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皇嫂。“明達走進有些昏暗悶氣的寢室,忍不住皺了皺眉。
若不是對八皇兄與八皇嫂鬧矛盾一事心有疑惑,她也不會主動前來。
秦昊軒在二天便獨自離開了,這讓明達很不解。他費盡心機將自己從西北帶到江南來,難道只是爲了奪吻表白?爲了弄清狀況.明達動用了自己在江南的力量,一番明察暗探後,讓明達發現了一些秦昊軒動過的手腳。比如說,在品月齋遇到鄭鴻冠、封克寧、韋朗卿三人後,鄭家在揚州的幾家商鋪就分別除了點兒小問題,讓鄭鴻冠焦頭爛額;然後,封克寧和韋朗卿兩人意外墜馬受傷,臥牀數日;接着,就是賀蘭安石的意外被綁和逃脫;然後,八皇兄就突然回來了。
這幾件事裡,都隱隱有秦昊軒的身影,雖然明達不能查得更清楚,但還是敏銳的將這幾件事串聯了起來。這卻讓明達更加疑惑,做這些事對秦昊軒來說,似乎沒有任何好處,但他卻偏偏做了,而且謀劃仔細行事周密。因爲秦昊軒的從不刻意避諱,明達甚至能夠查到秦昊軒意欲前往壽州追查他妹妹之事,卻查不到他在揚州做了這許多事究竟是爲什麼。
秦昊軒離開後,明達從李治口中得知李世民和李承乾的一些消息,也得知了他前來江南的兩個目的。對於父皇和哥哥的關心愛護,明達很是感動,對於自己意圖脫離皇室的行爲,也生出了幾許不確定。因爲自己渴望自由,就枉顧親人的掛念,這似乎太自私了。這個問題糾結許久,明達便將注意力轉到另一件事上來。查探江南的情況,其實就是查探幾大世家在江南的謀劃佈局。看來父皇是有意整頓這幾大世家的,那麼,自己就應該盡一份力了。
鄭家因爲秦昊軒的攪局,現在正是瞭解突破的一個好時機。明達關注鄭家情況,於是就發現了鄭鴻冠曾經前來見過八皇嫂。八皇嫂閨名韋琴,竟然是韋朗卿那小子的堂姐。想起韋朗卿那副孤高的樣子,明達便稍微關注了一下韋琴,然後發現韋琴竟然是個頗具才華又溫婉可人的女子,三年前和八皇兄大婚後,兩人感情一直挺好,可自從前一久見過自己堂弟韋朗卿和鄭鴻冠後,就和八皇兄起了間隙。明達進一步瞭解,發現這兩人關係變差似乎牽扯到鄭家,而隱隱的還有秦昊軒的影子。爲了查清事情真相,明達在一番纏攪後,終於得到李貞的許可,前來看望生病的八皇嫂。
當然,明達是絕對不會承認,她關注此事除了意欲幫助小哥哥完成父皇的任務外,更因爲此事又牽扯到秦昊軒。
“八皇嫂?”明達已經穿過外廳,揭開數層幔帳,站在內廳雨落蓮荷的屏風前,出於禮貌,又喚了一聲。寢室裡靜悄悄的,沒有一絲響動,滿室都是寂靜的沉悶,沒有丁點兒生機活氣。明達開始有些焦急起來,又喚了兩聲,便繞過屏風直奔牀前,“刷“一聲拉開牀帳。
牀上,一名面色青白憔悴的女子靜臥不動,原本嬌嫩鮮豔的嘴脣灰舟乾裂開來,若不是胸口還有微微的起伏,明達簡直要以爲她已經不在人世了。
“八皇嫂,八皇嫂,你怎麼了?”明達忙拉起她一隻手,動作生疏笨拙的爲她把脈。以前跟着蘇淡多少學了一些,現在應急用一下.
聊勝手無吧。
“來人!快來人!“明達面色沉重的放下韋琴的手,起身朝外大聲招呼進幾名丫鬟侍從來,“去,立刻去請八皇兄來!還有,把府上常召的最好的大夫找來。你,立刻去廚房,讓他們熬雞湯清粥來,快!”
丫鬟們原本還有些遲疑,見明達橫起眉來神色凜然,再不敢耽擱,齊聲應了快步離去。王妃失了寵,她們自然敢投靠其他姬妾,暗中爲難使壞。但明達可是公主殿下,再借她們一個膽子,也不敢怠慢了的。
“你等等。”明達喚住其中一名雙日微紅的丫鬟,待其他人離開後,開口問道,“你叫什麼名字?王妃的貼身丫鬟呢?“像韋琴這樣的大家閨秀,怎麼可能身邊連一個得用之人也沒有?
“奴婢聽荷。”那丫鬟飛快擡頭看了明達一眼,噗通一聲跪下道,“求公主救救我們王妃!王妃她是個好人,她不會做對不起殿下的事!”
