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歌邏祿思力意圖染指朔北草原,羅士信在如何應對上也做過一番深思熟慮。
若依照他習慣性的理念,對於歌邏祿思力這類窺視大唐領土的突厥異族,只有一個殺字。
但是歌邏祿思力與阿史那叢禮有些不一樣,歌邏祿思力是突利一派的人物。而突利與頡利在他們的計劃下,斗的正厲害。
如李世民的觀點一樣,羅士信對於突厥內鬥的勝負也有相同的看法:突利最終會敗在頡利的手上,就如強勢的吳王夫差會敗給越王勾踐,坐擁四洲地幾乎問鼎一半大漢江山的袁紹會折翼曹操手上一樣。頡利在關鍵時候的隱忍退讓所展現出來的魄力與突利在得勢之後,妄自尊大,有着鮮明的對比。
若突利在滅了頡利在於大唐翻臉,這個可以理解。
利之所在!
大唐突厥不論如何都不可能成爲相互依賴的盟友,但是突利還沒有滅了頡利,只是佔據了一定的優勢上風,便讓眼前的利益給迷住了理性,開始與對他幫助極大,一手將他扶持起來的唐朝討價還價。那副嘴臉,大唐已經看在眼底,想要再次從大唐手中取得好處,那是癡人說夢。
雖然現在突利的實力已經超越了頡利許多,可頡利的勝算還是很大的。
這一點也不只是羅士信,劉仁軌也是同樣的看法。
這位軍略政治都有一手的人才,在羅士信麾下得到了磨練,也漸漸展現了軍略上非同一般的天賦。
因爲手中握有一支最新建立的突厥情報網,對於突厥的近況極爲了解,也在戰前做出了自己的分析:
“突利好比一個青年人,青年人年輕氣盛,朝氣勃發,而頡利就如一個老者。青年人憑藉着自己的優勢,暫時戰勝了老者。但是老者也有自己的優勢,他確實不及青年能打,可他活得長活得久,認識的朋友多還有兒女相助,一但將這些力量聚集起來,青年人就不是對手了,突利的勝是一時的。”
劉仁軌的分析正中要害所謂患難見真情,在這個時候依舊願意跟隨頡利的大多都是真正的忠勇之士,都是可以倚靠的骨幹,也是頡利常年累積下來的力量。而突利因爲得勢,獲得大部分部落的支持,這其中大多是牆頭草,風吹兩頭倒的存在。突利能夠保持一定的優勢還好,若遇到一定的劣勢,這些牆頭草勢必會動搖,從而造成內部不穩。
比消耗拉鋸,突利贏不了頡利。
這真正忠於突利的不多,歌邏祿思力所領的歌邏祿部落便是其中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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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他們打這一戰,等於是幫着頡利除去一強敵,那是大大的不智。
不管是從近處邊軍戰鬥力來考慮還是從遠處的大戰略考慮,這一仗都不適合打起來。
羅士信終究不是一個魯莽不顧全大局的人,接受了馬周、劉仁軌的建議,不到萬不得已不打這一戰。
不過就算這一戰不打,打不起來。羅士信也不打算讓歌邏祿思力好過,任何覬覦大唐領土的人都要付出代價,也就以不聞不問的方式,來壯歌邏祿思力的狗膽,讓歌邏祿思力將他們的養、馬、人遷入朔北草原,然後找個機會一口吃下。
羅士信的胃口極大,本還打算再吃一些。但是他繼任夏州都督的消息還是走漏了。
儘管他們在第一時間將消息壓了下去,但因爲最初沒有料到有這一回事,沒做任何的隱瞞,還是傳出去了一點風聲。雖然他們努力控制過,但還是慢慢的走漏出來,讓突厥探子得到了的消息。
歌邏祿思力想竭力挽回局面,羅士信也只能提前行動,親自率兵阻擋歌邏祿思力。
他讓邊軍在遠處待命,卻率着捷勝軍衝刺而來,便是再給歌邏祿思力心理壓力,讓他們見識一下大唐強兵的威勢,削弱歌邏祿思力的戰心。
想要騎兵做到前後一致,這高難度的騎術與配合邊軍是萬萬做不到的,但是羅士信麾下的捷勝軍卻能夠做到。他大半年的心血都花費在捷勝軍上,如此辛勞的付出獲得的成果自是非同一般。
面對唐軍表現出來的威勢,面對羅士信展現出來的強勢,歌邏祿思力最終提不起死戰的念頭,選擇了退去。
看着狼狽而逃的突厥,羅士信放肆的大笑了起來。
唐軍上下也跟着大笑,上下兵卒瞧着羅士信,眼中都顯露着崇拜敬意。這跟着羅士信,他們似乎根本就不用爲勝利發愁。
“撤!”羅士信一聲令下,跟着她來到近前的捷勝軍整齊劃一的調轉方向,走向遠處的邊軍。
瞧着士氣已經提上來的邊軍,羅士信下意識的抹了抹小鬍子,決定開始訓練他們的殺敵戰技。
有了士氣的他們,可以接受進一步的強化練習了。
一羣好兵,離不開一個好的將軍,同樣的一個好的將軍,也離不開一羣好兵。
爲什麼羅士信在大槃山能夠取得那麼輝煌的戰績?
