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達揉了揉腦袋,看着面前一間又一間的宮殿,無奈的承認,自己真的迷路了。
其實明達沒有逃跑的意思,至少暫時是沒有的,她只是想熟悉瞭解一下這裡的地形格局,方便等身體再好一些的時候離開,沒想到竟然會迷路了。感覺是按照原來的路走回去,進去一看卻是一個陌生的宮殿,空無一人。明達退出來後,又尋了一通走進另一處宮室,依舊是陌生的空無一人。這裡難道不是王宮嗎?怎麼會有這種根本一個人影也沒有的地方?明達心情有些緊張,可越是如此越找不到正確的路。
“唉……”幽幽的一聲輕嘆,明達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卻也不得不鼓起勇氣循聲找去。
“有人嗎?請問,這裡有人嗎?“明達轉過一條長廊,一個臨水的露臺出現在眼前。這露臺打磨的光可鑑人,兩邊護欄雕花砌玉,華美異常口六支兩人合抱的玉柱,撐起高高的穹頂,上面鑲嵌着幾顆嬰兒拳頭大小的夜明珠,正散發着柔和的光。
在其中一棵柱子旁,一名僅着淡藍色薄紗連身裙的女子依柱而坐,看着月光下波光粼粼的水面,一頭烏黑的長髮並未束起,就那樣自然垂落在腦後,被偶爾掠過的風扯得飄揚凌亂,卻另有一種悽美的意味。
ωwш_ ttκǎ n_ ¢ O
“請問,這裡是什麼地方?我迷路了。”既然裝作不知曉麴智盛的身份,明達也只能繼續裝傻,只想先問明瞭這裡,然後再請人家指點道路口然而,那女子卻恍若未聞,依舊望着水面發呆,頭也不曾回一下。
明達有些躊躇,又朝前走了兩步,聲音稍稍提高道:“你好,可以麻煩你告訴我這裡是哪裡嗎?我迷路了。”
等了半晌,見那女子還是不理會,明達暗自猜測,也許她聽不見吧。想了想,明達走到女子身旁,輕輕碰了碰她。這次那女子終於有了反應,幾乎是明達剛一觸碰到她,她就飛快的轉回頭來,一臉驚恐的看着明達,好似看到什麼可怕的怪物一般,然後飛快的起身逃跑。
“噯……”笑容還僵在臉上,手也還懸在半空中,明達轉回身時,那女子竟一跑過長廊,轉個彎不見了。下意識的追了兩步,明達沮喪的停了下來。這女子如此古怪,就算追上了只怕也未必能問出路來。
更何況,更大的可能是追不上。不過,剛纔那驚鴻一瞥,到讓明達頗有幾分驚豔。那女子看着年紀應該不算輕了,但保養得很好,皮膚及細嫩,眉目靈秀精緻,一點不像這邊沙漠中的女子。雖然眼角有淡淡幾道魚尾紋,雙眸卻是清澈明亮得好似孩童。不過,這女子的樣子看着有點眼熟。真實奇怪啊,自己又沒來過高昌,怎會看着眼熟呢?
算了,與其自己亂跑,還不如待在這裡等着呢。輕嘆了一口氣,明達走到圍欄邊,學着剛纔那女子的樣子,依着柱子坐在圍欄上.望着一池水波紋紋。原本是打算尋個不引人注意的地方藏起來,等待唐軍到來,誰想竟然一頭撞進了高昌的王宮。現在如果偷偷溜出去的話,不說薛其慕是否還在外面等待機會,只這風流王子一關就不好過。他要是覺得自己是奸細,大張旗鼓的搜索自己,那可怎麼躲得過?暫時還是隻能窩在這王宮裡吧。而且,說實在的,這王宮至少衣食無憂。
想到這裡,明達忍不住小小鄙視了自己一把。這大概就是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的真實寫照吧。這公主做久了,到是真的嬌貴了呢。
“母妃,原來你在這裡!”柔和好聽的男聲帶着驚喜,在身後響起。
明達渾身一僵,猜到對方必然是認錯了人,正要回頭解釋,卻聽另一道略顯低啞的蒼老聲音斥道:“智隆,大半夜的,還不快些回去。”
“可是,父王……”那柔和好聽的男聲略一遲疑,恭順道,“是,父王,兒臣這就走。母妃她……父王,母妃她只是……““囉嗦!快回去,父王自有分寸!”
父王?來人竟是高昌國王麴文泰嗎?剛纔那人是王妃?”
明達不敢再耽誤,忙轉過身來道:“你,你是誰?”
麴文泰一愣,本能開口道:“你,你不是若嫺?”
若嫺?看來是那位疑似王妃的女子之名。明達腦筋急轉,一邊滿臉天真好奇道:“若嫺是誰?我,我不認識。我迷路了……”
麴文泰已經鎮定下來,目光一閃,沉聲道:“你是誰?爲何會出現在這裡?”