明達這幾日打探,也多少聽到些風聲,說王妃突然失寵,是因爲做了對不起越王的事,意圖與人私通。若非這件事裡有秦昊軒的影子,明達才懶得搭理這種事。不過,之前見了韋琴的可憐模樣,現在又被這丫鬟如此哀切懇求,明達卻也不能再袖手旁觀。
“起來回話。王妃的貼身丫鬟呢?這仵事你知道多少,有多少說多少,不要擅自添減。”
聽荷忙胡亂抹了眼淚,起身把自己知道的情況都對明達說了。那日鄭鴻冠和韋朗卿來訪,她也在一旁侍候.因此他們的對話她也聽得個七七八八。在聽荷看來這些都是無關緊要的,不過因爲是這之後王妃就開始被變相軟禁,所以她也就一五一十把這些都對明達說了一遍,不敢有任何添加刪減。而那之後,王妃的兩名貼身侍女,也就沒了消息,以至於王妃好似瞎了聾了一般。
剛好並荷說完,外面傳來向越王請安的聲音,明達揮手讓聽荷去內間照顧韋琴,自己則應了上去。大門打開,李貞大步走了進來,看到明達腳步一頓,笑道:“晉陽,你叫我來有什麼事嗎?”
明達看了一眼跟在李貞身後的侍女,略一點頭道:“很好,下去吧。“
李貞見狀,心裡一突,莫非韋琴出事了?想了想,把自己的兩名貼身侍從也揮退下去,故絆鎮定道:“晉陽,究竟怎麼了?怎麼突然叫我過來。你八皇嫂是不是有什麼怠慢的地方。”
明達仔細觀察着李貞的神色變化,見他對韋琴其實仍舊有情,心中便有了計較,故意長嘆一聲,哀痛道:“皇兄,皇嫂她……恐怕不好了。我曾隨神醫蘇淡學過一點皮毛,剛纔進來見皇嫂不言不動,便擅自爲她把了一下脈。她氣息太弱,只怕……唉。”
李貞心中一痛,忙大步朝內廳走去,一邊朝外大喊一聲:“快傳最好的大夫來!快!“一邊已經繞過屏風,趕到了牀前。看到牀上氣息微弱憔悴蒼白的妻子,胸口又疼又悶,不自覺間,已經執起韋琴冰冷細瘦的手,卻久久不能成言。
明達跟了進來,招了招手讓一旁跟着紅了眼圈的聽荷退開,將空間留給這兩人。
大夫很快便到了,李貞得到確切診斷,韋琴只是太過虛弱昏死了過去,施救及時並不會危及性命時,才鬆了一口氣。
隨即想到剛纔明達那番故意誤導的話,一陣又氣又笑,忙讓人將明達尋了來。
“晉陽,多謝你。”李貞語氣誠懇的道謝,然後拉起韋琴的手,凝視她嘆道,“若不是你來探望她,只怕她就真的這麼一睡不醒了。
唉,我妄有仁善之名,卻對自己心愛之人如此殘忍,實在無顏自處。
若琴兒就這麼去了,我這一輩子,也不能安心了。““殿下……”兩行清淚自眼角滑下,韋琴哽咽着慢慢睜開眼來。
“琴兒,你醒了!“李貞驚喜的攬住她的肩膀,關切道,“哪裡不舒服?餓不餓?”
韋琴搖頭泣道:”殿下,殿下,能再見到您,臣妾便是死也瞑目了。殿下,除了您,臣妾心裡真的再也沒有其他人!當初或許對鄭大公子有些崇慕,但自從嫁給殿下以後,就再也不曾想起過他。臣妾,臣妾真的……“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琴兒,不要哭了。是我不好,讓你受苦了。”李貞擁着韋琴,這幾日硬着心腸對她不聞不問,才發現原來對她的感情,比自己以爲的還要深。腦中不時浮現三年來恩愛相處的點點滴滴,早已讓他生出幾分悔意來。就算韋琴心裡真的還對那鄭家大公子有幾分懷戀,至少她並沒有真的做出什麼。還是自己太不夠自信了吧,這三年的情感,怎會還敵不過當初短短一面?其實,就算明達沒有派人叫他來,他也打算乘明達前來探望韋琴之機過來見一見她的。
看兩人情緒平穩一些,明達親自端上一碗雞湯清粥,遞給李貞。
李貞感激的朝明達點了點頭,溫柔的親手喂韋琴喝粥。韋琴有些不好意思的推辭一番,才羞答答的垂首喝下李貞喂到嘴邊的粥。明達掩嘴輕笑,拉着一臉欣喜激動的聽荷退了出去。
照顧着韋琴喝粥喝藥,又哄她安睡後,李貞輕輕抽出被她緊緊握着的手,笨拙的輕拍了她幾下,然後輕手輕腳的離開內廳,吩咐聽荷仔細照看着,自己則尋到正在外面院子裡望天的明達,感激道:“晉陽,這次真的謝謝你。”
明達回眸一笑,道:“皇兄,這謝謝你說了這麼多次了,是和我見外嗎?你是我的哥哥,你能夠過得開心快樂,我也會高興的呀。“李貞點頭,頭一次對母妃意外的人發自內心的生出親近之情,那種血脈親情突然鮮明起來。直到此刻,李貞才真正把明達看做妹妹,那些感激客氣的話也不再說,輕嘆道:“沒想到,府中這些人竟然如此大膽,琴兒說她幾次哀求相見,卻沒有一個人爲她傳話,全都冷顏相對。這也怪我,若非我一時氣惱說了絕情的話,他們也沒有藉口如此行事。只是,竟然連琴兒絕食多日,也沒有人來通報我一聲!他們,這是存心要琴兒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