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激動,亦有些不安。
今日午時,陛下突然召見。
崔復立在朝上任戶部侍郎,自打陛下開始對崔氏嚴查,上朝這些日子以來,就沒見過陛下的好臉色。
更別提單獨召見了。
莫不是前些日子,自己主動將荒山的事,討了陛下歡心不成?
如此想着,崔復立來到了大殿內。
“臣崔復立,拜見陛下。”
李世民依舊是閉着眼,沉聲道:“都說說吧,出了什麼事。”
李世民面色陰沉。
照理來說,秦壽認祖歸宗的事就在眼前,再加上成婚,雙喜臨門。
不該有如此臉色纔對。
但今日自太極殿出來,戶部覈算財政的結果傳來,頓時就讓李世民的心沉了下來。
戶部尚書蕭璃一臉鄭重,在李世民話音落定之後,微微向前一步,打開手中的奏摺,說道:“啓稟陛下,去年十道三百五十八州的稅銀,共計五千八百三十一萬兩,去年年初各部的預算開支共計四千一百五十萬兩。”
“但正月裡我們戶部根據各部送來的賬單核算,卻發現去年的開支有五千七百八十多萬兩。”
“收支兩抵,國庫內僅餘上五十一萬兩,這還僅僅只是各部的賬單。”
“再加上宮內開支用度合計三百一十五萬兩,如此算來,去年一年朝廷超支的虧空達二百六十四萬兩。”
“若是…”
李世民沒有讓蕭璃把話說完,深呼吸了口氣,微微擡眼道:“先不要說了。”
“傳朕口諭,召各部尚書進宮議事。”
“朕要召開御前會議。”
“二刻鐘內,我必須要看到所有人站在殿內。”
說罷,李世民一擺寬袖,自椅上站起,離開了大殿。
大唐連年遭災,國庫的銀兩所剩不多,李世民是有所預兆的。
但他萬萬沒想到這覈算出來的財政,居然已經達到了虧空的地步。
雖說虧空的數額並不算多,但即便如此,也是給李世民敲了一個警鐘。
坐在榻前,李世民陷入了沉思。
虧空二百六十兩,雖說每一筆巨大的數額都要經由他手。
但其中難免會有人瞞上欺下,或許是有人從中做了手腳。
待李世民離去後。
杜如晦房玄齡二人面面相覷。
彼時杜如晦任吏部尚書一職,去年吏部預算開支是七百八十萬兩,倒是沒有超出預算,但一年下來用度也所剩無幾。
不多時,各部尚書皆已來到殿前。
但大多數一臉蒙圈,不知所以然。
只是看到先到的幾人皆是一臉嚴肅,也是意識到事情有些不對。
還沒等幾人開口,殿後緩緩走出一宦官,行至衆人前方,緩緩說道:“各位尚書大人,陛下突感身體不適,正在殿後休憩。”
“陛下說了,讓各位大人先行議事。”
這一下,底下便亂了起來。
紛紛問詢到陛下是怎麼了。
而杜如晦等幾個先到的人,面上就有些古怪。
這哪是身體不適,陛下這是心情不好了。
此時的李世民也並未走遠,就在這殿後,距離不遠,剛好能聽到宦官立在龍椅旁,低眉斂目。
蕭璃知曉此次殿前會議的重點,叢廣袖中摸出一封摺子,展開道:“各位大人,請容我說幾句。”
甘露殿內慢慢靜了下來。
蕭璃將先前財政虧空的事細說了一遍。
待說完大概情況後,蕭璃嘆了口氣說道:“根據去年各部報上來的預算以及賬單比對一下,去年而兵年初的預算是五百萬,但昨日報上的賬單卻足足超過了四百萬兩。”
“這四百萬兩是記在軍械等製造事務上。”
“其中包含軍船二十艘,甲冑二萬餘,刀槍劍等武器一萬餘。”
說着,蕭璃把視線投在兵部尚書李靖的身上。
李靖微微拱手,而後說道:“確實不錯,但我兵部只收到甲冑及武器等器械,數目尚且覈對的上。”
“軍船則是隻收到了十艘,剩餘的十艘因着淮南道大旱,便藉由工部徵調,以作運輸所用。”
蕭璃點了點頭,說道:“這兵部報上來的賬單,我倒無太多異議。”
“但禮部這邊的賬單,我倒有些疑惑了。”
“去年年初,工部上報的預支是三百萬兩,但前日報上的賬單,卻足足有九百萬兩。”
“如此一來,便出現了六百萬兩的虧空!”
這話一出,在殿後聽到此言的李世民亦是眸光微凝。
工部爲掌管營造工程事項的機關。掌管各項工程、工匠、屯田、水利。
也是這三省六部裡貪污腐敗最方便的部門。
工部尚書段綸臉色鐵青,他何嘗聽不出蕭璃話中針對的意思。
當即瞪着眼說道:“去年淮南道大旱,我工部沿大運河修築水利工程。”
“那建材勞力不都需要銀兩?”
“還有江南東道的屯田、水利等工程不都需要銀兩,這一來二去,自然耗費多了!”
但說是這麼說,在場的幾位卻是沒幾個相信的。
畢竟往年不是沒有修築過這些工程,但耗費卻是遠遠沒有這麼巨大的。
蕭璃冷笑道:“工部去年借了兵部的軍船,這運輸費用想必要比往年少。”
“但這賬單上,卻是比往年還要多出不少啊。”
這話裡滿是懷疑的意思,將矛頭指向了段綸所在的工部。
殿裡的人都心知肚明,陛下就在這殿後面聽着呢。
段綸氣急,道:“蕭尚書的意思,我段某將這些錢財都撈了不成?”
眼看着兩人針鋒相對,就要吵起來。
禮部尚書豆盧寬連忙出來打哈哈,道:“段大人不要急嘛。”
“陛下召開此次御前會議的目的也很簡單嘛,就是把虧空的事問清楚。”
“這戶部有疑問提出來,工部解釋清楚就好了,都莫要吵急眼了。”
段綸深呼吸一口氣,盡力平復下情緒,說道:“既然如此,我便將工部修繕工程的賬單在這殿上公示出來,諸位大可細細研究。”
說罷,段綸便差宦官前往工部,去取下清單明細。
杜如晦眯起眼,視線悄然落在崔復立身上。
戶部侍郎,按說起來這殿前會議是不該召他前來的。
可陛下卻特意叮囑,召崔復立進宮。
這事就有的琢磨了。
不多時,工部去年的賬單明細便被取來。
而經過長達半個時辰的核對。
其中雖有些許細枝末節含糊不清,但總的來說,還是大體符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