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虎兒的發現給羅士信敲響了一個警鐘,這突厥並不擅長防守。可是他們卻少見的弄起了防禦工事,甚至不惜將羊圈馬圈都拆了,而且周邊還有很多木板。
這跟羅藝的部落是一樣的。
羅士信若如李世民擬定的戰略計劃一樣,由他率兵北上,正面迎擊突厥。那毫無疑問的,粘怗部落、烏部落、羅藝的哈姆默德部落將是他的第一道阻礙,也是最強的一道。
頡利將三個部落以犄角的形勢安排在朔北草原之外,目的就是將此處視爲抵禦大唐入侵的戰場防線,對於三個部落的瞭解,羅士信也做足了準備,其中羅藝還是羅士信特別注意的對象。
羅士信從來沒有否認過羅藝的用兵水準,打仗水平。雖然覺得他會比他稍稍差一點,但絕對不是一個能夠隨意輕視的對象。尤其是羅藝在大唐多年,瞭解他們大唐的情況戰術戰法,還是一個很噁心的存在。
得到的消息果然也證明了這一點。
羅藝不同於別的突厥部落,別的突厥部落隨水草而居,經常性的遷居他地,所以他們的部落極少修建防禦設施,從來不打防禦戰。也無法如同漢人一樣據城而守:他們的主要口糧來源於牲口,他們必須以放牧的形式來保障牲口產奶。不像中原漢人那樣,擁有糧草能夠維持運轉。
但是身在突厥的羅藝卻始終貫徹着漢人所用的戰術,將部落修葺成爲一座堡塢。
羅藝並沒有在草原上建造城池,而是效仿亂世中中原百姓,自我保護的形勢修葺堡塢。
堡塢算是中原亂世中的一個人特色。是一種防衛性建築,也稱塢壁。戎狄盜賊並起的亂世,朝廷庇佑不了百姓,地方豪強聚族而居,糾合宗族鄉黨。屯聚堡塢,據險自守,以避戎狄寇盜之難。羅藝將這技巧帶入突厥,將手中掌控的部落建造成一個巨大的堡塢。
堡塢並不高大,但是厚實還有深溝,很明顯這是針對大唐名動天下的陌刀陣來設計的。以厚實的木牆土牆來抵禦強弩。再以深溝來對付行動緩慢,不夠靈活的陌刀衛。
李淵曾經意圖推廣陌刀衛,羅藝曉得陌刀衛的特點並不奇怪,也就針對陌刀衛中最關鍵的兩大兵種陌刀、強弩而搭建堡塢。
不得不說,羅藝這一手確實高明。沒有地利就搭建堡塢創造地利,羅士信想要憑藉實力強攻而下,付出的代價一定不小。
現在突厥的粘怗部落罕見的打算建造防禦工事,而且用的材料與羅藝相差無幾都是以厚實爲上,想必是特別受到羅藝的指點。他們三方彼此的關係也定不簡單,很有可能迫於他們唐軍的強勢走到一起。倘若烏部落率衆駐入羅藝的的部落,閃電戰就打不成了。便是唐軍在如何驍勇,處在不利的一方。想要戰勝兵力勝過自己許多的強敵,還是需要付出極大代價的。
若在這段時間裡,遇上了頡利的救援大軍。反而將唐軍陷入了危險境地。
羅士信察覺這一點,立刻改變了戰術,讓薛萬均、蘇定方阻截烏部落與羅藝部落的聯繫,並且連夜對烏部落發動攻勢。
這柿子選擇軟的捏:論總體實力實際上還是羅藝的部落要弱上一些,但是擁有堡塢相護的羅藝部落顯然要難捏一些。但只要他們吃下烏部落,三犄角便折其二。餘下羅藝一個部落,也不過是甕中之鱉。釜中之魚……
這如計劃中的一樣,當天夜裡唐軍便逼近了烏部落。
果然如他想象中的一樣。烏部落在修建防禦設施。
他們與粘怗部落相差無幾,在部落四周挖掘壕溝,以柵欄阻擋,柵欄的縫隙以木板阻擋,完全是一副針對強弩、陌刀的設計。
粘怗部落是完全沒有時間修建,烏部落比粘怗部落多了大半天的時間,進度要比之快上一點,已經動土了。
現在的烏部落就如驚弓之鳥,對於四周的一舉一動,異常關注。
唐軍遠在十數裡外,已經知曉,做好了充足的迎戰準備。
羅士信也索性大大方方的高舉火把率衆而來,蘇定方、薛萬均也完成了他們的任務,前來匯合。
三萬大軍組建成一條蜿蜒巨大的火攻,以軍勢先寒敵膽。
果然強悍的氣勢讓烏部落寢食難安,跟着燃燒起了熊熊烈火,一副與唐軍血戰到底的架勢。
藉助着對方軍營中的光亮,羅士信在一箭之外,將周邊的情況收入眼中,心中也是暗自慶幸:這如果他們來的晚了,他們遇到的就不是肉,而是難啃的骨頭了。
“你們說,怎麼打?”羅士信心中有了定計,不疾不徐的說着。
蘇定方道:“與其打,不如不打!”
