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馬匪突然策馬上前,一把將蘇毗瓊波從地上拎起來,然而所有馬匪再次打馬前行,繞過老人的地方繼續往裡走。
馬速仍是極慢,好半天才走了一兩百步遠,前方隱隱出現一片樹林,月色下似乎有着幾棟小房子。
幾棟房子邊緣,似乎站着兩個人,其中一個像是少女,看年齡約莫也就十五歲左右,另外一個則是男子,看年齡應有三十歲的樣子。
蘇毗瓊波極其尊重漢家禮儀,早早的便開始詢問一衆馬匪道:“那位好漢便是你們老大了麼?想不到竟然是個穿着儒服的書生!難怪諸位好漢能夠縱橫西域,原來是因爲首領乃是個運籌帷幄的能人!”
結果馬匪們臉色再次古怪起來。
蘇毗瓊波呆了一呆,隱約便醒悟自己方纔猜測有錯,他愣愣看向山林那邊,目光落在那個少女身上,語氣也變得古怪起來,怔怔道:“難道這位纔是?”
語氣遲疑,連他自己都有些不相信。
哪知一衆馬匪們卻同時點頭,就連六個青年公子也鄭重點頭。
蘇毗瓊波目瞪口呆,旁邊的範大牛也瞠目結舌,兩人愣愣看着那個少女,隨即又看向那個約莫三十歲的男子,好奇道:“這位少女看起來也就十五歲吧?怎麼竟能成爲諸位的領頭人?”
這話不說還好,一說所有人臉色全變,只聽一個馬匪聲音帶着驚恐,顫顫發聲道:“你可不要害我們,你怎能說她只有十五歲?”
另一個馬匪速度更快,直接伸手死死捂住蘇毗瓊波的嘴,這才滿臉冒汗道:“記住了,不準說她只有十五歲,要說她十六歲,懂了麼?否則她發起火來,我們所有人又要倒黴,你是渤海國主的結拜兄弟,她即便發火也不會找你發,但是我們可就慘了,也許七八天躺着下不來牀,蘇毗兄弟,求求你嘴上留情啊……”
可憐兩個滿臉兇悍的馬匪,這一刻眼中全是驚恐害怕。
蘇毗瓊波連忙點頭,心中卻生氣無比怪異之感。但他自覺自己說錯了話,連忙想要轉移話題緩和氣氛,於是目光看向那個三十歲左右的男子,故意語帶恭敬道:“敢問那位文質彬彬的書生是誰?看年齡應該是你們大姐頭的長輩吧?”
結果這話一出,馬匪們又是一臉古怪。
足足好半天之後,才聽一人很是小聲開口道:“那是我們大姐頭的師侄,你等會萬萬不可以說錯話,我們大姐頭什麼都好,就是對於輩分這種事特別在意,一旦有人惹毛了她,那兩把菜刀可不是好說話的。”
兩把菜刀?
蘇毗瓊波犯了迷糊。
這時衆人慢慢行走,已經極爲接近那片山林,也就是這個時候,蘇毗瓊波和範大牛又發現一件震驚的事,但見那片山林邊緣,額外還堆着一座小山,月色之下,閃耀輝煌,竟是刺眼奪目的黃金白銀,還有琳琅滿目的寶石瑪瑙,數之不盡的各種寶貝,就那麼隨意堆在了地上。
由於實在太多,已經堆成了一座小山。
“這估計全都是六惡馬匪的戰果,也不知他們掠奪了多少西域人……”
蘇毗瓊波乃是吐蕃貴族,望着那座寶貝堆成的小山默然無語,旁邊範大牛乃是商賈精英,已經開始習慣性推算那座寶貝小山的價值。
衆人更加接近那片山林。
終於,很近了。
一衆馬匪們突然整齊劃一,全體用手一勒坐騎繮繩,然後只見六個青年翻身下馬,站在遠遠的位置小心翼翼道:“大姐頭,我們有事稟告。”
砰!
一聲脆響!
