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一個時辰,見後方金軍沒有追來,韓世忠有些失望,撇嘴道:“完顏婁室倒是機警。”
“韓都帥在前方設有伏兵?”
耶律餘睹聽出了他話中的意思。
“不錯。”
韓世忠點點頭。
聞言,耶律餘睹原本提着的心,這會兒終於放下了,旋即滿臉愧疚道:“本王犯了急功近利之錯,本該製造混亂後,率衆離去,如此一來,金軍定會派兵追擊,便能落入韓都帥設下的圈套。方纔一時衝動,想趁亂殺掉完顏婁室,不曾想對方竟如此勇猛,平白害了醜和尚,與數千將士的性命。”
沒法子,完顏婁室這匹夫太過兇殘,他是徹底被打怕了。
當初在護步達崗之戰時,他統領的十萬大軍,其實壓根沒跟金軍對上。
那會兒金軍兩萬人,發了瘋似得衝擊中軍。
結果天祚帝被嚇跑了,一場大戰就這麼稀裡糊塗的輸了。
但在剛剛,他可是親眼目睹了完顏婁室率領幾百女真人,鑿穿了他的大軍,若非跑得快,只怕已經成了完顏婁室的刀下亡魂。
都說個人勇武,在一場大戰中不起眼。
耶律餘睹只想說,扯他孃的蛋。
說白了還是不夠猛,如果能有完顏婁室、銀術可這般驃勇,足以扭轉戰局。
韓世忠安慰道:“此非晉王過錯,完顏婁室此人之勇武,實屬罕見,便是本帥也不及。”
在看他來,耶律餘睹的選擇其實沒錯,若是換一個人,還真就被耶律餘睹趁亂殺了。
可偏偏對方是完顏婁室,這就沒法子了。
除開陛下不論,目前齊國軍中,恐怕也只有岳飛能與之一戰,不落下風。
但要知道,此時的完顏婁室其實已經年過五十,早已不在巔峰,而岳飛卻正值壯年。
若是完顏婁室再年輕個二十歲,只怕岳飛都稍遜半籌。
這是與生俱來的天賦,羨慕不來。
最典型的例子就是官家,天生神力,神勇無雙,縱觀歷朝歷代唯有西楚霸王項羽,才能與之匹敵。
“此人確實彪悍。”
耶律餘睹心有餘悸。
見狀,韓世忠笑道:“晉王不需擔心,完顏婁室雖強,但一山更有一山高,我齊軍之中亦有不弱於他的將帥。況且,此人在陛下手中,走不過三合,去歲在燕京,險些被陛下一槊抽死。若非跑得快,如今墳頭草也該有三寸高了。”
關於完顏婁室戰敗之事,他有所耳聞,不過金國並未大肆宣傳,具體細節就無從得知。
此刻聽到韓世忠這般說,耶律餘睹不由嚥了口唾沫,顫聲道:“陛……陛下竟如此神勇?”
那可是完顏婁室啊,在齊國皇帝手下走不過三合?
韓世忠知他半信半疑,也沒有過多解釋,略顯神秘道:“往後晉王就知曉了。”
其他人服不服不知道,反正他是被官家給揍服了。
完顏婁室他能過過招,雖處於下風,但對方想拿下他,也沒那麼容易,得付出慘重的代價。
可官家……
別說他一個人了,就是把劉錡、吳玠兄弟全綁一塊兒,估計都不夠官家打的。
又走了兩個多時辰,他們成功與小武率領的一萬步卒匯合。
原地歇息了一陣,再度啓程。
第二日上午,大軍成功趕回軍營。
暫且安頓好部下後,耶律餘睹率領韓福奴三人,在韓世忠的帶領下,一路來到帥帳。
一進帥帳,迎面便看到一名年輕人。
身着一席黑光鎧,英武霸氣,目光如炬,渾身上下散發着攝人的氣勢。
耶律餘睹只覺呼吸一滯,躬身作揖見禮:“臣耶律餘睹,拜見陛下!”
