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話說七月流火,八月未央。八月,是一年之中最熱的時節。即使在夜半三更,炙熱的空氣依舊讓人大汗淋漓。
陽曲城外一片漆黑,除了此起彼伏的蟲鳴聲似乎再也聽不到其他的聲響。
而就在這個時候,陽曲的西門處,突然涌出一片黑影。仔細看去,竟是四十多個黑衣人。人頭攢動卻沒有任何人開口說話,甚至連呼吸和腳步聲都刻意的控制着。
陳懷山和王卓各自帶了二十個兄弟,趁着夜色一路小跑,分別朝着店子坡的方向快速前行着。
而在那四十多人剛剛越過護城河以後,譚明喜則是帶着五十多個好手也緊跟着出了陽曲的南門。
和王卓以及陳懷山有些不同,譚明喜帶的那些人,幾乎人人都揹着行囊。看樣子,他們帶了不少“好東西”。
夜色之中雖然看不清這些人的容貌,但在那一輪彎月之下,還是能分辨出這些臃腫的身形。
在這些人都將到達伏擊地點之時,陽曲正門的吊橋才緩緩落下,隨之出城的是一隊馬軍。不過這人數似乎少了點,僅僅只有不到二十騎。
最後出城的正是小將沈良,或許是怕沈良獨自完不成任務,唐家姐妹竟然也在這隊人馬之中。
所有人都屏氣凝息,甚至連馬蹄都用綢緞包裹着,就算離得很近也聽不清什麼聲音。
先後出城四撥人馬共計一百一十餘人,有條不紊的朝着劉文昊指定的方向前進着。
而與此同時,金軍的中軍大帳裡,完顏銀術可父子還沒有睡下,此時那二人的臉色依舊不是很好,看樣子可能是因爲今天沒能攻克陽曲而鬱悶的吧。
“爹爹,孩兒覺得那陽曲沒有什麼了不得的,明天給孩兒五千人,孩兒定能拔得頭籌,一舉拿下那守將的人頭!”
看着阿圖魯的樣子,不知怎麼,銀術可竟想到了自己年輕時的模樣,當下很是欣慰。要是女真鐵騎人人都有自己兒子這般勇猛,何愁平不了大宋?
此刻,就見銀術可點了點頭。只是他好像又想到了什麼,就見他突然問道:“嗯,可知那守將的姓名?”
對於這個,阿圖魯當然早已知曉,可他卻有些不好意思講出來。因爲直到現在他也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被什麼鄉勇給攔住了!
“爹爹,這個還真有些不好說,聽兒郎們說,這陽曲的知縣名叫李岸,不過守城的卻是一羣鄉勇……”
不說則以,在阿圖魯剛說完話之際,完顏銀術可則是拍着桌子怒問:“你說什麼?!”
或許是十分了解自己老爹的脾氣,阿圖魯不敢隱瞞,連忙低着頭回道:“爹爹,那守將好像名叫、名叫劉文昊,是一羣鄉勇的副指揮使……”
聽了這個話,完顏銀術可頓時大怒起來!
自隨着太祖起兵,如今已整整十年,大金從最開始的兩千五百人,發展到擁兵數十萬,可從來沒有打過這麼一場窩囊戰!
而這次從西京大同一路南行,大宋的禁軍,哪個不是一戰即潰?怎麼遇到一些鄉勇他們反而還被擋住了呢?
想到這裡,完顏銀術可心裡暗暗發了狠,想着明天無論如何,也得將陽曲打下來,方解自己的心頭之恨!
夜已深,由於金軍大部都是千里奔襲,僅僅只是修整了半宿就開始攻打陽曲,所以他們真的很累。
駐紮在店子坡下的金軍連營此刻更是一片寂靜,遊騎、哨位早已歸營,甚至連望樓上面的望子也都抱着各自的武器沉沉的睡去。
也許在這一刻,金軍大營之中,只有那篝火還未燃盡,噼裡啪啦的響個不停。
完顏銀術可下意識的打了一個哈欠,朝着阿圖魯揮了揮手,便躺在大帳裡睡了下去。
然而就在他剛剛迷迷糊糊的進入夢鄉之時,突然聽到了一聲震耳欲聾的炸響!
一個翻身,他便坐了起來,同時向帳外吼道:“什麼聲音?”
可是這一刻,似乎根本就沒人理會,因爲那一聲聲的炸響顯然已經讓睡夢中的金軍有些措手不及。
而此刻的黃道溝更加不堪,在炸聲響起的一瞬間,漫天遍野的大火還同時席捲而來!四千多民夫和勞役一邊拼命的往店子坡跑,一邊又扯着嗓子高呼着:“宋軍劫營啦!快跑啊!”
民夫大多都是金軍抓來的壯丁,你拿着鞭子讓他們乾點活可以,但讓他們替你們防守替你們賣命,那似乎是打錯了算盤。
同一時間的金軍大營外,陳懷山和王卓也扔出了自己的撒手鐗!
此刻,就見金軍大營四周傳來一陣敲鑼打鼓的聲音,不僅如此,那聲音還伴隨着聲聲爆竹,別說還真是有些熱鬧。
完顏銀術可連盔甲都來不及穿,急急忙忙的衝出帳外,望着黑壓壓一片人羣厲聲問着:“宋軍在哪裡?”
根本就沒人能回答得了完顏銀術可的問題,也是,都這麼一個時候了,誰見到宋軍的影子了?
到處都是那些勞役民夫的叫喊聲外加不時傳來的爆雷聲響,還有就是大營之中的火光和混亂的人羣,誰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在這個時候,猛安拔離速終於查清了事情的原委,就見他一路小跑的來到了完顏銀術可的身邊。
“將軍,宋軍虛張聲勢,根本就沒有來此摸營,只是在那羣民夫的營帳外做了一些勾當,使得勞役們倒衝過來!”
聽到拔離速的描述,完顏銀術可狠狠咬着鋼牙,心裡暗罵無恥,但卻並沒有在這一刻發泄出來,而是立即吩咐道:“擋住那羣勞役!萬不能讓他們衝亂了我軍陣腳!”
完顏銀術可知道,現在不是發脾氣的時候,越是混亂的局面之下,就越不能自亂了陣腳。
民夫雖然沒有金軍數量多,可是在這種情況之下,人海之中相互裹挾,自然而然的就形成了一個混亂。
拔離速自小就在馬背上長大,做爲一個老將他十分清楚亂了陣腳的後果,因此在聽到完顏銀術可的吩咐後,他連忙拔出隨身的彎刀,衝着四周大聲呵斥:“闖營者停止腳步,否則就地格殺!”
然而拔離速的話顯然已經起不到任何效果,因爲在這個時候,營帳外面又響起了一片猶如炸雷的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