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漆黑不見五指,剛經歷過一場大戰的燕州城,北門處火把四起燈火通明。.
左右兩側的房屋上一排排弓箭手張弓搭箭,後面是一排盾牌兵一排長槍兵外加三排弓箭手堵住退路。
被堵住了退路的,正是李林甫帶來的一行人,此刻惶惶而立驚恐的看着四周,幾個當家做主距離李林甫近的,更是惴惴低問:“李先生,你不是說……”
“我說什麼了。”李林甫根本不容對方說完,一把打掉扯着自己衣袖的幾隻手,快步朝着城門下走去,“你們這羣無恥之徒,大敵當前滿城軍民無不奮勇殺敵,一心守護揚州,你們這些人,皆是城中權貴,平日作威享福,如今戰火剛起你們竟要逃出揚州,你們的良心都被狗吃了麼。”
高聲喝出這番義正言辭的話,李林甫快步來到城門下,在那裡早有人點燃了門洞兩側的火盆,燃起熊熊烈火,兩個火盆中間有三個人,左右二人挺身而立,中間一人坐在太師椅上,目無表情的看着被圍在中間的一羣人,臉上慢慢浮現一抹笑容。
“哥奴,做得好。”
坐在中間的人,自然是楊平安,衝着李林甫滿意的點點頭,讓其站在自己身後。
“本駙馬再次等候你們多時了。”許久,楊平安輕輕吐出一句話,可是卻將這些想要逃出揚州的人都嚇慌了,“也好,一次將你們都解決了,也算爲揚州城除去內部一大隱患。”
什麼。
所有人都慌了,沒想到楊平安居然會這麼狠,其中一個白鬚老者平日也是享慣了威福,哆嗦着說道:“駙,駙馬大人,您,您剛纔,說什麼。”
“你不用衝着我笑,笑也沒用,當你們想要在這種緊要關頭逃出揚州時,你們的命運就已經決定了,所有人準備……”
“等一下。”老者在這時爆發出巨大的勇氣,大吼一聲,可是下一刻他的語氣又徹底軟話下來,哀求道,“駙馬大人,我們都知道錯了,我們不是人,我們是畜生,我們不該,求您放我們一馬,我們付出任何代價。”
“付出任何代價,你們最大的價值,就是一死。”楊平安的臉上依舊掛着笑容,眼前一百多號人,一百多條性命在他眼中似乎根本不值一提。
“你敢。”看到老者軟弱哀求不起效果,之前與李林甫一起走在最前面的王姓中年人大喝一聲,衝着楊平安怒目而視,“你算什麼東西,喊你一聲駙馬那是看得起你,你不要忘了,你還尚未與公主成婚,還不是駙馬。”
楊平安一皺眉,轉頭問道:“這是個什麼東西。”
李林甫連忙答道:“他姓王,叫王玉福,受封揚州侯,他舅母原是聖上乳母。”
王玉福也是大有來歷的,楊睿自幼就是吃着他舅母的奶水長大的,很受楊睿尊敬,三年前病逝,病逝前楊睿親自前去探望,知她迴天無望,感念她的恩親,詢問她還有何願望。
她請求楊睿照顧她的子嗣,另外還有她孃家這唯一的獨苗,於是揚州人士王玉福搖身一變,從富甲一方的巨賈成爲了揚州侯,可謂富貴齊至,在揚州等閒無人敢惹。
哪怕是清正廉潔的許遠,對王家一些小惡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若是有大惡,卻並不放過。
王玉福在許遠手裡吃過不少虧,大怒之下也曾想要將許遠弄下去,可惜楊睿並不昏庸,顧念道王玉福的舅母,只是叮囑許遠對其寬鬆一些。
王玉福也是玲瓏之輩,知道掀不翻許遠便老實了許多,不敢在城中生出太大事端,但若是有人敢惹到他,那下場會非常悲慘。
“哼,現在知道了。”王玉福冷哼一聲趾高氣昂,“我舅母乃是聖上乳母,深得聖上敬重,她老人家病重時,聖上沒少親自探望,今日之事我不計較,你讓人讓開道路,今晚我不出城就是了。”
“原來是你啊。”楊平安歪着腦袋一臉冷笑,“嘶,你小子很狂麼,不過你以爲你還能活下去麼。”
“我就不信你敢動我,你若傷了我,別說你還不是駙馬,就算你是駙馬,聖上也定會將你滿門抄斬。”
“你他孃的算個逑啊,敢這麼跟我大哥說話。”一旁的安祿山惱了,破口大罵。
楊國忠也是一臉憤怒:“大哥,你還跟他囉嗦什麼,直接殺了算了。”
楊平安點點頭,正要下令,旁邊陰暗處突然衝出一人,急匆匆的說道:“駙馬三思,駙馬三思。”
“老許,你怎麼出來了。”
