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債?”
高熲不知道這是什麼東西,沒聽過的名詞,但是從字面上他也能大致瞭解到,應該是國家債務的意思。
楊廣解釋了一下:“以朝廷的名義發行的債務,抵押的基礎就是朝廷的信譽,承諾在一定時期支付利息和到期償還本金的債權債務憑證。”
“例如高相可以購買1萬貫的國債,三年期,假設年利息百分之二,每年日期到了可以獲得200文的利息,三年後本金贖回。”
任何年代都有金融借貸,而且這年代金融利率幾乎不受任何的管理,民間借貸很多但是不規範,所以楊廣舉例的時候將利率說的很低,甚至他覺得可以說的更低都行。
高熲微微皺眉,但是很快想明白了,楊廣這又是一個無本運作的的手段,用朝廷的名義,國家的信譽做抵押來聚攏資金,甚至可以說沒成本,需要出的是每年的利息,而這些聚攏起來的錢,如果是三年期至少這三年內錢都歸楊廣使用,足夠撐到大興城建設完成,房屋現貨賣出迴流資金了。
楊廣需要賺出來的是這三年內國債的利息,而大興城,賣房賺的錢顯然不止這兩個點的利息而已。
想明白這件事情後,高熲甚至覺得如果國債能夠成功的運行起來,那麼大興城的建設甚至可能不用動用國庫的錢,能賺錢都不一定。
理想狀態下確實美好,但是高熲對於國債的事情仍舊不抱太大的期望,因爲國債的基礎是朝廷的信譽。
不是楊堅爲人沒信譽,不是大隋朝廷不夠好,而是這些年來,江山幾度易主,所有人都不知道朝廷會不會幾年后皇帝就換人了,萬一換人了,國債他們還認嗎?
這個風險意識,不只是他,相信所有人都有。
高熲沒有明說,因爲沒有必要。
“殿下想法新奇,可是和陛下合計過了?”
“尚未,我在等一個契機。”
“契機?”
楊廣自信的笑着,少年的自信就像是正午的陽光一樣熾熱。
“高相,今日多有叨擾,本王也還有事情先走了。”
“弘德,去送送殿下。”
高熲命高弘德將楊廣送出來,自己則是獨自一人一臉深思的坐在中廳之內,不自覺的拿起邊上的茶水,才發現茶水已經涼了。
“沒曾想竟聊了這麼久,茶水涼了都忘了叫人續上,失了禮了。”
杯中茶水微微晃動,倒映出自己的面容,此時方覺自己老了,新一代的少年們要走入場了。
高弘德送楊廣上了馬車,上車前楊廣對高弘德說:“高兄,以後你我之間共事,繁文縟節就都免了,做事最要緊,高兄說是吧。”
“殿下,微臣明白。”
作爲剛剛出仕的高弘德得到這麼好的一個職位,自然是信心滿滿也熱情滿滿,面對楊廣這個之前的假想敵,現在也懷不起敵意來了。
心情極好的高弘德送走了楊廣,步履輕盈的走回了中廳才嚴肅起來,因爲他的父親,當朝的宰相正襟危坐在中廳內一言不發。
他的印象中自己的父親過於的嚴肅,甚至可以說有些不近人情。
“弘德,進來。”
高弘德緩步其中來到了高熲的面前,微微苟着身子,不像是父子關係,更像是有着嚴格等級制度的上下級,那種敬畏深刻在他的內心。
“你可知爲何陛下讓你出任大興城的記室令史兼任晉王府的記室令史?”
“承蒙父親廕庇,得陛下厚愛……”
“愚蠢。”
高熲直接打斷了高弘德話,但是愚蠢二字說話的語氣不重,僅僅是平淡的說出。
“弘德,你已弱冠之齡,現在又擔任要旨,爲父有些話就和你說的直白些,你往心裡去,要牢記着。”
“是,父親。”
每一個兒子都煩老父親的說教,但是高弘德面對如同上級一樣的父親,叛逆不起來。
“你的妹妹嫁給了太子,這是陛下要與我的關係更進一步,讓我可以更安心的做事,現在晉王殿下風頭正盛,安排你做記室令史,特別是兼任晉王府的記室令史,那就可說晉王殿下的家臣,是陛下的兩面權衡,陛下是念着情誼提醒我,讓我莫參與晉王殿下和太子殿下的事情,說嚴重些,是在警告。”
高弘德沒想到這一層,有些錯愕:“父親,這……”
“不必驚慌,陛下不過是在權衡雙方而已,這更說明雖然晉王殿下最近表現的很好,但是陛下依舊遵從長幼之別,要幫扶太子殿下。”
高弘德的腦子想不明白這事情。
高熲嘆了口氣:“我觀這位晉王殿下,年紀雖幼,但是心思深沉,更有常人不能及之想法,猶有陛下風範,你跟着他,只要不犯錯,前途不會差。”
高熲看着自己的兒子,想了想還是提醒說:“弘德,爲父知你品性敦厚,爲人純實,以後爲晉王做事,切忌同僚挑撥,也少提自己的意見,晉王殿下是有主見之人,他吩咐的事情只要不是與太子相鬥,或者有害陛下,全部都照做就是了。”
“弘德明白。”
看着高弘德馬上就接話了,高熲就知道高弘德並未明白他的意思。
自己這個兒子他是清楚的,不是那種給人出謀劃策的料,品性敦厚,爲人純實說白了就是愚鈍的老實人,但是二十歲的男孩子,難免心氣高,自視甚高,他怕自己的兒子出事。
現在更感嘆楊堅這個皇帝真的是老謀深算,他對於自己的這個兒子僅僅幾面就瞭解了個大概性子,這樣的兒子爲了不讓他出事,高熲自己肯定還得幫扶着,徹底的讓高熲站在了晉王和太子中間,除非兒子和女兒他能捨棄一個,不然就得兩不偏幫,兩面顧着。
而他又不能拒絕皇帝的任命,因爲這個任命很好,可以說是刻意的提攜他的兒子,如果拒絕,皇帝會認爲他已經完全是楊勇的太子一黨了,他至少得證明他是皇帝的臣子,而不是太子的臣子。
是賞非罰,似賞似罰。
高級的權術,對準的永遠不是事,而是人。
高熲看着想事情不明不白的高弘德說:“以後晉王殿下若是叫你高兄,你就跪下磕頭請罪。”
“父親,晉王殿下爲人謙遜有禮,對我甚是尊重,這是爲何?”
“只管照做,僭越了禮數,以後有你吃苦頭的地方。”
高熲瞪着自己的兒子,嚴肅冷漠地說。
“難道皇帝叫我高兄,我也敢應嗎?”
高弘德瞬間全身冒着冷汗:“父親,我錯了,我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