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晏殊心中暗暗叫苦,看這方羽大爺的,這回只怕是自己也要受他的連累了。唉,你個方大爺啊,看你一個聰明人兒,怎就做這糊塗事兒,得罪誰也別得罪了這些個當紅的太監啊,你還要不要在這地盤上混了。
晏殊心中轉念之間,便要爲自己這個新收的門生打了圓場,太子趙禎忽的站了起來,對郭槐揮揮手道:“這個,你把東西放那兒吧,別打攪了本殿下聽故事,要不你也來聽聽這故事兒吧,很有意思的,對了,你回去了時,須不得與母后說了此處的事。”
趙禎在歷史上也是個很講孝心的人,但講孝心也並不代表他就不揹着他母后做點自己喜歡的事情,只是別讓自己的母后知道就行,趙禎怕郭槐回去了在母后面前亂說,特地起身交代這郭槐幾句。
郭槐心中苦笑一下,得,這太子發了話,自己今個兒的事還真不能全對皇后娘娘講了,得罪這未來的皇帝,自己也沒啥好處。
郭槐正要應了,方羽站了起來問道:“不知這位公公是哪一位?”
晏殊心想,你這位方羽方大爺總算知道要打個招呼了,還好,還好,這事兒有得轉圓的餘地,當下晏殊本着自己不被連累的心情,忙道:“這位是皇后娘娘跟前的郭槐郭公公,亦飛(方羽的字)啊,郭公公能親自來見你,那可是你幾世修來的福份。”
晏殊不在乎氣節不氣節的,這馬屁兒先拍了,別讓這郭槐怪罪到自己頭上就是。
郭槐。方羽心中滴咕了一句,這個人物方羽也是知道的,好人不好人的,也沒哪本書上說過,只是有個戲曲裡說他是個壞東西,他是劉皇后的人,在以後該有十幾年的風光日子,自己目前似乎沒必要得罪了他,畢竟那李氏的事,方羽自己也不希望再起什麼事端,劉皇后可不是那麼好扳倒的,那女人背後的勢力大着呢,自己再能殺,又能殺得了多少人,還不如聽公孫策的,要做什麼事,等取了權勢再說。
方羽本身對權勢是不屑一顧,但如今手下有了這麼些人,人家把前程身家都壓在自己身上,自己就該爲他們着想一下,方羽性子雖有點固執,但絕不是一個迂腐的人,當下拱手作了個禮,道:“原來是郭公公,在下失禮了。”
方羽此時是個讀書人的身份,本應該自稱小生或學生的,郭槐一聽,心裡不禁想到,原本這位殺豬出身的是不懂了禮節,並非有意要輕視了咱家的,瞧這廝的,如今都已是太學生了,還一幅殺豬的下等人習慣。
郭槐臉色一好,那和藹可親的模樣又出來了,假惺惺的道:“沒事,沒事,方哥兒的事,咱家也聽得多了,是個前途無量的人啊,以後方哥兒可得與咱家的多多親近纔是。”
郭槐心裡也惦記着方羽家中那個李氏,也不知她是不是那李宸妃,因探不到更多的消息,郭槐心中也想暫與方羽交好,以便日後能入方家一趟,郭槐不是沒想過動用武力進入方家,只是方家高手衆多,請幾個高手來頂不了什麼事,而大宋的禁軍可不是自己目前的權勢可以調動的,便是劉皇后目前也沒這個權力。
“呵,呵,郭公公既這麼說,以後在下可要多多仰仗郭公公了。”方羽這幾個月來,說話的水平見長了不少,這一番話說來,也還算老成,後世諸多的成了模式的客套話,方羽沒吃過豬肉,還會沒見過豬走嗎。
方羽在說話時,已走近了郭槐,隨手將文房四寶接了過來,郭槐被他這一動作弄得一愣,心想,這位還真是改不了他殺豬人的習慣啊,皇后娘娘賞賜的東西,恩也沒謝一個,你就這麼的拿過去了,完全不懂一點規矩的莽夫哩,隨既郭槐發覺手中似多了一樣東西,悄悄一看,是一塊上好的藍田玉佩,這可值不少錢的,郭槐心中一喜,立馬覺得方羽也不是那麼不懂規矩了,想想,他一個當太監的,女人他沒辦法去喜歡,自然只有喜歡這些個亮晶晶的珠寶了。
