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份的長安城,天氣已經變涼。
但是,占城卻仍然被熱浪籠罩着。
尉遲環一行人剛剛來到一處集市,就看到了幾個賣香料的鋪子。
“羅三刀,這占城的香料,很多嗎?”
南洋多香料,但是到底是怎麼一個多法,尉遲環並沒有概念。
眼下一下子就看到了好幾家售賣香料的鋪子,更是讓他產生了一種錯覺。
莫非,占城遍地都是香料?
“郎君,占城自然是盛產香料的,但是真要說多,其實也不算多。遠遠沒有到遍地都是的地步。只不過可能跟大唐比起來,會多很多。”
羅三刀沒有去過太多地方,讓他來判斷占城的香料產量如何,他還真是不知道說什麼。
不過,按照他的這個說法,倒也勉強說對了。
“算了,走吧,進去問問這裡的香料怎麼賣,指不定回程的時候我們要在這裡帶一批香料回去呢。”
尉遲環也沒有對羅三刀抱有太大的希望。
尉遲環一行剛進鋪子,就有一個尖嘴猴腮的掌櫃來到衆人面前,一陣呱啦呱啦的不知道說着什麼。
“郎君,他在問我們要什麼呢?”
羅三刀說自己會佔城話,看來倒不全是假的。
“這個是桂皮吧?怎麼賣?”
尉遲環看了看鋪子裡的香料,找到一個自己比較熟悉的東西,開始問起了價格。
這桂皮,在燉羊肉的時候,加一點進去,去腥的效果非常好。
在長安城,也是屬於勳貴人家才用的起的東西,哪怕是最便宜的時候,一斤也得十來貫錢。
“郎君,他問我們有沒有什麼東西跟他換?”
看來,這個掌櫃的也是聰明人。
他很清楚自家的桂皮,在占城不算什麼貴重的東西,即使賣,除非量很大,也掙不到太多錢。
但是換的話就不一樣了。
眼前這個明顯是從北方來的唐人,很多在他眼裡不值錢的東西,在占城卻是價格高昂。
掌櫃的之前就嘗過甜頭。
“換啊?換也行啊。絲綢、瓷器和玻璃鏡子都行,怎麼個換法?”
船上還有不少海盜屋裡搞來的絲綢,再加上本來就帶了一些瓷器和玻璃鏡子,尉遲環倒是不介意在占城先換掉一批。
此番南下,按照楚王殿下提供的海圖,應該是已經完成了一半了,頂多繼續往南再走一千里,差不多就要考慮返程了。
沒有足夠的據點的情況下,船隊不適合再往陌生的海域繼續行走。
至於據點,這個還得好好花點時間,找個有合適港口的地方,最好就是跟達拉島一樣的地方,安全最有保障。
“玻璃鏡子是什麼?郎君,他說能不能給他看一看。”
羅三刀說完,自己也一臉好奇的看着尉遲環。
絲綢也好,瓷器也好,他雖然是穿不起用不起,但是好歹也看過。
鏡子的話,銅鏡自己在占城也看過幾次,可是玻璃鏡子……
玻璃是什麼?
自己從來沒有聽過啊。
“尉遲大哥,我這有一面,給!”
一旁的房遺愛,居然從懷裡揣出一面巴掌大的玻璃鏡子,讓尉遲環不由得狐疑的多看了他幾眼。
一個大男人,身上居然隨身帶着一面鏡子……
自己以前沒有發現他有這個愛好啊?
“啊?”
有些詞語是全球通用的,不等羅三刀說什麼,那個掌櫃看到房遺愛掏出來的玻璃鏡子,就忍不住發出了一聲驚叫。
此時,太陽正處於半空之中,陽光剛好可以照耀進鋪子裡面。
白銀包裹着的玻璃鏡子,在陽光的反射下,散發出閃亮的光芒,刺的尉遲環都不敢盯着鏡面看。
“郎君,他說可以給他看一看吧?”
羅三刀強忍着好奇心,耐心的幫忙翻譯着掌櫃的話。
尉遲環不笨,看到這些人的反應,就知道玻璃鏡子在這裡,絕對是價值連城的東西。
這玩意,當初在珍寶閣,也是要賣一百貫錢一面的。
哪怕是產量增加,鏡子變大了,眼前這麼一副玻璃鏡子,在珍寶閣也還是要賣二三十貫錢的。
沒辦法,壟斷,就是這麼暴利。
“這玻璃鏡子,乃是採用極北之地出產的玻璃,需要七七四十九個匠人,經過九九八十一道工藝,耗費一個月的時間,才能製成。”
尉遲環眼珠子轉了轉,一臉認真的說道,然後把玻璃鏡子給到對方。
一旁的房遺愛聽了尉遲環的話,眼珠子都要掉下來了。
這玻璃鏡子不是楚王府的作坊生產的嗎?
