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身只是普通人家的女子,不過因爲曾經見過高太皇太后,得了她的青眼,所以才能參加這次服丹大會。”江嵋不想這女人相認,便恭敬說道,她的身份,想必只要自己不承認,高太皇太后也不會主動和人提起來的,畢竟,這算是皇家的一個恥辱。
“哦。不過我瞧着妹妹卻不像是普通人呢。你若是得空到了西京,一定要來我府上找我玩耍,今次還是高太皇太后的請柬送到家裡,我才能夠出來,平時裡只在幾個熟悉的朋友家裡走動,簡直要悶死人了。”安定郡王夫人笑道。
“恩,若是我能去西京,能有機會,定要去拜訪。”江嵋牽着嘴角笑了笑。西京,她這輩子是沒多少機會去了,即便楊漁之對她放寬的很,比較其餘女子,能夠做很多她們不能做的事情,可是獨自出遠門,還是很難的。
這邊江嵋和安定郡王夫人一起說笑,其餘的衆位女子也在私底下竊竊私語着交流,這種機會是不多的。很多時候,男人們在外面不好意思出口的各種請求,便在這種夫人間的聚會裡,達成了某種私底下的協議。
江嵋聽着安定郡王夫人不停的抱怨着“家長裡短”——某家貴族看上了另一家的女兒,要去求娶,但是卻因爲最近幾輩沒有出什麼得力的子孫,所以有些沒落,便囑託她開口,天天上門,或者是自己的丈夫如何如何,孃家的親戚如何如何,聽得江嵋腦子一陣大,她和這些貴婦人的生活圈子,完全是兩個的,聽起來也覺得煩惱。不過好在,在安定郡王夫人絮絮叨叨的話語裡,她倒是弄明白了,這安定郡王府的一些情況。
時間漸漸過去,江嵋也幾次看着正廳門前那巨大的日冕,終於到了正經時辰啦,服丹的最佳時刻已經來臨。
伴隨着兩個女官的擊磬聲,外面響起來絲竹陣陣,頓時那些夫人們立刻各個正座起來,目不斜視,都端莊無比,方纔那熱鬧場面不見了。
江嵋好
不容易擺脫了安定郡王夫人,表面上很是嚴肅,心裡卻大是鬆了一口氣。
只見隨着音樂聲,門外走進來一排宮女,各個素色妝扮,但是卻瞧着十分的精神利索,眉宇間都是喜氣,手上各自端了銀盤,淺淺的盤子裡,承着符水。
衆位夫人之前已經被女官們教導過程序,曉得該如何去做,在高太皇太后和皇后的帶頭下,各自在銀盤裡沾了符水在手上,細細的濯了一遍。
之前衆人得到請柬時候,上面已經說過要來前三日齋戒,進宮前沐浴的,倒是不需要別的程序。
手上沾滿符水,又有宮女在門前鋪了一條秥毯,上面繡着老子騎青牛出函谷,以及其餘衆多的道教典故圖像,並有着各種經文摻雜其間,細看來,那圖畫和文字,都不是普通的繡線,卻是宮裡面虔誠的宮女應了高太皇太后要求,日日誦經念典,清心寡慾,然後拿自己的三千青絲繡出來的。
江嵋不曉得這麼多計較,只懂得之前那宮女跟自己說,要她從這毯子上走過去,這毯子是有福業在的,能夠淨化腳底和身子的罪孽,叫人身體清淨,心靈美好,算是另一道淨身的程序了,而且,比起來淨手,讓操作者更加的簡便,雖然當初製作這毯子的人,一點都不簡便。
七八米長的毯子,從屋子這頭鋪到另一端一間靜室的門口,上面的圖案似乎在講述一個長長的故事,瞧着就賞心悅目,可是這會兒江嵋卻不敢停下來細看,因爲她沒有那麼多時間了。前面的高太皇太后和皇后,已經踏着毯子進了門,而這邊江嵋和其餘幾個命婦,纔剛出了這邊門不久,身後的幾個宮女又小腳步挪的頗快,似乎在趕羊一樣趕着她們。
院子裡每隔幾步,已經點上了香,香菸嫋嫋,帶起的青煙,叫整個院子裡都朦朧着一層光霧,不過味道卻並不刺鼻,想來也是什麼耗費不菲的高級貨色吧。
真正進丹的地方,就是高太皇太后和皇后
已經步入的那間靜室,裡面供奉着許多神像,而高太皇太后和皇后,就要在那些神像前,帶領着這衆多“命格金貴”,享盡世間榮華富貴的命婦們,向老天祈禱,然後在神像的見證下,服下第一枚丹藥。服丹大典便算是成功了。
之後的四十枚丹藥,高太皇太后都會按着楊卿兒開出來的方子,每隔一日,便在這靜室裡服下一顆,但是卻不再需要這些命婦們的陪伴了,頂多有幾個宮女服侍身邊。
幾個道姑已經提前呆着這裡,正當中的照壁前,正是一尊老子像,旁邊還有許多的神仙中人,但是又不像後世旅遊區那樣,還專門在神像前立上一個名字標牌,是以江嵋根本不認識。
那幾個道姑見人進來齊了,便開始朗聲唸經。再過一會兒,照壁後跪着蹭出兩個道姑,腦袋低低的,手中卻高高捧舉着兩隻金盤,這金盤裡,一盤是給高太皇太后的藥,一盤是給皇后的葆春丹。
江嵋偷眼去看這兩個道姑,見她們面目都不熟悉,沒有楊卿兒或者是天璣子在其中,就覺得有些納悶。楊卿兒不是想要得到高太皇太后的承認麼,怎麼會在這樣重要的露臉時刻不出現,太稀奇了。
但是奇怪歸奇怪,她卻沒說什麼,因爲看皇后和高太皇太后臉色,都很正常,顯然對這件事是事先知道的。畢竟楊卿兒是皇后的師姊,她們肯定暗地裡通過風聲。
那盛着丹藥的玉質長頸小藥瓶被打開淡青色的布塞子,承到高太皇太后眼前,她嗅了嗅,滿意的點點頭,身邊立刻有服侍的宮女倒出來一粒,然後送上符水。
絲竹聲,在這等重要的時刻,已經完全停了下來,靜室裡一片安靜,掉根針都能聽見。
江嵋微微的挑着眼皮,看着高太皇太后將藥丸送入嘴裡,喝下符水,猛地仰起頭,露出鬆弛的老年脖頸皮膚來。
猛然,絲竹聲忽然大作,入暴風驟雨般,充斥着整個供奉室。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