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內,一位雍容華貴的老婦放飛了那隻信鴿,臉上看不出喜怒哀樂的她駝着背緩緩走出宮門,對着侍女說道:“出宮,去賈家。”
經歷了那麼一個就連安祿山都認爲是的小插曲,水陸法會終於繼續照常運行。
接下來就是最激動人心的環節了,三教辯論!
安祿山碰了碰李白的胳膊肘,問道:“張道長是道家代表?淨檀老和尚是佛家代表,那儒家的呢?怎麼沒看到啊。”
李白也是一副納悶的表情,“我哪知道儒家代表是誰,你問我,我問誰啊?”
由於這次邊關的突然開戰,導致這次三教辯論的話題從原本高深的“天人”,換成了哪怕是私塾幼童都能講上幾句的“天下太平”。
三位代表緩緩入場,讓安祿山和李白他們都大吃一驚的是,他們只纔對了道家的張老道,另外兩人則是他們萬萬都沒有想到的。
儒家代表,方鶴,齊太傅的關門弟子,算是當今天子的半個師弟。
佛門代表,一位不知名的小光頭,還很怯生,進場就先對周圍的人挨個行了個禮,又對觀衆們雙手合十行禮,這讓安祿山有些錯愕,淨檀法師呢?
而此時最尷尬的則是張道長,他在想着這倆娃都這麼年輕,自己這個老東西是不是不太合適?
於是他就笑眯眯的對着自己的徒弟說道:“徒弟,來,爲師和你說件事情……”
年輕道士看着自己師父一臉居心叵測的笑容,突然感覺毛骨悚然……
一刻鐘後,場上的陣容讓人有些發愣,只覺得有些出乎意料但仍在情理之中。
還記得上一次的三教辯論陣容空前強盛,儒家是以齊太傅爲首,道家則是武當張道長和龍虎山趙天師聯袂出現,難得的同一陣線,佛門則是淨檀法師,四人席地而坐辯論三天三夜,唾沫星子都快噴對方一臉。
最終還是其餘三人吵不過齊太傅,齊太傅就得意洋洋的走了。
這一次的陣仗,似乎並不比當年差。
三人皆是嫡傳,互相對視一眼便笑着坐下,一如三人師父先生當年。
安祿山饒有興趣的說道:“好傢伙,我這算不算一個都沒猜對?”
李白看到方鶴後一愣,一拍腦門說道:“忘了他,齊太傅走後,確實只有他有資格替齊太傅參加了。”
李凝抽了抽鼻子,又有要哭的跡象,安祿山連忙轉移話題,“他們今天要議論的,真的是‘天下太平’?這麼簡單,我都能上去說兩句。”
安祿山此話剛出,方鶴開口說的第一句話就讓安祿山閉上了嘴。
“百姓恪禮,官吏恪職,天子恪政,天下休矣。”
那小和尚似乎有什麼想說的,撓了撓自己的小光頭,好像在猶豫要不要說。
張道長的嫡傳弟子則是率先反駁道:“外邦來犯,尚可休矣?”
小和尚鼓足勇氣,說道:“我…小僧的師父說,要是想要天下太平,自己得先厲害,才能讓別人閉嘴……”
這麼簡單?
這是在場所有人心裡一個共同的想法。
李白不屑道:“我還以爲這個名聲躁動的三教辯論內容有多高深,沒想到對我毫無裨益,讓一個幼童來答上幾句都能和這說的差不多吧?”
安祿山也有些摸不着頭腦,真就這麼簡單?
反倒是身爲客人的鄭安說道:“稍安勿躁,繼續往下聽。”
李白這才又安靜了下來。
年輕道士神色平靜道:“說得容易,自身如何強橫?難道現如今大唐不夠強盛嗎?但是如此強盛還有敢來犯者,爲何?”
方鶴語氣平淡,說道:“如你所說,既然大唐強盛,爲何還有敢來犯者?找死不成?”
年輕道士說道:“大唐是一塊帶着刀子的肥肉,外人只看到了令人眼饞的肥肉,卻不知道那刀的鈍鋒,任誰誰不會去搏一搏?”
小和尚低聲說道:“出家人不開葷戒的……”
年輕道士哭笑不得,“那就素齋。”
小和尚這才點點頭,認真的想了想,可是似乎想不到什麼,又愁眉苦臉的搓着自己的光頭。
安祿山看着臺下有些無奈,皇帝陛下是不是太小題大做了?朝堂上現在很缺人嗎?這就等於是讓三個大學教授爭論1+1爲什麼等於2,其實安祿山認爲大可不必,到時候誰贏了就巴結誰,同時也不讓其餘兩家太難看,就算是千金買骨買名聲都比眼前這樣要強不少啊…
安祿山心裡吐槽唐玄宗腦癱的時候,臺下似乎已經不能算是辯論了,而是一種……臨陣倒戈的吹捧?
小和尚滿臉崇拜的看着年輕道士,說道:“這位道士哥哥,你真厲害!不像我這麼蠢……”
年輕道士啞然失笑,摸了摸他的小光頭,說道:“多和師父學,你還太小了。”
張老道眉飛色舞,對着身邊的人吹噓道:“看見沒?我徒弟!誇我呢!”
周圍的人都是滿臉鬱悶,這是個鳥的真人啊。
而那年輕道士似乎是想到了自己這樣會被某個老東西拿去吹噓,狠狠朝他在的地方瞪了一眼,張老道臉上笑容愈演愈烈,“我弟子看我呢!不愧是貧道的弟子啊,一定是讓貧道誇誇他……徒弟,漂亮!”
聲音大到年輕道士在場地正中央都能清楚的聽到,由此可知張老道用了多大的力氣喊……
“我一定要好好聽師父授業,然後下次就能說服道士哥哥了!”小和尚笑着說道。
年輕道士微微笑了笑,然後突然想到什麼似的,幾乎是瞬間,他和方鶴對視了一眼,他猶豫了片刻,還是對方鶴使了使眼色,後者點頭,說道。
“小和尚尚且懷着這種心思,且不說善意惡意,想必在淨檀法師的教導下一定不會是惡意,但是很少有教化的蠻子呢?他們一開始就是懷着反咬我們一口的心思,纔來試圖巴結我們大唐,狼子野心,其心可誅!”
這話從一個只想着求仙問道的道家代表嘴裡說出來肯定不妥,於是幾乎是同時,方鶴想着這個惡人由他來做,年輕道士猶豫要不要把這個鍋甩給這個齊太傅的關門弟子。
事到如今,他們已經明白了這次三教辯論的根本是什麼意思,陛下完全是要借他們的手,來凝聚那從上到下全要打的民心!
但是一打仗肯定會死人,這話無論誰說,等人死多了,那人就會淪爲衆矢之的,受人唾罵。
方鶴微微笑道:“誰說百無一用是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