自己雖然沒有親自去參觀過,但是也從來沒有聽說它的製作工藝居然這麼複雜啊?
至於極北之地……
房遺愛覺得自己有點暈。
我在哪?
我想幹什麼?
“太清晰了,實在是太清晰了。這簡直是仙家寶貝啊。”
尉遲環的話,在房遺愛看來,充滿了虛假和誇張。
但是在那個掌櫃耳中,卻是覺得真實無比。
如此寶物,花費各種艱難困苦才製作而成,不是理所當然的嗎?
“這個玻璃鏡子,在我們大唐,也是稀罕物件,非王公貴族,是沒有機會使用的。你要是有了這面鏡子,進獻給你們國王,說不定你還能謀得一官半職呢。”
尉遲環繼續發揮自己的忽悠本事,羅三刀在一旁兩眼冒光的認真翻譯着,生怕錯過了一個詞。
天朝上國,果然是天朝上國啊。
如此神物都能夠製作出來,看來,自己是跟對人了呀。
“這面鏡子我要了,你看這樣,一百斤桂皮,我用一百斤桂皮換這面鏡子怎麼樣?”
掌櫃的驚喜完之後,眯着眼睛,開始跟尉遲環講起了價錢。
嘶!
尉遲環倒吸一口涼氣。
一百斤桂皮?
這要是在長安城,怕不得值上千貫錢吧。
就換這一面鏡子?
看起來,他還似乎非常樂意的樣子。
尉遲環面不改色,腦中卻是拼命的回想李寬當初跟自己聊天時提到的一些內容。
“嗯?一百斤?
尉遲環眉頭一皺,臉上露出不悅的神色。
那個掌櫃一看,連忙伸出兩個指頭,“那……那兩百斤?這桂皮,哪怕是在我們占城,也是比較難收集的,要準備兩百斤,不知道需要砍伐多少桂樹才行呢。”
“三百,三百吧。你要是答應了,這面鏡子就是你的了!”
“成交!”
聽完羅三刀的翻譯,那個掌櫃迅速的答應了。
就感覺像是佔了大便宜一樣。
而尉遲環也感覺良好,自己從一百斤談到了三百斤呢。
單單這一面鏡子換到的桂皮,帶回長安城,都能換成幾千貫錢了呢。
碼頭上來的那些唐人,帶來了好多寶物。東邊有家鋪子,只花了三百斤桂皮,就換到了一面價值連城的寶鏡。
這些唐人需要採辦大量的瓜果蔬菜和糧食,還有其他貨物。
這些唐人出手非常豪爽,就連普通的船員,都比波斯來的要有錢的多。
……
各種各樣的傳言,在尉遲環一行人到達占城的當天,就傳遍了港口。
“郎君,依我看來,我們還是先補充淡水和食物,把貨物換成金銀和銅錢,香料的話,回程的時候再採辦也是可以的。”
看着尉遲環安排人將三百斤桂皮搬上了船隻,朱二福在一旁勸說。
“對啊,我們還要去找香料島呢。王爺給的海圖還有真臘和蒲羅中等幾個地方都沒有去呢。”
房遺愛的一面鏡子換了三百斤桂皮,他是好好的激動了一會。
不過,想到還要繼續往南走,說不準那裡的香料更加便宜,他又恨不得明天就啓程。
“行,那就先在這裡休整三天,採辦足夠的新鮮食物,我們繼續南下。”
尉遲環倒也拎得清,知道這一次的航海,探索航線是第一位的,貿易反而是其次。
只要摸清楚了海路,以後有的是機會掙錢。
當天晚上,在海上飄了好久的船員們,一起在碼頭上大吃大喝了一頓。
考慮到這是船員們難得的一個放鬆機會,除了負責守衛的幾十人,其他人的愛幹什麼幹什麼,尉遲環壓根就沒有管。
難得到了一座晚上沒有宵禁的城市,楊七娃自然跟着陳四兒等幾人上岸好好的轉了一圈。
“七娃,剛剛有個兄弟回來,說是碼頭東邊有個好去處,我們也去看看吧。”
陳四兒一臉神秘的跟楊七娃說道。
楊七娃和陳四兒是一個村裡出來的,雖然不在一艘船上,但是彼此關係卻是非常的好,下了船,自然喜歡一起活動。
既然陳四兒有好去處推薦,楊七娃自然不疑有他。
兩人從碼頭上走過,吸引了周圍不少佔城人的眼光。
這個時候的唐人,相比倭人也好,占城人也好,普遍都要高大很多。
最關鍵的是,占城這一片區域,對於中原王朝的仰慕,哪怕嘴上不說,心裡面也是很嚮往的。
這種崇拜程度,絕對比八九十年代華夏人民崇拜老美還要誇張。
“七娃,就是這幾家,都可以的。”
陳四兒說完,就露出了一副特別的笑容,推門走了進去。
……
三天以後,船隊總算是重新起帆,繼續往南而去。
而楊七娃卻是兩眼發黑的站在桅杆上面,輪到休息的時候立馬跑回船艙補覺。
占城人民實在是太熱情了。
感覺自己的腿都要軟的走不動了。
而尉遲環和房遺愛在船裡船外的巡視了一圈,看到船員們雖然臉露疲憊之色,但是精神狀態卻是很好,一點也不像是離開登州,在海上飄了小半年的樣子。
“尉遲大哥,怎麼樣,我說的這個方案很有效吧?”
