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贊回過神來,深吸一口氣,心神略微平靜,起身把他送到帳口,恰見一位唐國使者從禁軍大將馮鑫帳中出來,點頭哈腰地尤自行禮,馮鑫站在門口滿臉笑容正對他說着什麼,忽地一眼瞟見趙贊,見趙贊帳中也走出徐鉉,馮鑫便向他會意地一笑,遙遙拱了拱手,這才轉身回帳。
趙贊見了不禁暗暗搖頭:“大難臨頭各自飛,南唐這些官吏們已經開始自尋出路了。這樣也好,免得有人懷疑我和徐鉉剛纔談話。”
回到帳篷,趙贊卻已神色肅然蕭殺一片,喃喃自語道:“晉王、潘美…………好大的膽子,但以徐鉉剛纔所說,這只是葉塵和華夏衛府情報司的猜測,是否真是如此,還不能確定…………不過,這種事情自然是要未雨綢繆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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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熙載、徐鉉披星戴月,不幾日到達開封,先向宋帝趙匡胤呈上李煜的乞緩師表。趙匡胤看時,但見此表辭采華美,情意哀婉,頗爲動人。上面寫道:
臣猥以幽孱,曲承臨照,僻在幽遠,忠義自持。唯將一心,上結明主。比蒙號召,自取衍尤。王師四臨,無往不克,窮途道迫,天實爲之。北望天門,心懸魏闕,嗟一城生聚,吾君赤子也。微臣薄軀,吾君外臣也。忍使一朝,便忘覆育,號啕鬱咽盍見舍乎?臣性實愚昧,才無異稟。受皇朝獎與……貽責天下,取辱祖先,臣所以不忍也。豈獨臣不忍爲,亦聖君不忍令臣之爲也!況乎名辱身毀,古之人所嫌畏者也。人所嫌畏,臣不敢嫌畏也。惟陛下寬之赦之。臣又聞鳥獸微物也,依人而猶哀之。君臣大義也,傾忠能無憐乎!倘令臣進退之跡,不至醜惡,宗社之失,不自臣身,是臣生死之願畢矣,實存沒之幸也!豈惟存沒之幸也,實舉國之受賜也!豈惟舉國之受賜也,實天下之鼓舞也!皇天后土,實鑑斯言。
趙匡胤看罷表文,隨手扔到一邊,只淡淡笑道:“好一篇錦繡文章,只是於理不通。”
遂下旨召見南唐使者。趙普、趙光義、呂餘慶、盧多遜等大臣都勸趙匡胤要作好準備,說是韓熙載和徐鉉都是當今天下博學多才之輩,天文地理無所不通,又是天下聞名的舌辯之士,擔心待會被問及無言以對。趙匡胤卻輕蔑地一笑道:“朕自有辦法,爾等無須多慮。”
趙匡胤端坐於崇政殿的御座上,徐鉉、韓熙載行罷叩見大禮,趙匡胤揮手讓他們 平身。
那韓熙載目光一閃,臉上一副持正憤然之色,看似是自恃才高八斗,能言善辯,竟然當面質問趙匡胤道:“自古以來,有道之君興師勵精討伐,都需出師有名。今我南唐國主無罪,陛下卻興兵征討,豈非出師無名?”
趙匡胤冷冷地看着他,心中暗自好笑:真是一派狂悖而又迂腐的書生之見!
但趙匡胤並沒有打斷他,而是靜靜地聽他把話說完。這韓熙載說古論今,滔滔不絕,直說得脣於舌燥,口沫四濺,
大道理說完,又打比方道:“我南唐國主對待陛下,一直謙恭而又謹慎,以小事大,就像兒子孝敬父親那樣,始終沒有什麼過失,陛下卻不肯放過他。興師伐唐,乃不義之舉,也有違常禮。”
聽到這裡,趙匡胤卻突然哈哈大笑,開口問道:“汝既說李煜待朕如子事父,那麼,你覺得父子之間,可以分成兩家嗎?這難道不有違常禮?”
一句話,競把韓熙載噎得張口結舌,一句話也說不出來。趙匡胤見他們無話,即命送客,韓熙載滿面羞愧不語,但心中卻是暗喜,今日他才能已經全部在宋帝面前表現出來,最後又故意露出破綻讓宋帝抓住,從而保證了今日之辯不會讓其不喜,這爲來日成爲宋臣,且能夠得到宋帝賞識打下了良好的基礎。他自認爲剛纔自進入崇政殿之後整個過程分寸把握得很好,特別是表現出的氣節一直是充滿忠貞正氣,很完美的達到了即沒有惡了宋帝,而且還會讓宋帝認爲他本性忠君、忠國,且擁有大才地目的。
韓熙載這樣想着,不料旁邊徐鉉突然說道:“陛下看過我南唐國主的乞緩師表,不知陛下有何看法?”
