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兄弟將傷患安置好,就這麼目光灼灼的盯着常小溪,等着她出手救人。常小溪略一思忖,直言道:“我這個救人的手法是不能外傳的,幾位若是不放心,可以守在門外,我就在這裡救人,橫豎是跑不掉的。”幾兄弟是信不過常小溪,但是人家說的也對,很多家傳手藝都是不傳之秘,在這裡圍觀,只怕這少年不肯動手,如果耽擱了兄弟的救治,可就不值當了。幾人對視一下,還是退到了門口,還體貼的合上了大門。
常小溪這才從空間取出急救縫合包。那受傷的鄉農已被安置在牀榻上,傷處鮮血汩汩而出,十分可怖。常小溪取出無菌手術包,熟練地戴上手套,鋪好手術單,認真查看着創口,是被牛角挑開的,慶幸的是暴露在外的腸管並沒有損傷,人已經昏迷,連痳醉都省了。她先給傷口消毒後,將外露的腸管按順序依次放回腹腔,先用腸線縫合大網膜,後縫合腹肌,最後用絲線縫合腹壁。常小溪在外科急診做慣了這些縫合打雜的活計,十分熟練,速度堪比機器人,她縫合這種傷口最多一柱香功夫。很快,可怖的傷口被處理好了,常小溪用無菌紗布將傷口包紮好,又取出抗生素,給陳七郎注射了800萬單位。另有一副供失血患者使用的複合液體,針頭針管與輸液袋都是一次成型,常小溪將輸液袋掛在衣架上,又給陳七紮好靜脈針,這才鬆了口氣。
她打開門叫幾位鄉農進來,這幾兄弟心下忐忑,卻沒想到常小溪竟然這樣快。進門看到自家兄弟胸腹間早被潔白的紗布包裹好,沒有滲血,呼吸也平穩。只是手背上接着奇怪的管子,幾人不敢伸手去摸,看這情形,曉得自家兄弟是獲救了,忙對常小溪千恩萬謝。
那個年長的鄉農看常小溪疲乏的樣子,忙笑道,“勞煩小兄弟費心了!我舅母做的湯餅最好,我這就讓她給你做點好吃的。”說着就奔後堂而去。
常小溪正好利用這時間,講明瞭傷患的護理要點,比如水是不能喝的,如果病人醒來喊渴,只能用筷子沾水幫他潤潤嘴脣。這幾兄弟聽得認真,有不懂之處還仔細問了。
大家很快就在這間屋裡佈置好牀褥,把傷患移到牀上後,就有人來請常小溪吃飯。飯菜倉促而就,卻不簡單,不但有白麪做的湯餅,還有炒雞蛋,和臘肉炒青菜。和常小溪同桌的幾位鄉農只是吃麪,將菜全部留給常小溪。這是常小溪在大唐憑本事掙來的第一餐,她吃得開心而且飽足。
飯後,常小溪給傷患陳七郎拔了靜脈針,又測測他的生命體徵,發現陳七郎止血補液之後,正在迅速的恢復,心下大定。常小溪把情況給陳七郎的兄弟們說明白了,大家也很高興,雖然兄弟現在還沒有清醒,但是從面色和呼吸上能看出已經脫離危險了。
常小溪看看天色,講明自己明早再來,就準備離去。這時那個年長的鄉農捧上一錠銀子,“多虧小神醫展現神技,我家兄弟才撿回一條命來,現奉上白銀二兩,聊表謝意。”
常小溪知道在唐朝,二兩白銀相當於**千塊錢的購買力,而這些錢足夠維持自己在現代三個月的日常開銷,這個報酬給的並不少了。自己只消耗了一些縫合線,消毒液,抗生素,這些東西雖然不好補充,但是以後若要以醫術謀生的話,必須治好陳七郎,打響招牌。所以些許消耗,常小溪認爲還是有必要的。稍加客氣以後,常小溪接過銀兩,禮貌的辭別了陳家衆兄弟。
肚破腸流的陳七郎被擡進親戚家時,街頭還有幾個好事者在那裡圍觀,等了一陣子不見人,也都漸漸的散了。常小溪離開時,只見到醫館的坐堂醫生還在那裡張望,一副好奇的樣子。
十一章 永福客棧
天近黃昏,常小溪加快步伐,雖然已經拿到了診金,她還是想節儉一些,所以決定趕回土地廟湊合一晚。
土地廟的情形還跟早晨一樣,無處可去的邊家村民依舊聚集在這裡。常小溪走到自己的窩棚前,本想把帳篷搭起來。卻吃驚的發現,乾草不翼而飛,地面上還有一大灘水漬,散發出一股子尿騷味。有兩個胖大嬸,在不遠處,一邊逗弄着小孩,一邊指着這邊大聲的嗤笑。毫無疑問,地上那攤,就是這個小孩的傑作了。
