貞觀四年大豐收,雖然不是每個人都能吃飽飯,但是餓死人這種事情已經開始急劇的下降,尤其還是在天子腳下的長安城,基本上不會再出現餓死的人,只不過後世有句話叫做人不作就不會死。
少年賭徒被人從破廟趕出來之後,先不說就他現在的身體狀況能不能撐到晚上,若是在天黑之前找不到安身之所的話,那麼等待他的必然是被巡街武侯扔出去的結局,若是被凍死街頭的話,那麼巡街武侯就會將他扔到長安城外面不遠處的亂葬崗。
寒風呼嘯,寬廣的街道非但沒有讓冬日的寒風變的稍小一些,反倒是變的更加狂猛,如刀子一般的寒風鑽入少年賭徒滿是孔洞的麻衣當中,迅速帶走了他身上剛剛積攢起來的溫度,他想要用哆哆嗦嗦的雙手將身上的麻衣拉的緊一些,卻是發現他拉得越緊,身上就會越寒冷。
“這狗曰的天氣,早知道就不把那件皮裘賣掉了,失策啊失策,這距離月底還有好幾天的時間,真希望他的工錢能夠快點送過來,不然這個冬天可就難熬了。”
少年賭徒將瘦弱的身體蜷縮在一個牆的拐角處,寒風還吹不到這裡,多少能夠讓身體稍微變的暖和一些,當然這種暖和也只是相對的,就算是沒有寒風的呼嘯,光是周圍極低的溫度,就能夠讓他喝上一壺。
“好冷啊。”
少年的嘴脣已經凍成了青紫色,體溫大量的流失,讓他的身體甚至都已經沒有了多少溫度,按照這個情況發展下去的話,凍死,幾乎已經是他最後的結局。
少年賭徒的身體開始不由自主的發出劇烈的顫抖,這是在被凍的狠了之後發出的下意識的行爲,他感受到了這種來自身體內部的強烈抽動,想要讓狂躁的身體變的安靜下來,可這一刻他才發現他竟然失去了對身體的控制權,越是想要控制,身體顫抖的就會變的更加厲害。
眼前的視線已經變的迷濛,眼前的景色突然間從寬廣的長安大街變成了年少時的溫暖衚衕,在他的身前還有一個比他年長一些的少年,燦爛的笑容讓他從心底產生了一絲溫暖,滿是關心的話語,更是讓他全身充滿了無盡的動力。
“弟弟,你放心,只要有哥哥在,我一定不會讓你吃苦受累的。”
少年賭徒還沒有來的及發表自己的意見,眼前的景色突然間發生了巨大的轉變,瓢潑的大雨將寬闊的街道包裹的嚴嚴實實,眼前的景色被大雨擊打的朦朦朧朧,哥哥的背影正緩緩的消失在雨幕當中,任憑少年賭徒如何的呼喊,哥哥都沒有回頭的意思,當他跌跌撞撞的衝進雨幕,卻是再也找尋不到哥哥的身影,任他如何哭嚎,任他如何嚎叫,天地之間只有暴雨擊打地面的聲響……
之後的過往一點一滴的出現在少年賭徒的眼前,在做小乞丐的時候被人欺負,當小夥計的時候被掌櫃打罵,最後不知道怎麼的,他學會了賭博,當他第一次從賭場當中贏了足足一貫錢之後,欣喜若狂之下他第一時間深陷其中,這世上就沒有比這來錢還快的營生。
成爲賭徒需要一場大贏,更需要很多的大輸,少年賭徒的生活開始圍着賭桌旋轉,贏了之後風光無限的跟當地的小混混大吃大喝一醉方休,輸了之後被賭場裡面的打手扔到街上,最悽惶的橋東,最奢華的飯館,都曾經留下了他的身影,未來從未出現在他的腦海當中,直到有一天,一個衣着鮮亮的人出現在他的面前。
只是第一眼,少年賭徒就認出了這個人就是多年之前狠心將他自己拋下的哥哥,對於這個拋棄了他自己的人,少年賭徒沒有想過原諒,只是哥哥卻是滿臉歉意的湊了上來,給錢,給住的地方,想要彌補他當年的離去,然而,滿心傷痕的少年賭徒又怎麼可能就這樣原諒他,認爲哥哥給的錢就是在爲哥哥自己贖罪,花的心安理得。
一陣狂風捲過,眼前的景色頓時消失的無影無蹤,冰冷的街道上沒有多少行人,身上的感覺變的越發的寒冷,眼皮子變的越來越沉,少年賭徒突然間覺得這輩子活的實在是太累了一些,只想這麼沉沉的睡去,再也不醒過來……
賈一將旬千蟬的話記在了心中,只不過他並沒有着急,以旬千蟬每月的份例,讓一個人就算是不幹任何事情,光在家裡躺着吃喝,也絕對能夠十分逍遙的活到旬千蟬下個月發份例的時間,眼下他還有事情要辦,那就是回莊子上,讓玻璃製造廠開始大量的生產玻璃器皿,原料十分的充足,對此賈一沒有任何的擔心,雖說不可能在年關之前將所有的材料全都製成玻璃器皿,但是至少要製造出足夠售賣百萬貫的量,現在抓緊時間還來的及。