遼國設有南北兩院,朝堂之中漢人着漢服,行漢禮。
作爲宗室子弟,又身居高位,耶律餘睹自然深諳南北禮節,此刻行起作揖禮來,有板有眼,竟比不少漢人都標準。
身後的韓福奴三人,也算是百戰老將了,此刻在韓楨的注視下,竟也紛紛低頭垂目,雙手交叉貼於胸前,不敢與之對視。
心中暗道,這齊國皇帝好盛的氣勢,端的是霸道。
韓楨收斂氣勢,微微一笑:“晉王不必多禮,快快請起。能得晉王相助,實乃朕之幸事。”
花花轎子人擡人。
耶律餘睹知道這是場面話,可聽起來就是舒服,神色感動道:“陛下厚愛,令臣受寵若驚。”
韓楨將目光挪到韓福奴三人身上,問道:“他們都是晉王的部將?”“是。”
耶律餘睹趕忙應道,隨後挨個介紹。
韓楨面帶笑意道:“都是忠義之士啊!”
“陛下謬讚。”
韓福奴三人謙虛道。
寒暄了一陣,韓楨問道:“如今金軍大營如何了?”
耶律餘睹邀功道:“臣昨夜特意遣人在後勤縱火,將糧草輜重付之一炬,即便完顏婁室派人救火,也餘下不了多少。金軍也損失慘重,能戰之士,只怕不足三萬。”
“不錯。”
韓楨笑着點點頭,旋即吩咐道:“晉王趕了一夜路,想必也累了,且先歇息歇息,晚些朕再設宴,爲晉王接風洗塵。于軍,帶晉王去帳中歇息,莫要怠慢了。”
“臣告退!”
耶律餘睹再度躬身一禮,跟在於軍身後出了帥帳。
待他們離去後,韓世忠語氣興奮道:“陛下,大同府的西路軍多是遼人,耶律餘睹叛金降齊,勢必會影響軍心。金軍人心浮動,正是出兵的好時機。”
耶律餘睹的投誠意義重大,不在於麾下那一萬餘遼軍,而是對金國造成的影響極其惡劣。
本身金國內部就不穩定,叛亂頻發。
靠着武力威懾,外加一衆遼國貴族和舊臣的安撫,纔沒成氣候。
如今隨着耶律餘睹叛離金國,不少本就蠢蠢欲動的遼國貴族,絕對坐不住。
韓楨搖頭道:“怕是來不及了,若朕猜得不錯,完顏婁室這會兒已經在回大同的路上了。”
話音剛落,就見仇牛快步走進帥帳,稟報道:“陛下,剛剛得到前線傳來的消息,完顏婁室今日一早,拔營啓程,朝大同府而去。”
韓楨當即下令道:“派人通知何灌,可以對懷仁縣動手了。”
懷仁縣之前一直圍而不攻,是打算當作誘餌,圍點打援,消耗金軍有生力量。
眼下完顏婁室這一退,懷仁縣也將會被放棄,說不定完顏銀術可已經在準備撤離了。
“得令!”
仇牛正準備離去,忽地想到了甚麼,說道:“陛下,耶律重光求見。”
聞言,韓楨吩咐道:“讓他進來。”
不多時,耶律重光走了進來。
“見過陛下!”
韓楨溫聲道:“此事你辦的不錯,朕對有功之臣,從不吝嗇賞賜,說說看,你想要甚麼賞賜?”
耶律重光心頭大喜,小心翼翼地說道:“陛下,小人對中原一直心嚮往之,因此想討個汴京的差事,也好瞻仰我大齊風華。”
“你倒是聰明。”
韓楨不由搖頭失笑。
耶律重光諂媚的笑道:“還望陛下成全。”
“既如此,伱便去密諜司罷。”
韓楨說着,執筆寫下一份手諭,遞過去道:“持此手諭,去京師密諜司報到。後續賞賜先欠着,待朕班師回朝,再行封賞。”
這廝是個機靈人,適合扔進密諜司培養。
關鍵他還是契丹人,天生就有優勢,往後可以培養一批契丹密探,專門負責北方的情報工作。
“多謝陛下!”
耶律重光喜笑顏開的接過手諭。
打發走耶律重光,韓楨看着輿圖,喃喃自語道:“耶律大石快到了,雲州的戰事也是時候結束了。”
此戰的目的,並非是一棍子將金國敲死,而是拿下雲州之地。
燕雲在手,扶持耶律大石、耶律餘睹對抗金人,讓整個北方亂起來。
同時,通過這一戰敲山震虎,震懾西夏。
隨後,騰出手來南下滅宋,統一南北。
先南後北,這是很早就定下的戰略。
一旦整合好南北,他有的是手段和時間收拾金國和西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