弱者欺負弱者,令人心寒。常小溪明白了,作爲趙家的童養媳,邊家村村民欺負她還投鼠忌器。如今趙李氏母女兩不辭而別,這些人就明目張膽的動手了。她當然咽不下這口氣,有心找村正去說個明白,這纔想起村正昨日就到他兒子那裡去了。
常小溪正在發愣,突然村裡兩個遊手好閒的年輕人從她前面踱過,一邊還用不懷好意的眼神打量着她。嚇得常小溪打個寒顫,當下再不猶豫,轉身便走。
身後的嘲笑聲突然大了起來,一個無依無靠的孤女,現在又被婆家厭棄,身無長物,竟然還這樣有個性,可見趙李氏是個沒本事的婆姨,沒把童養媳教導好。
常小溪嘴角掛着一絲冷笑,大約是昨日都在倉皇逃命,還沒有人生出齷齪的心思,原來自己還想着能省則省,今日看起來,若自己還蝸居在這裡,今夜可不一定能平安渡過。
常小溪走得極快,終於趕在城門關閉之前,又回到了城裡。她記得有一家客棧,離城門不遠。很快就憑記憶找到了這家名爲永福的客棧。
永福客棧的掌櫃長得白白胖胖,到沒有因爲常小溪衣着寒酸歧視她。而是耐心的介紹了客房的價格,原來最便宜的大通鋪也要10文錢一晚,還不包飯食。常小溪默默的計算了一下,還價道:“我在南雲縣還要停留一段時間,最少三個月,若掌櫃您還能便宜些,我就一直住在貴客棧。”
客棧老闆想了想,“若是客人你住的時間長,我便將柴房收拾出來給你。雖然叫做柴房,當初可也是依着客房的樣式造的,門窗俱全,只是小了些。你若願意,就算一月兩百文錢。而且只有你一人居住,外出將門一鎖,再不用擔心隨身的事物。”
常小溪咬咬牙,同意了。胖掌櫃笑逐顏開的喚夥計過來收拾柴房,拿被褥。他也很開心,柴火不多,堆放在廚房也行,相當於白賺了兩百文。
常小溪見胖掌櫃只顧賺錢,並沒有爲難自己,又問了問伙食的價錢,胖掌櫃依然笑呵呵,“小店只提供兩種伙食,主食一樣,普通的全素,早飯饅頭稀飯鹹菜,中午白米飯配兩個時令蔬菜,晚上湯餅再配一個素菜。上等的每餐再加一葷菜。上等伙食每日收十文錢,普通的每日收五文錢。”說着用手指了指,“客人請看,那邊客人用的就是上等飯食。”
常小溪轉身看去,那客人正背對着她,桌上菜餚卻能看見,彷彿是清炒白菘和滷肉。常小溪見菜量很足,忙道:“那我定一月上等飯菜,就從今晚算起。”
很多幹力氣活的人,都會選擇住便宜房間,吃上等伙食,否則體力跟不上,所以掌櫃的很快算完賬,回答道:“小娘子共付五百文錢。”又問她姓名,常小溪隨口胡謅道是常七郎。反正姓名只是個代號,房錢落袋爲安就好,胖掌櫃也就笑岑岑的在賬簿上記了一筆。又自我介紹說姓王,讓常小溪有事只管開口。
常小溪遞過銀子去,掌櫃的給找了一兩銀子,因沒有夾剪,又數了五百文錢給常小溪。她不想在這大堂用晚餐,見自己的房間收拾好了,就讓夥計備了晚飯送到自己房中。
當常小溪離開後,那一直埋頭吃飯的客人才擡起頭來,正是昨夜分享了常小溪泡麪的那個虯髯大漢。他若有所思的朝常小溪看了看,這才低頭繼續吃飯。
事實證明胖掌櫃沒有說謊,柴房只是小了點,而且牆上有柴火印出的灰印。居然有個小窗子,雖然糊窗子的白紙早已經發黃了。夥計給貼着牆安放了一個小小的睡榻,上面摞着厚厚的被褥。除過這小塌,還有一案一幾,別無長物。
常小溪剛鋪好被褥,夥計就用托盤送了熱湯餅跟素炒白菘過來,尤其讓常小溪滿意的是那一托盤牛肉,足足半斤,散發着誘人的香氣。那夥計放好飯菜卻不忙着離開,而是在一旁殷勤的詢問常小溪還需要點什麼。常小溪想了想,又給了那夥計一文錢,“那就勞煩你晚間燒些熱水,我想洗洗。”廚下的熱水都是現成的,那夥計又白得一文錢,因此殷勤的很,不但送了熱水過來,還送來一個大木盆。
吃過熱湯餅,夥計送熱水來時收走碗筷。常小溪就拴好門,認真的洗了一下,早早睡了。
這一夜常小溪過得很愜意,蓋着厚厚的棉被,暖和的讓常小溪想哭。帶着對未來的憧憬,她很快就睡着了,黑甜一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