嗖!
一道白光。
那白光一閃而過,速度宛如暗夜裡流星飛逝的白虹,陡然木屑漫天飛揚,炸碎彷彿滿天花雨。
蘇毗瓊波和範大牛相顧駭然,兩人都看清了是那少女一刀劈炸了木樁,劈炸木樁其實並不出奇,真正嚇人的乃是那木樁的質地。
那分明乃是西域沙漠特產的胡楊,三千年生產才能碗口粗細,質地硬比精鐵,斧劈刀砍紋絲不動。
然而那少女僅僅一刀,碗口粗細的堅硬胡楊就被劈炸了。
不是劈斷,而是劈炸,整根木樁炸成無數木屑,飛飛揚揚彷彿雨點一般。
這得是何等的剛猛刀法,才能劈出如此威猛的勁道?
馬匪們明顯臉色泛寒,六個青年似乎也膽寒萬分,領頭那個公子急急開口解釋,略帶驚恐道:“大姐頭,莫先發火,我們不是故意前來打攪,而是的的確確有着重事,翟大爺爺已經允可,否則豈敢深夜打攪您?”
說着停了一停,緊跟着急急又補充道:“我們救了兩個人,都和您的師兄有關係,一個叫蘇毗瓊波,一個叫做範大牛,一個是您師兄的結拜兄弟,一個是您師兄的門下犬馬,他倆被吐蕃騎兵追殺,將要殺死的時候被我們救了……”
這番解釋語速極快,雖然極快但卻訴說清晰,可見這個青年公子非比常人,絕對是個極富能力的精英人物。
“過來吧!”
終於,那少女淡淡開了口,僅僅三個字,語氣古井無波。
雖然她同意了,但是一衆馬匪卻沒有上前,只有六個青年公子翻身下馬,帶着蘇毗瓊波和範大牛走了過去。
這時候才發現,那個三十歲左右的男子臉上似乎掛着苦笑,而那個少女則是一臉冷厲,彷彿剛剛衝着男子發了一通火。
蘇毗瓊波和範大牛同時抱拳行禮,鄭重開口道:“吾等受難之人,謝過大姐頭的恩典。”
雖然救人的是六惡馬匪,然而少女卻是馬匪頭頭,所以要謝過對方恩典,此事並非胡亂攀迎。
哪知少女腳下微微一晃,整個身軀瞬間讓過了蘇毗瓊波的禮儀,她只接受了範大牛的行禮,卻躲過了蘇毗瓊波的行禮,微笑道:“你是我師兄的結拜兄弟,咱們之間可以同輩相稱,所以你不需要如此恭謹,就當朋友一般說話便可……”
然後又看向範大牛,臉色卻已變爲嚴肅,道:“你是我師兄門下犬馬,所以在我面前也算僕人,你的禮儀我受了,等會將有賞賜給你。”
蘇毗瓊波和範大牛對視一眼,都覺得這少女果然是個無比重視輩分的人。
只是不知道她爲什麼如此重視輩分,看起來甚至有種強迫病症一般的在意。
也就在這時,忽聽少女微笑又道:“我叫寶兒,是我師兄唯一的師妹,至於這個愁眉苦臉的傢伙,他的名字叫做崔談笑,身份乃是渤海第九真傳,算是我的門下小師侄,我師兄給他賜號談笑,原本是讓他像個書生一般談笑風生,可惜你們看看這個傢伙,每天只知道在我面前愁眉苦臉,別說是談笑風生,連句嘰嘰歪歪都不敢,等你們去往渤海的時候正好把他帶回去,免得杵在我這裡礙人眼…”
蘇毗瓊波和範大牛不知如何接話。
只是看到那個中年書生果然滿臉苦笑,語氣訕訕討饒道:“寶兒師姑,您可擡擡手吧,師侄若是被您趕回去,怕是會被我師父一巴掌給拍死,他心疼您遠赴西域,專門派我過來侍候您,這是師侄的任務,您可千萬不要讓我失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