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魯這麼猜測也是有依據的。
宋月媛雖然看上去依然二十許的模樣,但他是知道實情的。
看凌風的樣子,雖然這幾個月的磨鍊讓他顯得比本來年歲成熟,但以宋魯的眼力,仍可看出其年輕稚嫩。
加上衛貞貞眉目與宋月媛殊無相似之處,又因被賣給馮家爲妾,長年勞作,看去略有滄桑之色,便排除是宋月媛女兒的可能性,再者與凌風神態親密,於是推理出這個自認爲頗爲正確的診斷……
“不是……”宋月媛登時尷尬不已,這叫什麼事啊。衛貞貞也是滿臉暈紅,不知該說何是好。
而凌風頭上直冒黑線,你也太風趣了吧?連連咳嗽,讓宋師道懷疑這位“表弟”是否生病了。方纔聽他運功傳聲,中氣十足,顯是內力渾厚之極,不至如此啊!
這小子明顯也是這樣想的,還覺得“表弟”比自己強多了,小小年紀就找下媳婦兒了,忽地想起那道白衣清冷的身影,一絲苦澀泛上心頭。傅姑娘呵,你可知中原還有一個人正日夜難眠,苦想着你麼?
凌風回覆過來,攬住宋月媛柔軟的纖腰道:“在下明宗越,是月兒的夫君。”介紹衛貞貞道:“這是小弟的另一位嬌妻。”隨後行禮道:“小弟見過魯哥。”心底有些難以抑制的惱怒,宋月媛會否因此而傷心?
他忽然生出有一種感覺,對這些繁瑣的感情不想再糾纏下去。
內心深處似乎有個東西在告訴自己,人世間的愛恨情仇都是如此的可笑,只有摒棄這些所謂的情感才能走上通天之道!
所有宋閥人的步子都沒再邁出,齊齊停下,不是爲宋魯擺個大烏龍,而是凌風報上的名字!
明宗越!
江湖風頭正盛的“血手閻羅”!
這本不符合人之常理,因爲本來大家第一反應應該是爲宋魯的犯錯大笑一下,然後細細一思索,再開始震撼。
實在因爲“明宗越”之名太響,大江南北到處流傳,且越傳越邪乎,這幾日宋閥船上各人耳邊盡是流傳着的其惡魔化的事蹟。短時間內能有如此效果,想必始作俑者也未曾料想得到!
剛纔衆人被聲音震出船艙,尚在考慮是何方神聖,這纔想起,眼前這年輕人不正符合明宗越的形象嗎?
青衣,赤手,美人,還有那臉上掛着的人畜無害的微笑。
正是笑裡藏刀,殺人如麻,狠辣無情,血手閻羅!
有人兵器立即掣了出來,充滿戒備。
空氣中充斥着緊張的氣氛。
凌風收攝心神,拋開剛纔可怕的念頭,自己是怎麼了?看着眼前的情景,他真想告訴大家——其實我是個好人。
不過這句話若說出來,在場諸人只怕宋月媛與衛貞貞亦未必會支持。
他雖然算不上什麼壞人,但說是好人實在夠嗆。他心腸再好,可行事作風亦是讓常人難以接受。不過一路行來受過他恩惠的難民倒是把他當作萬家生佛看待。
宋魯沉浸在這兩個震驚的消息中,這時猛然驚醒,忙喝止手下的動作,把三人領進艙廳,與宋氏兄妹作陪,柳菁去準備飯菜。
幾人不分賓主,隨意坐下,這種自己人的感覺讓凌風三人很舒服。
先將明宗越之事撇在一旁不提,由宋月媛將她這些年的事一一道來,略去凌風是她女兒夫婿一節,衆人都唏噓不已。
造成她不幸來源的鄭乾已經身死,他們自然不會再跟一死人過不去,只能感慨世事的無常。
宋魯心中盤算開她的女兒鄭淑明來,如果可以的話,不妨讓她與師道交往一番,親上加親,也可省了大兄再費心思。這樣對小妹也算有所補償。
不知道親叔已經打算爲他的終身大事作主的宋師道見“表弟”成了自己“姑夫”,這般年輕,讓他很不適應,但他畢竟是大閥子弟出身,胸有氣度,稱了聲“姑夫”,讓凌風微微一愣,繼而問道:“你可是江湖上的那個‘血手閻羅’?”
宋魯還不怎麼,其餘在座都笑起來,宋月媛揩去淚珠道:“師道,你要不舒服,就各論各的吧!”