薛萬均跟着頷首點頭道:“這曹劌論戰中有言,夫戰,勇氣也。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爲迎戰我軍,對方鼓舞挑釁,士氣正旺。此時攻擊,正好對他們他們的銳鋒之上,不如就此休息待命。等他們氣勢衰敗之後,再行強攻。”
劉仁軌笑道:“兩位將士,熟知兵勢,正是最佳戰術。”
羅士信頷首贊同,當即就讓大軍熄滅了火把,就地休息。
烏部落的柵欄外!
新任的部落可汗看着遠方黑壓壓的一片,一顆心跌落谷底。
新任的可汗叫烏卓,是上任族長烏默的次子。
烏默有八個兒子,但真正能夠獨當一面的卻只有二子烏卓一人。
烏卓也是衆望所歸的在烏默戰死的消息傳來後,繼承了烏部落的汗位,領導烏部落走下去。
頂着壓力烏卓就如摔斷翅膀的小鷹,頑強的掙扎着。
他已經受到了羅藝的提議,讓他率領族部前往哈姆默德部落避難。
烏卓並不信任羅藝,但是合兵一處卻是沒有辦法中的辦法:大唐的強勢,羅士信打的果敢,讓他找不到半點的希望。就算明知對方不懷好意,也不得不答應下來。
但就在他打算動身之際,蘇定方、薛萬均的騎兵隊卻橫插在兩個部落之中……
烏卓明白羅士信終究是技高一籌,再一次取得了先機,看破了羅藝的計劃:他要動身,必然要帶着族人一起走,族部中的老弱病殘缺乏戰力,遇到強襲突襲,只會敗的更加徹底,也只能被動的選擇在部落中待命。
唐軍大部隊逼來,看着浩浩蕩蕩的大軍,烏卓做了戰前的煽動鼓舞,以當前惡劣的形勢激發族部的死戰之心,又以烏默的陣亡,煽動部落兵卒的哀痛之情,將部落的士氣激發起來。
結果……
烏卓怔怔的看着黑茫茫的一片,方纔知道他所學的兵法戰術,跟真正通曉兵勢的中原人比起來,相差太多太多。
作爲一個初當大任的可汗,面對這種惡劣的情況,烏卓已經漸漸無所適從了。
自信心也跟着受到了極大的打擊,他想要反抗,想要帶領族人走出困境,卻無計可施。
他想過趁着士氣還在的時候殺出去,一決生死。但是唐軍的陌刀、弩箭卻是心頭的一根刺。經驗的不足,導致魄力不夠,也令他難以下這個艱難的決定:最終導致烏部落的士氣鬥志在時間流逝中一點一點的消失,失去了最後一點點的翻身機會。
在烏部落鬥志全失以後,唐軍的攻勢展開了。
這獅子搏兔,亦用全力,何況是人。
便是對於此時此刻的烏部落,羅士信也沒有任何的大意。
因爲烏部落修建了簡單的防禦工事,烏部落又以善射而聞名。
羅士信先以強勁的弩箭連環射擊,然後再以奎託斯的跳蕩兵爲前部,薛永的陌刀衛爲中部,莫虎兒的戰鋒隊爲後部,先後破營。
果然烏部落密集的箭羽讓羅士信略感震撼,他們的箭羽幾乎盡數的揮灑在兵叢之中,極少出現射偏的情況。
若沒有一定的射箭功底,絕不可能做到這點。
烏部落善射之名,也名不虛傳。
但是衝殺在最前部的是跳蕩兵,他們一手持刀一手持盾,勾着身子,如烏龜一樣,將身子儘量往盾牌裡藏。
作爲羅士信麾下唯一持盾的兵種,他們早就經過這方面的訓練,只聽箭羽射在盾牌上的“哆哆”聲,只有少部分運氣不好的讓箭羽從盾牌的縫隙中穿過,摔倒在地上。
面對這些變故,後方的兵卒經驗老道的從戰友的身上垮了過去,填補了空隙。
只是付出了百人的代價,唐軍便逼近了營寨。
營寨的防禦設施也實在簡陋,奎託斯只是飛腳一踹,一處柵欄就倒在了地上。
他當先破入營中,在他身後的兵卒老道的將餘下的柵欄搗毀,方便後方大軍進入。
這場戰役打的幾乎是沒有任何懸念,烏卓用盡一切辦法想要阻擋唐軍,但是他最後唯一的出路只有將自己的刀,摸向自己的脖子。
就在羅士信拿下烏部落的時候,羅士信得到了一條全新的消息……
羅藝跑了!
就在唐軍與烏部落大戰的時候,羅藝領着所有族人撤離了他們的部落往草原深處逃跑。
一天之內,頡利佈下用來抵禦唐軍的前線,竟然完全潰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