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易逝,轉眼之間,京城便已柳綠。
在一個依舊料峭的春天,柳永在灌進最好一杯酒後,終於走到了自己生命的盡頭。
不過,柳永卻死的安詳,因爲在他去世的最後一刻,有知己相伴。
那天,京城的天色都爲之暗了一暗,彷彿是在爲這樣一個才子感到不值,他的一生,是在不得志不得意中度過的,而他的一生,也是瀟灑的,瀟灑的帶着幾分令人欣羨。
柳永沒有其他朋友,只有花郎一個,外加很多紅粉知己,所以在柳永去世之後,他的所有後世都交由這些人辦理,本來,花郎想給柳永辦一個風光無限的葬禮的,可是後來想想,柳永一生不爲世俗所容,那麼這些世俗的葬禮,他定然也是看不慣的,後來在跟謝玉英和陳師師商量過後,他們決定一切從簡。
因爲一切從簡,所以很多事情很容易便做好了,一切就緒之後,在一個有着淡抹陽光的下午,在花郎和謝玉英、陳師師幾人的操持下,柳永的屍體準備下葬。
一切準備妥當之後,花郎僱了幾個人來擡棺材,然後便直接奔望京城郊外樂遊原。
樂遊原在長安城南,離柳永所居有些距離,不過這些都不是問題,花郎和謝玉英、陳師師等人走在前面,一路上謝玉英和陳師師兩名女子悲痛欲絕,抽泣不已,花郎心中雖也悲痛,可不知爲何,卻總是留不下淚來,不知道是不是因爲柳永對他來說,其實早已經是一個死人。
又或許,真的沒有什麼事情,讓花郎對於柳永的死感到悲痛欲絕,流淚不止吧。
人是一個很奇怪的生物,很多別人認爲很感動的事情,其他人可能並不這樣認爲。
京城的午後,已經漸漸有了暖意,幾個人,一棟棺材,就這樣在繁華的長安城街道上慢慢行着,不時有人停下張望,議論紛紛,可花郎等人卻並不爲之所動,依舊漫步行着,而就在他們經過長安城青樓聚聚的那條街的時候,花郎他們發現整個青樓竟然全部颳起了白布,一些風塵女子,皆是哀聲,並且很是自動的跟在了柳永棺材的後面,當花郎他們走過那些青樓聚聚之地後,棺材後面已經跟了不下一百多名風塵女子,這些風塵女子,本是社會上最低層的人,可是在這個時候,她們卻深深的感動了花郎。
一股說不出來的感覺突然襲上了心頭,然後眼淚便不自覺的流了出來,那感覺不知爲何,竟然是痛快的。
是啊,人生在世,怎樣的人生纔是不虛度的呢,也許像柳永這樣的便不算虛度吧,雖然一生坎坷,可死後留名,又能讓這麼多風塵女子爲自己送終的,他還有什麼不滿意的呢。
京城名妓都來了,隊伍還在不停的壯大,等快到樂遊原的時候,已是半城縞素,一片哀聲。
不過,雖然來了這麼多人,可下葬的儀式仍舊是簡單的,不過在柳永下葬之後,那些跟來的風塵女子並沒有就此離開,她們聚集在樂遊原上,彈唱了柳永的四首詞,這四首詞分別是:
《黃鶯兒》
園林晴晝春誰主,暖律潛催,幽谷暄和,黃鸝翩翩,乍遷芳樹,觀露溼縷金衣,葉映如簧語,曉來枝上綿蠻,似把芳心、深意低訴。
無據,乍出暖煙來,又趁遊蜂去,恣狂蹤跡,兩兩相呼,終朝霧吟風舞,當上苑柳穠時,別館花深處,此際海燕偏饒,都把韶光與。
《雨霖鈴》
寒蟬悽切,對長亭晚,驟雨初歇,都門帳飲無緒,留戀處,蘭舟催發,執手相看淚眼,竟無語凝噎,念去去,千里煙波,暮靄沉沉楚天闊。
多情自古傷離別,更那堪冷落清秋節,今宵酒醒何處,楊柳岸,曉風殘月,此去經年,應是良辰好景虛設,便縱有千種風情,更與何人說。
《玉女搖仙佩》
飛瓊伴侶,偶別珠宮,未返神仙行綴。
取次梳妝,尋常言語,有得幾多姝麗。
擬把名花比。
恐旁人笑我,談何容易。
細思算、奇葩豔卉,惟是深紅淺白而已。
爭如這多情,佔得人間,千嬌百媚。
須信畫堂繡閣,皓月清風,忍把光陰輕棄。
自古及今、佳人才子,少得當年雙美。
且恁相偎依。
未消得、憐我多才多藝。
願奶奶、蘭心蕙性,枕前言下,表餘深意。
爲盟誓。
今生斷不孤鴛被。
《煮海歌》
煮海之民何所營,婦無蠶織夫無耕。
衣食之源太寥落,牢盆煮就汝輸征。
年年春夏潮盈浦,潮退刮泥成島嶼。
風乾日曝鹹味加,始灌潮波塯成滷。
滷濃鹼淡未得閒,採樵深入無窮山。
豹蹤虎跡不敢避,朝陽山去夕陽還。
船載肩擎未遑歇,投入巨竈炎炎熱。
晨燒暮爍堆積高,才得波濤變成雪。
自從瀦滷至飛霜,無非假貸充餱糧。
秤入官中得微直,一緡往往十緡償。
周而復始無休息,官租未了私租逼。
驅妻逐子課工程,雖作人形俱菜色。
鬻海之民何苦門,安得母富子不貧。
本朝一物不失所,願廣皇仁到海濱。
甲兵淨洗徵輸輟,君有餘財罷鹽鐵。
太平相業爾惟鹽,化作夏商周時節。
四首詞彈唱完之後,衆風塵女子又是一番哀呦,花郎站在一旁,看到這滿城裙帶紅顏,心中竟然久久不能平復,他仰望長天,忍不住吟道:
樂遊原上妓如雲,盡上風流柳七墳,可笑紛紛縉紳輩,憐才不及衆紅裙。
這番吟完之後,花郎再不多做停留,轉身離開了樂遊原。
而花郎之所以這麼做,是因爲他若再不走,定然會受不了的,這種場景,給人的震撼太大了,他走了,至於後來這些風塵女子又做了什麼,他是不知道的,不過他雖然不知道,可這一段佳話,卻是要流傳下來的。
來京城已經一個多月了,花郎覺得的時候回去了,因爲在那遙遠的淮南城,有人在等他,不過在回淮南城之前,他又去了一趟開封府,向包拯打個招呼。
對於花郎的突然到來,讓包拯等人很是驚喜,可是得知花郎早就來到了京城,卻又對此大加指責,說他不夠義氣,如此花費了花郎好些口舌,纔將他們幾人給勸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