趙匡胤看了一眼徐鉉,卻佯裝糊塗道:“爾主高才,文筆甚佳,不過朕看了數遍,卻一無所知,弄不懂他究竟要說什麼。”
徐鉉討了個沒趣,卻漲紅着臉,繼續喋喋不休地說個沒完沒了。這一次趙匡胤卻不耐煩了,他沒有時間聽他這些酸溜溜的陳詞濫調,突然沉下臉來,怒斥道:“你休要再言,多說亦無用。縱使南唐無罪,但四海一家,乃天下大勢。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也?”
見趙匡胤突然發怒,韓熙載和徐鉉二人神色大爲恐懼,但卻也沒有在大庭廣衆之下跪下請罪,士大夫的氣節表現得很好,不過事情到了這個程度兩人也只好先行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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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鴻臚寺禮賓院中,韓熙載回想今天自己的表現或者說表演,感到大爲滿意,特別是最後徐鉉惹惱宋帝更是凸顯了他的優秀,定然能夠在宋帝心中留下極好的印象。
“不過,這還是不夠,帶來的這五萬兩銀吳越錢莊銀票若是能夠送出去,才能夠徹底放心。”
“趙普素來貪財,又是宋國百官之首,在宋帝面前說話分量極重,此事求他幫忙,應該能成。”
皺眉沉思半響之後,韓熙載喃喃自語,眸中閃過一絲決斷之色。
南唐大半疆土已經在宋國手上,亡國在即,派來的使團宋國自然不會看重,所以並沒有安排人看守,甚至對其出入自由都沒有限制。
韓熙載帶着幾名使團中的心腹偷偷從禮賓院後門走出,找了一家成衣店,換了衣服,然後僱了一輛馬車向宰相府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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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天,趙普和趙光義明爭暗鬥,指使各自能夠影響控制的御史彈劾,以各種方式在趙匡胤面前互潑髒水,散佈一些謠
言,等等,可謂是用盡了手段,但結果卻是兩敗俱傷。
如此結局,卻不是趙普願意看到的,這幾天他召集府中謀士、門客,苦思扳倒趙光義的辦法,但一直沒有找到有效之策,反而感覺到皇帝陛下對自己越來越不滿,不由心中越來越擔憂。
“相公,晉王最近行事定是萬分謹慎,不再會露出把柄和破綻給我們。所以,如今之計,扳倒晉王之法一時若是想不到,不如相公想辦法保住或者提升在陛下心中的份量。”宰相府中最被趙普信賴和看重的朱姓老謀士說道。
趙普聞言,眼睛微亮。是啊!自己這些天一心想着找趙光義的問題,到最後都是兩敗俱傷,並且陛下也已經察覺到給趙光義潑髒水是自己暗中指使,與其這樣繼續下去,繼續兩敗俱傷,還不如換個思維,想辦法將這些天在陛下那裡失去的寵信重新找回來。
想到這裡,趙普微微頷首,對朱姓老謀士所言表示肯定。其他謀士見此,明白趙普之意,當下也順着直普思維開始出謀劃策。
皇甫同略一沉吟,說道:“當前在陛下心中,最看重的事情莫過於開疆擴土,相公若是在這方面能夠再建新功,當能夠一舉恢復在陛下心中的寵信。”
便在這時,有管家前來稟報,南唐正使韓熙載前來拜訪。
趙普略有些意外,但緊接着卻是心中一動,想到某個機會或者說可能,說道:“將韓熙載請到書房,本相這就去見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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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個時辰後,韓熙載從宰相府後門走出,上了馬車,長長鬆了口氣。找趙普幫忙的事情比他預想中還要順利得多。只是最後那五萬兩銀子,趙普剛開始顧忌頗多,猶豫好半響,當他再三保證絕無人會知道,且趙普發現足足是五萬兩銀子巨財時,趙普才咬牙收下。
爲此韓熙載當時心中還暗自嘲笑趙普:貪財之人是狗改不了吃屎的,不管之前怎麼下定決心不會再貪污受賄,但當五萬兩銀子的吳越錢莊銀票放在其眼前時,本性往往能夠壓下這等人的理智。韓熙載在南唐當宰相二十多年,又是出身江南最頂尖世家,單是在當官收禮的人心把握方面的經驗卻是比趙普還要強上一籌的。
就在韓熙載心中愉悅向禮賓院趕回時,徐鉉在禮賓院中終於從華夏衛府情報司安插在禮賓院暗子手中拿到一張他等待多時的紙條。
紙條上就一句話:韓熙載有意投誠,剛纔密見趙普,密談半個時辰,並送五萬兩銀子給趙普。
看過紙條之後,徐鉉心中鬆了口氣,暗想今天面見宋帝時自己表現還不錯,成功惡了宋帝,讓其當着衆臣的面發了怒,這個時候剛好能夠用得到。
想到這裡,徐鉉隨手將紙條用屋中油燈點燃,看其燒成灰燼,然後纔出門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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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