自己確實有老牛吃嫩草的嫌疑,但這能怪我嗎,還不是那冤家害的!
“禮不可廢。”宋魯沉聲道。
宋閥是豪門大族,規矩森嚴,在這封建禮法並不盛行的時代仍有大戶特有的規矩,不然怎麼約束族人,保持家族的常盛不衰?
凌風苦笑道:“還是如月兒所說各論各的吧!比我大的叫我宗越就可以,比我小的叫大哥吧。所謂‘血手閻羅’不過好事者強加給我的虛名,我這人其實很友善的。”
看宋玉致那滿是殺氣的眼睛就知這是他最好的選擇。小美人,至於如此麼?後一句算是對宋師道的回答,但明顯未收到應有的效果,大多是懷疑,宋玉致更是俏皮地白他一眼。
宋魯無奈道:“好吧!回山城後一定改口。若讓大兄知道,定會家法處置。”他對明宗越這名號也有些發怵,覺得還是以後單獨詢問小妹好些,便轉對宋月媛道:“小妹,你是要與我們回嶺南吧?”
宋月媛點頭道:“這些年了,我總要回去看看。”目光有些關切,“母親還好吧?”
她與宋缺宋魯幾人雖是兄妹,卻是同父異母,她母親是父親在元配過世後續的弦,宋缺接任閥主後,對她們母女極是客氣。雖說母親年紀算不得多大,但人有旦夕禍福,難保不會出意外,所以她問的時候頗爲忐忑。
宋魯明白她的擔憂,說道:“放心吧,夫人身體還可以。只是十幾年來始終惦記着你,因爲找你的事險些與大兄鬧翻了。此次回去,夫人與大兄肯定會高興壞的。”
不想宋月媛冷笑道:“怕是不會吧?他這個閥主還不定會處置我這個丟盡宋閥臉面的女子呢!”
宋氏兄妹與衛貞貞詫異她的語氣,不知是何緣故。凌風清楚,卻不好多說。
宋魯嘆道:“你還未忘記當年的事?”
“怎麼會忘呢?”宋月媛愛憐地看眼情郎,收到他安慰的眼神,聲音緩和不少,幽幽道。
柳菁進來,把茶斟給衆人,然後在靠宋魯的位置坐下,舉止優雅,讓凌風不由多看幾眼。這女人總給他一種熟悉的感覺,他當然不可能認識她,那又會是什麼緣故呢?
宋魯並不動茶,正容道:“小妹你知道麼?當年之事其實另有隱情。”
“能有什麼隱情?”宋月媛不信道。
宋魯嘆道:“你自幼在山城長大,純潔無瑕,不曉得人心險惡,大兄不忍你受到塵世的污染,便沒把實情告訴你。哪知會有後來之事!”
宋月媛已非當年懵懂無知的少女,心中有種不好的猜測,不敢相信,問道:“怎麼說?”略帶顫動的聲音顯示她內心的不平靜。
宋魯道:“與你相戀的男子是故意與你撞見,要將你拐走,大兄識破他的陰謀,才令二兄將之擊殺。”
“有什麼證據?”宋月媛面色一變。
宋魯沉聲道:“你是我們宋閥的小公主,平日自是常有人在側護衛。他竟能突破我們的防線,與你套上交情,這本身就不合情理。大兄起了疑心後,從其功法中看出他是魔門滅情道在嶺南秘收的弟子,吩咐二兄拷問,這才知道因爲你是天生媚女,意圖交換給陰癸派。”
眼神變得迷離痛心,顯然是想起那段失去親人蹤跡的難忘日子,“自你失蹤後,大兄牽怒於滅情道宗主‘天君’席讓,以其犯‘天刀’名諱爲由,追殺其幾千裡,並將滅情道在嶺南的基業盡數毀去!”
衆人聞此同時一震,只有正襟危坐的衛貞貞茫然不知,但亦爲宋氏兄妹間的親密感情而感動。
宋缺追殺席應竟還有這種隱情?凌風有種華夏狗仔隊獲得大明星隱私時的激動和興奮。
大八卦啊!看書時本還以爲他看不慣席應那混蛋比武失敗後,反屠戮嶽山滿門的卑鄙行爲呢!
自己這個大舅哥倒是對自己脾性。對冒犯親人的傢伙絕對不能手下留情!
他們都沒注意到柳菁聽到“天生媚女”四字時秀眸中一閃即逝的精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