明達已經想好說辭,忙道:“我是被匪人劫掠至此,幸得這裡一位公子相救,還帶小女子到貴府修養。小女子今日覺得好了許多,便在院中散步,不料卻迷了路,無意中闖到此處。
叨擾之處,還請原諒。“
麴文泰審視面前的小女子,心裡起了懷疑。身份不明暫且不說,這少女明明一哥嬌嬌弱弱的樣子,偏偏能在自己面前如此鎮定。她到底是真的不知自己身份,或是別有用心呢?
“你被匪人劫掠?那你是何方人氏,姓甚名甚?救你的公子又是誰?”
明達忙一一應道:“小女子涼州人氏,姓賈,家中還算殷實,小名喚作明兒。至於救我的那位公子,嗯,他長得濃眉大眼,削臉高鼻,很是英俊。噯,和大叔你有幾分相似。“
麴文泰面色稍緩,盯着明達的眼神還是頗爲警惕。夜露已深,又
站在水邊,明達感覺身上有些發冷,擡手抱臂。麴文泰目光突然一
凝,激動的上前一步,抓住明達手腕,把明達嚇了一大跳。
“哪兒來的!你手上的翠心手串哪兒來的!”
此刻的麴文泰面目竟有些猙獰的意味,雙目微微泛紅,到把明達嚇了一大跳。待看清他問的是自己手上宇文太妃所贈手串時,心裡突然一震,好像有什麼念頭閃過,下意識道:“這,這是家中長輩所賜。
大、大叔,你沒事兒吧?”你捏得我手好疼啊。
麴文泰意識到自己失態,放鬆了手上力道,卻還是神色激動的盯着手串,追問道:“家中長輩?是,是男的還是女的?姓甚名甚?“明達掙脫麴文泰的控制,怒目不滿道:“大叔,您這樣問是否太過失禮了!”
剛纔麴文泰眼中一閃而過的狐疑,明達是有注意到的,再想起當初麴智盛同樣對自己有過懷疑,知道此刻太唐和高昌關係緊張,高昌君臣神經多少都要敏感一些,若不能讓他們打消懷疑,還是有些麻煩的。
這種時候,越是顯得畏畏縮縮的,越容易讓人生疑,所以纔敢如此應對。再說了,就算他生氣,自己這不是不知道他身份嘛,不知者不罪。而且,明達總感覺,這高昌國王應該是不會真把自己怎麼樣的。
麴文泰目光這才自那手串上移到明達臉上,然後又是一愣,喃喃道:“像,真的很像。”
明達皺了皺眉,起了好奇心,便問道:“大叔,你說什麼呢?”
麴文泰這才從當初那少女低吟淺怒的回憶中清醒,看向明達時便多了幾分慈愛親近:“小姑娘,你家,你家可有姓宇文的親戚?送你這手串的,可是……咳咳,本……大叔與這手串的原主人曾是相識的,所以見了這手串,心裡掛念舊友。“
明達點頭道:“原來是這樣。大叔,你和我姨娘原來認識啊。這手串正是姨娘相贈,她確實姓宇文。”看來,宇文太妃和這位高昌國王,竟是舊識呢。這應該可以幫自己掩飾身份。是了!當初聽聞大唐要發兵征討高昌,宇文太妃還突然病了呢,這兩人……
麴文泰一心只想着那人,並未注意到明達探究的神色,自顧道:“那,那你姨娘她還好嗎?她送你這手串時,可曾提起過什麼?”
“嗯,姨娘她很好,身體一直挺好的。她送我這手串時,嗯……”明達皺了皺秀眉,做出一副思考的樣子道,“我記得,姨娘送我這手串時,正好聽說高昌和大唐交惡呢。姨娘很不開心,我平素與她親近,去安慰她時,她便將這手串送了我,讓我一定好好保管,要貼身帶着。然後,好像還說了許多話,不過我當時太困沒聽清,之後姨娘還大病了一場呢。”
明達一邊編造着,一邊偷偷關注麴文泰的神色。
隨着明達的講述,麴文泰的眼中多了幾分晶瑩的淚光,雖然始終沒有落下來。待聽到最後,麴文泰忍不住喃喃道:“嫺兒,嫺兒,終歸是記着我的啊。”這句話聲音極小,明達也是費盡力氣豎着耳朵才聽到。見麴文泰收起感懷看過來,忙又做出一副疑惑的樣子。
麴文泰神色更加柔和,輕聲道:“孩子,對了,你是叫明兒吧。
大叔給你將個故事吧。”
明達神色一動,知道他要講的,正是他和宇文太妃間的事,忙點頭期待。
麴文泰果然講起了他當年與宇文太妃,宇文嫺的事。他的父親前一
任高昌王秉承傳統,娶了當時大隋門閥貴族宇文氏之女,那便是麴文泰之母。因着這一層關係,麴文泰偶然認識了當時年紀尚幼的表妹宇文嫺。兩人也算得青梅竹馬,自然而然暗生情愫,這手串便是當時麴文泰送與宇文嫺的定情信物。只是沒想到,亂起後,再沒了表妹消息。
正說着,麴智盛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