今晚他在城門設伏,就是要將城中那些想要逃出揚州的權貴巨賈一網打盡,這些人是城中的不穩定因素,尤其是其中還有人想要行刺自己。
他有功夫,等閒三五個刺客他不在乎,可是許遠不行啊,萬一許遠被這些人刺殺了,那揚州該如何堅守,他心裡就沒底了。
茲事體大,調動兵馬於深夜在城門設伏,他必須要跟許遠說一聲,許遠得知此事,立刻提出同來,不過楊平安不想讓其吸引仇恨,若以讓他躲在暗處。
可是看到楊平安真的要將這些人全部誅殺,許遠再也忍不住了,立刻衝出來阻攔:“駙馬,此人殺不得,殺不得啊。”
他比楊平安更瞭解王玉福,瞭解楊睿對王玉福的態度,只要王玉福沒有大奸大惡,楊睿是一定會保他不死的,他的奶孃對他很是疼愛照顧,他也很感激他的奶孃。
大敵當前逃出揚州,很可恥的行爲,但並不是致命的死罪,其實王玉福早就可以走的,只不過捨不得揚州的家業,加上郭子儀坐鎮長江沿岸許遠幾次打退來犯的敵軍,他以爲揚州堅不可摧。
如今別說他了,就是討飯的乞兒都看明白揚州難保了,他自然要想盡辦法逃出城去。
今日中午他遇到了主動登門的李林甫,提出可以送他出城,不過索要鉅額銀兩。
起初他還有所懷疑,不過當他得知李林甫是影衛的編外人員,被派來監視楊平安,同時與史思明將軍交好後,他終於選擇了信任。
對於他這樣的巨賈,萬八千的銀子不算多,只要他能逃出去,保住性命保住大部分家業,區區一萬兩真不算什麼。
除了他之外,他又通知了幾戶一向以他馬首是瞻的人家,準備今夜一同逃出揚州,可哪知道這竟然是楊平安設下的計策。
他心中大恨,又聽到楊平安想要將他們全部斬殺,更是又惱又怒,說話自然不會客氣,好在他理智尚存,沒敢提出要楊平安讓出城門,許遠這纔出來勸說。
“哼哼,還是許大人知道輕重,楊平安,我還是那句話,別說你還不是駙馬,就算你是,白雪公主那個丫頭不過是太后太老人家收養的,還真以爲是金枝玉葉了麼,你敢動我分毫,我讓你人頭不保,還不讓路。”
王玉福的聲音一句比一句高,一句比一句狂,說到最後幾乎都是鼻孔沖天了。
楊國忠很清楚楊平安對蘇佳的寵愛,聽到這番話撇了撇嘴,嘀咕道:“這真是壽星公吊頸嫌命長。”
果然,王玉福話音才落,楊平安騰然而起,根本不跟王玉福廢話,直接下令道:“放箭,今晚一個也不放過。”
在北城門設伏的,是安祿山手下的五百人,這支兵馬在這幾日基本上已經被安祿山收服了。
楊平安以駙馬之尊,今日在城頭與將士共同作戰,絲毫不顧自身安危,更是斬殺敵將蔡德,早已獲得了將士尊敬。
他一下令,五百兵馬立刻張弓拉箭,箭矢如雨毫不留情根根射出,射向被圍的一百餘人。
“啊。”
“啊。”
“大人饒命啊。”
“我等知錯了。”
慘叫聲求饒聲不絕於耳,王玉福此刻也沒了之前的狂妄,嚇得臉色蒼白,渾身哆嗦着朝着楊平安所在方向跑去。
倒不是他要跟楊平安拼命,而是因爲楊平安所在的地方是唯一安全的地方,在那裡沒有弓箭射到。
朝楊平安所在方向跑來的不僅僅是他,還有五六個漢子,一邊以手中兵刃抵擋箭矢,一邊也朝着楊平安所在方向跑去,似乎跟王玉福的想法一般。
楊平安嘴角一翹,活動兩下筋骨低聲道:“胖子,保護好許大人,國忠、哥奴,你倆自己小心點。”
許遠一愣,頓時心中一動,有些明白今晚之事似乎並非表面上看起來那麼簡單。
“哎呀。”王玉福跑出了箭矢範圍,只可惜腿上還是中了一箭摔倒在地,不過性命攸關他咬着牙忍着從未受過的罪,用盡氣力向前爬。
他身後共有六人,急急掠至他身邊,其中兩人將他架起,與其餘四人共同跑向楊平安,其中一人還解釋道:“駙馬大人饒命,我家主人知道錯了。”
然而當他們跑到距離楊平安僅有十步遠的地方時,攙着王玉福的兩人突然用力,將王玉福高高拋棄砸向楊平安,同時六人散開,兩人高高躍起分左右攻向楊平安,其餘四人則是快速朝着城門跑去。
“啊,救命啊。”半空中的王玉福大聲慘叫。
“大哥小心。”無恥三人組驚聲尖叫。
果然有問題,許遠雙眼一眯抽出佩劍。
楊平安冷冷一笑,右手從腰後甩出,只聽到“啪”“啪”“啪”六聲清脆槍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