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年少就開始征戰四方,從骨子裡講他是一個閒不住的人,既然去吐谷渾受降有失身份,那麼就微服去看看這個小城吧。
現在正是午後,陽光和煦。皇帝一襲青衫,腰懸佩劍,他本是胡人,這樣穿着,越顯得眉目疏闊,氣度高華。沙麒麟身着窄袖胡服,揹着他那把碩大的朴刀,親自帶着幾十個百騎司的好手隨行。常小溪則換上了圓領青衣,看起來粉妝玉琢,打扮得如同一個小書童。
吐谷渾門口依舊由護城兵守衛,這些人看了看由唐軍方向過來的訪客們,什麼話都沒說就痛快的放行了。
吐谷渾城內的居民來自天南海北,所以城內商鋪林立,售賣的商品更是五花八門。皇帝在前面走走停停,常小溪也饒有興趣的看着各種花哨的小東西。只有沙麒麟如臨大敵,他不但要把人手派到前方去探路,還要隨時觀察皇帝周圍的異動。
吐谷渾的街道按照經緯的形式,修成了格子狀,非常的整齊。皇帝將這城逛了大半,沙麒麟突然出言提醒道:“二爺,那個地方就在這裡了。”皇帝排行第二,出門在外,這些親衛都稱他爲二爺。
皇帝佇足,打量了一下週圍的建築,點點頭道:“既如此,發信號吧!”
沙麒麟拿出煙火,放出了五道紅煙,在入城之前,他與先鋒營約定,見到焰火後,先鋒營會派出兵馬相助。
皇帝卻腳步未停,在幾個校尉的帶領下,來到了一間商鋪門前。這間鋪子細看與周圍的並無差異,黃土牆,屋頂是傾斜的,就是偶爾下雨,雨水會順着坡面下滑,房屋之內就不會漏水。
木門則漆成紅色,還鏤空了一些花紋。兩名校尉開路,沙麒麟隨後閃身進去,發現這間鋪子門臉雖小,內部卻是極大,與左右鋪面是打通了的。
鋪內有一個櫃檯,另設着七八副桌椅,原來是個酒館。
櫃檯後坐着一個波斯商人,頭纏白布,身着彩色錦緞,留着一部花白的鬍鬚,長相極爲和藹。酒客卻不多,僅僅在兩個桌旁稀稀拉拉的坐着三五個打扮各異的人,閒談飲酒。見到沙麒麟等人,只掃了一眼就不再關注,想來是見慣了五花八門的行商。
沙麒麟見室內無異,這才請皇帝進來,又在門口留下幾人把守。
那波斯商人見到這麼多客人,立刻喜笑顏開,招呼夥計拼了兩個桌子出來,方纔能坐下所有的人。
皇帝落座後,看看仍舊侍立在桌邊的沙麒麟等人,揮手示意大家都坐下。
波斯商人見他們器宇軒昂,親自跑過來招呼,殷勤的介紹店內的酒菜。皇帝大度的說:“將你的好酒好菜只管端上來。”
沙麒麟忙拿出一錠銀子扔給掌櫃,他接在手中掂一掂重量,笑容更顯甜蜜。掌櫃的吩咐了夥計,這纔看向這一衆豪客:“貴客還有何吩咐?”
沙麒麟看向皇帝,見他微不可查的點點頭,這纔拿出一塊木質牌子,只見牌子上刻着一個栩栩如生的狼頭,沙麒麟將這牌子給掌櫃的看了一眼,沉聲道:“我是來做買賣的,勞煩你引薦一下。”
掌櫃的仔細看看這牌子,將笑容收起,一本正經的回答:“好說好說,列位先用酒菜,我這就去給你們通傳。”言罷匆匆離去。
一時酒菜上來,熱氣騰騰,衆人卻都不動筷。常小溪知道帝王身份貴重,不會以身犯險,也不言語,隨着大家安靜的坐下。
這時掌櫃的已經回來,跑得氣喘吁吁地,他剛要講話,卻驚訝的發現桌上的酒菜竟然分毫未動,愣了一下才開口道:“貴客請隨我來。”
就在這櫃檯後面,有一個小門,掌櫃的率先進入,沙麒麟在此間又留下兩人,這才緊跟着掌櫃進去,然後皇帝纔在兩名護衛的陪同下進入。常小溪有些忐忑,不知道此行的目的是什麼。
從後門穿出,就是七扭八拐的院落,院中陳設着大缸之類的粗笨傢伙,並無甚出奇之處。這樣穿了三四個院落之後,風景突變,院內奇花異草,混不似在蠻荒草原,就是江南也有所不及。
院中已經有人在等候了,只見此人頭戴狼首面具,身材高大,穿着錦衣,聲若洪鐘:“來者何人?要交易什麼東西?
沙麒麟上前一步:“沙漠土狼在此,是來交易那盜墓人的。“
狼首人將沙麒麟上下打量一番:“你們是土狼?可有信物?“
沙麒麟將狼頭木牌取出,在狼首人面前一晃:“信物在此。”這木牌自然是從娜依古麗身上搜出來的,在百騎司校尉們的嚴刑逼供之下,娜依古麗不但交出了土狼的信物,還把切口暗語,與守墓人的接頭地點等等都交代了個乾淨。
狼首人接過木牌,仔細端詳一番,這才發問:“娜依古麗可好?”
沙麒麟痛心疾首:“首領在突襲的時候,被唐軍所害。”
狼首人呵呵冷笑:“唐軍勢大,想來是娜依古麗疏忽了。你們可抓住了盜墓人?”
沙麒麟面不改色:“當然抓住了,只是約定好的是黃金百斤,這些東西你準備好了嗎?”
狼首人頷首:“當然,些許黃金而已,我怎麼會欺騙你們?”說着將手一拍,頓時從房中涌出許多大漢,手持彎刀,將衆人團團圍住。
沙麒麟將背上朴刀抽出,隨着他的動作,一陣金鐵交鳴之聲響起,百騎司衆校尉紛紛抽出武器迎敵。皇帝站在衆人中間,神態悠閒,常小溪跟在他身後,見衆人劍拔弩張,也想找個趁手的兵器。皇帝見她東張西望,輕輕一笑,隨手將手中的摺扇遞給了她。
常小溪愣了一下,道聲謝謝之後才接過,這摺扇入手沉重,顯然扇骨是精鋼打造。常小溪將摺扇拿在手中,心中才稍稍安定。
沙麒麟朴刀在手:“守墓人欺世盜名,竟然要空手套白狼不成?”
狼首人低頭看看木牌:“娜依古麗生性風流,沒想到死在唐軍手中。雖然這是她魯莽所致,但是我昔日與她也有一段情分在,必須要爲她報仇雪恥。如今你將她暴屍荒野,又偷了她的令牌來行,真的是欺我門中無人嗎?沙將軍,你說是不是?”
沙麒麟展顏一笑:“原來你已經知道了,不過是個守墓人,還將自己說得跟天神一般,沙某特來會會爾等鼠輩!”
狼首人將雙手一揮,大漢們紛紛圍了上來,一個個目光之中閃着嗜血冷酷的光芒。
這時候皇帝也抽出了腰間佩劍,常小溪站在他身後,清楚的看到他眼中閃着興奮的光芒。看來,這裡面毫無武力值的只有自己了。
就在此刻,突然周圍的院牆之上,被架上了很多弓弩,一個冷厲的聲音說道:“放下手中武器,擅動者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