方羽來時,細心的公孫策硬要他帶了幾塊玉石在身,爲的是好與人結交上,方羽是無所謂,反正方家別的都缺,就是不缺了錢,隨手送人也不心疼。
郭槐得了好處,心裡也明白一件事兒,那就是這個方羽眼前應該不是那陳林一路的人,這讓郭槐心中多少鬆了一口氣,除掉一個陳林好辦一些,對付一個身邊有不少高手,本身更是高手的方羽可就要麻煩一些,否則郭槐那用得着跟一個殺豬的套交情。
郭槐看了一眼滿臉等的不耐煩太子趙禎,低了腰道:“太子殿下,此間既已沒了奴才什麼事,那奴才就先告退了。”
“去吧,去吧,你可記着別在母后面前胡說哦。”趙禎揮了揮手,示意郭槐快點離去,別誤了自己聽故事。
郭槐轉身走了,晏殊看看方羽,心想,這殺豬的真是二個字,有錢,太有錢了,隨手就是一塊價值不菲的藍田好玉,一個殺豬的咋就這麼有錢哩,唉,看看人家有錢人的豪氣,一出手就把個死太監擺平了。
愛錢的晏殊眼厲害着哩,方羽與郭槐的動作雖小,他卻看了個清清楚楚。
晏殊再看看太子趙禎,那神情,是完全被故事迷了,現在是沒心思聽自己講課的,晏殊搖搖頭,得,今天就當放假吧,咱也再聽聽這故事兒,怎就這麼讓人聽的有味兒的。
二
趙禎最終心滿意足的放方羽離去,這個故事總算是在月色升起的時候講完了,一衆兒太子的伴讀加上晏殊在意猶未足的感覺中散了場,由於太晚,趙禎讓陳林將他們送出宮門。
臨出宮門時,方羽轉頭看了陳林一眼,那陳林對他笑了笑,又點了點頭,方羽雖不太明白他那動作是什麼意思,但還是回了對方一個笑容。
陳林的意思是我們是自己人,但不用太過親近讓別人看出什麼,方羽那回頭,卻是想問一下陳林,可不可以想個辦法讓那李氏進宮一回,也好了卻她的心願。兩人這一打啞迷,誰也不知對方本來的意思,各將心裡的話放在了心頭,等到着有機會再說。
一衆兒人出了宮門,在各自等候的僕人侍候下告辭離去,獨有方羽是沒有帶隨從的,一個人慢慢走在街頭。
三
漫步在繁華的街頭,月色撒落在身上,讓方羽的白衣仿如有一層瑩光,穿越過喧譁的紅塵,方羽一如世外的仙靈,飄逸中帶着與這繁華喧鬧的疏離。
一個女子怔怔的看着這個身影,帶着些許的迷漓。
方羽很意外的看到了她,這是一個曾經有些熟悉的女子,溫葦雲。
紅衣如火,在月色下依舊如一簇火焰,燒得冷清。
滾滾人流,依舊擋不住她那寂寞冷清的身影。
方羽訝異的頓住了腳步。
溫葦雲笑了一下,如綻在月下的曇花一現,火紅的身影隨既溶入了涌動的人流中。
東京汴梁是個繁華地的地方,繁華的很容易將一個人的身影淹沒無蹤。
方羽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心頭依舊殘留着一簇冷清的火焰。
四
趙萱倚門而望,等待着方羽的歸來。
她喜歡這種等着方羽歸來的滋味,一如夏蟲在夜色裡的鳴叫,是一種詩樣的畫面。
守護着趙萱的徐慶被這種枯燥的等待弄得直想睡覺,在他看來,那些夏蟲的鳴叫不是詩意,是童年時那已記不太清的催眠曲。
月光下現出了方羽的身影,帶着些許月的冷清。
趙萱笑了起來:“相公。”
方羽心中暖暖的,伸手抱住了一頭撲過來的趙萱。
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
兩人隱約間,感覺到這種有些醉人的滋味。
徐慶抹了一把自己快睜不開的雙眼道:“俺什麼也沒看到,俺去睡覺了。”
“相公。”
趙萱羞紅着小臉,仰望着方羽。
月下,是小蟲兒唱給情人的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