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什麼偏偏是在這個時候?
暮雲低頭摸摸依舊平坦的小腹,這裡面已經有了一個鮮活的小生命嗎?是我和蕭逸哲的孩子?我和我深愛男人的骨肉……
她閉上眼,喜極而泣,心中悲傷太過,索性轉頭將臉埋在牀單痛哭起來。許久,感覺到背後多了一雙顫抖的手,在輕輕拍打自己,明白是薛穆,心裡稍微感受到些許力量,便伸手自己將眼淚擦乾。
暮雲穩坐在馬車裡面,薛穆在前面駕駛馬蹄,丫鬟在車裡小心伺候,這輛車是奔着京城的方向而去。
答應暮雲現在就動身去找蕭逸哲,有兩個緣由,其一是暮雲得知那日的事情後日漸寡歡,薛穆擔心在蕭逸哲還沒有過來跟暮雲解釋好一切之前,暮雲已經先將自己逼瘋了。其二,布泰分明對暮雲上了心,雖然暫時喝退過去,難保他不會再來尋擾滋事,兩邊都沒有絕對的完全,就選擇順了暮雲的意。
一路上,遇到餓殍滿地,屍橫遍野,場景觸目驚心,暮雲在車內顛簸,幾次下車嘔吐,身形也略見消瘦,薛穆看着心疼不已,又幫不上什麼忙,只得儘可能的走平坦大道,讓她少遭受些罪過。奈何兵荒馬亂,單槍匹馬的不被迫繞道已經是萬幸了。
在河邊稍事歇息,薛穆取了水遞給暮雲,丫鬟用手絹幫暮雲細細擦拭額頭上的汗珠,薛穆順着望下來,眼神停留在暮雲已經漸漸隆起的小腹上,嘆道:“原本十天的路程,我們在路上已經耽擱了一個多月,真盼路上再也不要出什麼事情纔好。”
暮雲咧開一個淡淡的微笑,正要開口安慰,突然大驚着指着薛穆身後,說:“薛大人,有人要截我們的馬車!”
果然有大約三個逃兵摸樣的人,正鬼鬼祟祟爬在馬車上,試圖拉扯馬繩。薛穆回頭大喝一聲,“哪裡來的小賊!”便衝上前去,三下五除二便解決掉其中兩個,只餘下最後一個時,突然聽見丫鬟大叫一聲,原來不知道從何處又冒出了第四個逃兵,正用長槍對準了暮雲的喉嚨。
“你放開她!”薛穆快速掐住第三個逃兵的咽喉,試圖威脅住第四個人。
誰知那人伸手將暮雲提了起來,方便更好的控制住她,對薛穆冷笑道:“公子,我們也是被逼無奈纔來打劫些財物,若公子肯網開一面,放我們駕車離開,你的娘子我們自然不會動她分毫,如若不然,公子可想好,這可是一屍兩命的事情!”
薛穆幾乎想都沒有想,便一口答應着說:“好!我放你們離開,這車上的財物也都盡數給你們,你快放人!”
暮雲咽喉低着刀口,丫鬟早已經嚇的癱坐在地上,由着剛剛被薛穆解決的那兩個人爬過來控制住,連哭都忘記了。
暮雲艱難的開口說:“你彆着急答應他,我們不能沒了馬車!”
沒有馬車那就只能夠徒步,要走到何年何月才能夠到京城?
那人見暮雲這樣,又勒緊她的脖子,喝道:“小娘子,我勸你不要不捨得錢財,這一路上都是強盜土匪,即便我們不來打劫,你們也休想平安過去!”
說話之間,薛穆已經放開了手中的俘虜,幾乎哀求道:“我答應你,你趕快放人,別傷害她!”
那人見薛穆老實到這種程度,也生了戲弄的趣味,偏不肯放人,笑道:“沒想到還是個多情公子,不過這小娘子長的也確實漂亮。”
說着竟然要湊上來,暮雲忙別開臉,心裡一絲埋怨薛穆太容易感情用事,現在可怎麼收場?
薛穆盛怒着跳下馬車,此刻臉上只有焦急和躁動,暮雲深知他性格有些急躁,可沒想過爲着自己的安危也能夠如此不管不顧,瞬時有些感動,但更多的是着急。
薛穆啊薛穆,你太感情用事了,這下子我們可就完全受制於人了。
那人見薛穆那麼自覺的就放了人,且手中沒有任何武器,心中大喜,出言挑釁道:“想不到還真遇上一個癡情種子,這小娘子待大爺我先仔細瞧瞧,是不是真的夠銷人魂魄。”
他說話間,另外兩個被薛穆打倒在地的人也翻身起來,試圖反手控制薛穆,情況發生了變化。
對方以爲勝券在握,更加放肆起來,不一會兒,地上的丫鬟突然大叫着掙扎起來就想要跑,衣服已經被撕扯開,眼淚汪汪的直叫救命。
薛穆見歹人並不守信用,又急又怒,“趕快放人,要不然我對你不客氣!”