房遺愛露出一個賊兮兮的笑容。
一直以來,船員在海上長久的行駛當中,怎麼確保他們遵規守紀,確保精神狀態正常,是一個讓人頭疼的問題。
特別是這個年代的船隻航行速度又比較慢,再加上沒有手機電腦,大部分人又不識字。
除了打麻將、釣魚和游泳之外,還真是找不到太多調節身心的活動。
東海漁業在倭國的時候,房遺愛就意外的發現,船員們每次到了港口之後,都會變得興奮。
剛開始,房遺愛還以爲他們是在海上漂的久了,看到陸地了,所以開心不已。
後面發現,自己找錯了重點。
據說,難波津專門做東海漁業生意的青樓,就有好幾家。
……
沒有剪彩儀式,也沒有開業儀式。
長安城到涼州的水泥路,經過將近兩年的修建,總算是徹底貫通了。
除了蜜桃村這種早早享受到了水泥路開通便利的村民,長安城中,還有一家鋪子,也是特別明顯的受益者。
“郎君,今天又賣出去了二十二架馬車,最近一個月,我們賣出的馬車數量,比往年好幾個月還要多呢。”
城南馬車行是長安城最大的馬車鋪子,在長安城裡有着自己獨立的馬車作坊,官道上跑的馬車,至少有五成是出自城南馬車行。
雖然馬車的主要器件都是木製,按理來說,一些木匠也能製作。
但是,馬車製作最難的是車輪和車軸,這絕不是一般的木匠能夠搞定的。
哪怕是勉強做出來了,也做不到經久耐用。
而城南馬車行,偏偏在車輪和車軸的製作上,只有一套自己的絕技。
再加上背靠關中四姓之一的韋氏,城南馬車行的生意,自然是好的不得了。
“跟作坊那邊說清楚沒,這個月,鋪子裡至少需要五百架馬車。”
韋思仁看了看身邊亦步亦趨的車行掌櫃,再次強調了要保證馬車的供應。
別看最近賣出去的都是運貨的馬車居多,但是一輛馬車,至少也可以掙幾貫錢,一個月下來,絕對是一個很可觀的數字。
所以,作爲韋家的嫡系子弟,韋思仁被安排負責車行相關的一應示意。
作爲家中老三,韋思仁是不可能承襲爵位的,再加上韋家也需要一個信得過的子弟來掌控家族的商業,韋思仁就自告奮勇的站了出來。
先是讓車馬行在長安城站穩腳跟,接着又跟着在登州府成立了捕鯨隊。
原本,他還派人偷偷的去東海漁業的曬鹽場,想要竊取精鹽製作的秘密,可惜失敗了。
即使如此,韋家在商業上也是積累下來不菲的實力。
這些年來,韋家能夠蒸蒸日上,韋思仁也是立下了功勞的。
畢竟,不管幹什麼事情,都離不開錢。
“郎君,您放心。今年開春以來,馬車行的情形就比往年好,所以馬車作坊那邊也是一直擴產。到了最近兩個月,馬車作坊的規模更是達到了去年的三倍。”
馬車作坊的掌櫃韋寶也是韋家的老僕人了,很得韋思仁信任。
基本上,韋思仁不管事的時候,城南馬車行和韋家馬車作坊,就是韋寶說了算。
甚至就連長安城最大的木材商郭陽和鄧峰,也要看他的臉色行事。
“不夠,現在馬車的需求這麼旺盛,我們一定要多製作一些馬車出來。”
好不容易碰到一個掙大錢的機會,韋思仁自然不想放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