久經戰陣的天節軍能夠以兩萬抗住十五萬的突厥騎兵大半日是決勝的關鍵,其次纔是老天爺的幫助。如果當時羅士信手上握得是兩萬邊軍,給他十個膽子他也不敢採用如此戰術。
出色的戰術,往往更是考驗將士所擁有的戰鬥力,需要好的將士才能夠執行發揮出來。
現在邊軍的戰鬥力,明顯達不到羅士信的要求。在想戰術的時候,第一個反應便是邊軍的戰鬥力能否勝任。
這也是他從李靖那些學來的軍事知識:依照兵卒決定計策,不然再好的計策,執行的時候,超出兵卒的能力範圍之外,也會成爲一個爛的不能再爛餿主意。
提高邊軍戰鬥力,現在正是羅士信接下來的第一要務。
他領着一萬五的兵卒往歌邏祿思力所佔據的朔北草原趕去,來到近處蘇定方率領的五千兵馬正欲突厥牧民組成的三千控弦之士鮮明的對峙在了一處,雙方都沒有動手。
蘇定方是因爲受到了羅士信的命令,在對方沒有動手意圖的時候,不要輕舉妄動。而突厥人更是不敢,他們固然精於騎射,終究是以畜牧爲生的牧民。有大片牛馬拖累,真打起來損失就不是他們能夠輕易負擔的。
唐軍沒有動手的念頭,他們自當同是如此。
雙方都得到了消息傳訊,都在等着彼此的大部隊到來。
蘇定方是氣定神閒,一副蠻不在乎的表情,從最初的洺水城下他就見識到羅士信的厲害,跟隨了他多年更是清楚自己這位上司打硬仗的功底,區區突厥決計不可能是他的對手,對此一點也不擔心。
蘇定方的自若讓他對方的突厥千夫長奚白心底徒生忐忑,不知下一步應該如何。他授命負責侵入朔北草原的任務,本以爲是一個肥差,也事先看準了一塊地域,作爲自己的大帳所在,安逸的整理着自己將來的住處。卻不想還不過幾天,便收到狼煙傳訊,沒等他來得及將所有放牧的羊馬收回來,大股唐軍已經先一步抵達。在進入朔北草原之前,他特地得到過歌邏祿思力的提醒,不到萬不得已,不許對於唐兵開戰。
對方不讓他走,他也只能乾等着。
這時間一點一點過去,奚白正在絕望之際,卻猛然發現,一支將至少一萬以上的軍隊正自東南側後的方向,以整齊隊形迅速靠攏過來!
奚白大喜過望,心跳加速,努力瞪大眼睛向那邊張望:那邊是突厥說好接應的方向,這是可汗察覺異樣,特地趕來支援了嘛?
但希望總是失望之母,隨着那支部隊的逐漸靠近,奚白只覺得自己這顆心隨之從九天之上筆直地摔落,四分五裂。
對方的旌旗高高掛着,他雖不識漢字,卻也認得那是漢人的旌旗,並非是他們草原特有的部落戰旗。
看着那漸漸逼近近乎一萬五千六千的軍勢,奚白更無反抗之心。
來到了近處,羅士信高舉着手中長槍道:“我乃大唐羅士信,你們的可汗已經讓我打跑,拋下了你們。現在你們面前只有兩條路,降或者死!”他說的是霸氣凜然,不過突厥上下卻一個個都不爲所動。在突厥只有突厥貴族通曉中原的語言文字。他們這尋常的牧民兵卒連自己國家的文字都不太會,更何況是中文的。
不過立刻就有人給他做了翻譯,燕沛當了近乎十年的馬賊,橫行於突厥境內,早已習得了一口流利的突厥話,將他的話做了翻譯。
那些突厥兵卒聽燕沛介紹在他們面前的竟然是他們畏懼如蛇蠍一樣的惡靈之首,一個個都忍不住驚駭低呼。看着羅士信的眼神,立刻變得如同鬼魅一樣,本來就沒有抵抗的鬥志,一個個不等奚白下令便放棄了抵抗,不加猶豫的就選擇了投降,將自己的兵器丟在地上,下馬跪伏在地。
羅士信想不到他的名號還有些管用,這一吼,那些突厥一個個都降了。
他哪裡知道在草原上他的名望一點都不輸於個個部落的首領,只不過是負面的,是最兇殘最兇狠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