,挾排山倒海之勢,奔騰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