不知道王延平和崔壯去了什麼地方,眼瞅着天色就要暗下來了,若是不能在天黑之前出城的話,那生產玻璃產品的時間就又會多耽誤一天,感受了一番由李二帶來的驚嚇,賈一實在是不想在品嚐這樣的味道,能早一天開始就早一天開始吧。
長安城中最熱鬧的地方當屬東城,賈一也覺得崔壯和王延平應該是去了東市,溫暖的馬車帶着他朝着東市的方向緩緩走去,只是走了沒多遠,馬車就停了下來。
“咋還停了,抓緊點時間,咱們要在天黑之前出城。”賈一沒有多想,對着車外趕馬車的車伕隨意的說道。
“大少爺,路上有個死人。”
死人在大唐實在不能算是什麼稀奇的事情,畢竟天下剛剛穩定下來,之前天下未定的時候,每年不知道會有多少的死人,根本就不是想看不想看的事情,滿世界全是死人,想看不見也不可能啊。
只是如今盛世降臨,尤其還是在長安城中,在路邊見到一個死人的概率實在是不能算高,賈一滿心好奇之下從馬車當中探出頭來,雖然那個“死人”的臉上充滿了泥垢,可賈一還是第一眼就看清楚了這個人的長相,心下一驚的同時也是快速的從馬車上蹦了下來,來到“死人”的身邊仔細的看了一番,發現竟是跟旬千蟬長的是那麼的想象,難道這就是旬千木?
伸手摸了摸“死人”的脖頸,微弱的心跳顯示着他生命之火正隨風飄搖,隨時都有可能熄滅,甭管是不是旬千木,既然在長安城的街頭碰到了,賈一作爲大唐的勳貴,就沒有見死不救的道理,第一時間叫車伕幫忙將他擡到車上,而後迅速的掉頭朝着賈府的方向跑去。
被賈一所救的正是少年賭徒,馬車當中有炭火盆,賈一將少年賭徒身上的麻衣扒開,將自己的雙手在火上烤熱之後,迅速的貼在少年賭徒的身上,希望這樣能夠給他冰冷的身體帶來些許的溫暖。
很快馬車就重新回到了賈府的門前,賈一第一時間找人將少年賭徒帶入了客房當中,爐子升起來,一小會兒,房間就變的非常的溫暖,招來四個丫鬟,開始一邊烤火,一邊在這個少年的身上揉搓,足足搓了半個時辰,少年身上的青紫色漸漸變成了粉紅色,少年的心臟重新變的有力起來,呼吸也是開始變的順暢。
賈一看到躺在厚厚被窩當中的少年,輕輕的出了口氣,少年髒兮兮的臉龐被丫鬟重新擦試過之後,已經展現出了他原本的容顏,雖然看起來年輕了幾歲,可跟旬千蟬幾乎就像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一樣,賈一八成肯定他就是旬千蟬的弟弟旬千木,只是讓賈一無論如何也想不明白的卻是,爲什麼有着不菲份例的旬千蟬,爲什麼會讓自己的弟弟過的這麼悽慘。
“去給他準備點熱粥。”
得虧旬千木在寒風當中待的時間不是很長,只有一個時辰的樣子,若是時間再長一點,賈一碰到的可就真的是一具屍體了。
賈一知道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的詩句,可卻是從來都沒有見過凍死的人會是什麼樣子,今天算是長見識了,儘管人並沒有真的凍死,不過凍死之人八成也就長這個樣子吧。
旬千木沒過多久就醒了過來,當他注意到周圍陌生環境之後,眼中竟然沒有任何驚訝的表情,就像這樣的環境他也見識過一樣,最後視線的焦點落在了賈一的臉上。
“你是誰?”
“我叫賈一,你叫什麼名字?”
“旬千木。”
“嗯,我是你哥哥旬千蟬的朋友,你就安心……”
賈一客氣的話還沒說完,剛纔還對賈一保持着一絲尊敬的旬千木,在賈一說出旬千蟬這個名字之後,臉上的表情頓時變的十分的坦然,就像是賈一爲他做這一切乃是理所應當的一樣,就連說話的語氣都發生了非常巨大的改變。
“你應該是他找來照顧我的人吧,你也真是的,怎麼不早點來啊,我都差點被凍死,有吃的沒,我快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