那人笑得眼睛都成了一條縫隙,一臉無賴模樣,搖頭笑道:“我若是不肯放人,你這會又能把我怎麼樣。”
“好不要臉!”
薛穆大喊一聲,翻身躍過馬車,橫空便踢翻面前的兩人,落地之前準確找到一顆小石子對着劫持暮雲那人的手腕狠狠擊來。
那人手腕火熱生疼,只覺得瞬間就要斷掉了一般,手中的長槍滑落下來,原來薛穆剛剛那一腳已經使上了十分的力度,所以一擊即中。暮雲趁機避閃開來,薛穆此刻也已經快速回到暮雲身邊,將她牢牢護在身後。
暮雲躲在薛穆身後望向那人面上全是痛苦神色,第一次感覺一向纖瘦羸弱的薛穆,原來他的肩膀也這樣寬闊,足夠在這亂世之中保全自己不受欺凌。
另外三個人見到他們老大捱打,早已經丟下一切落荒而逃,薛穆似乎還不解氣,上前對準漸漸彎腰下去的那人狠狠踢了一腳,直接將他踢翻在地,緊接着又上前去補了兩腳,很快,那人嘴角全是鮮血蜿蜒,跪在地上不停求饒。
暮雲輕輕扶着薛穆的肩膀,輕捂小腹,瞧着那人的慘狀,動了惻隱之心,小聲在薛穆耳邊說道:“算了吧,看他們的樣子怕也是不好過,才走了這條路的。”
薛穆急促的吸氣,盯着那人,眼中怒火不減,幾乎想要將那人生吞活剝似的。暮雲心中一陣感動,更明白這是出門在外,還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便對那人說道:“你若是知道錯了,答應不再爲非作歹,我們便放了你。”
那人自然是千恩萬謝感激涕零的,不住的在地上磕頭說着些叫人聽了汗顏的奉承話,偷偷打量着薛穆冷麪神色,見他沒有明確反對,忙起身弓着身子逃竄。
暮雲看着他身上穿的殘破軍裝,突然像想到了什麼,開口叫住那人,那人哪裡肯乖乖聽話,薛穆轉身上前將他手腕強繞過後背牢牢控制住。
暮雲慢步走上前來,看着一臉驚惶的他,問:“你是從哪個營隊逃離的?前方的戰況是個什麼情形?說了實話,我們才放你。”
薛穆手指一緊,扣住他的脈門,說:“若有半句虛言,我現在就結果了你!”
那人哪裡還敢說謊,慌忙哆嗦說道:“小人不敢,小人是丞相府的士兵,因不滿姚大人放着格格爾的軍隊不打,偏打自己人,這才帶着一衆老鄉逃了出來。”
暮雲緊着問道:“你說的是丞相的兒子姚俊臣?”
那人點頭說道:“可不是呢,本來上面的人做決定也沒我們什麼事,可格格爾都要打進皇宮去了,這個時候難道不是應該齊心協力抵禦外敵嗎?可姚大人偏偏放着強敵不打,要跟皇上決一死戰,我們纔不做這冤大頭呢。”
他說的義憤填膺,跟剛剛妄想要調戲暮雲那副無恥模樣截然相反。
聽到皇上兩個字,薛穆和暮雲都是大吃一驚,若這個人說的不是假話,那事情已經發展成這樣子了嗎?
暮雲感覺自己幾乎站立不穩,薛穆忙問:“快告訴我決戰的地點在哪!”
“後天的中午,就在梗月坡。”
梗月坡……
暮雲嘴角唸叨着,馬上轉身朝馬車奔去,薛穆顧忌暮雲,手中那人趁機掙扎着逃竄而去,也沒功夫留意他,只攔着暮雲,“你要去梗月坡嗎?”
暮雲使勁點頭,“他現在有危險,你快點帶我過去!”
薛穆卻一動不動,單手緊握馬車輪廊,對暮雲說:“且先不論那人說的是真是假,梗月坡離這裡少說也有三天的路程,如今你這副身子,哪裡能夠如此奔命?再說就算是真的,我也絕不能答應你去那危險之地送死。”
暮雲想都不想便開口反駁道:“那不然我還能怎樣?那是我孩子的父親,難道我要看着他陷入危險而只顧着自己逃命嗎?”
“可是你想過沒有,你這樣貿然挺着肚子過去,你能夠幫上他什麼忙?兩軍交戰本就兇險,到時候他還要顧及你,這不是要陷他腹背受敵的境地?”
兩人一時之間爭執不下,丫鬟哭哭啼啼的站起身來走到暮雲身邊,哭着說要回家,暮雲和薛穆卻雙眼對視,都沒有理會那丫鬟。
微風拂過暮雲的髮絲,將一縷秀髮從胸前吹散到耳後,四個月的身孕讓她體態較以前稍顯豐滿,白皙的臉上透過一絲倔強,她定神說道:“不論如何,我都要跟蕭逸哲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