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客棧位於偃師城南,那是有名的貧民窟。就像霓虹燈下有血淚般,再繁華的城市,也有窮人聚居之地,何況偃師只是沾了洛陽的光而已。
今日一大早就奔城南來平安客棧的,只是爲了綽號三絕女的貞娘。來之前他們都已經設想到,求見對方會遇到何種阻礙,可他們卻想不到,第一重阻礙,竟來自破落的平安客棧。
“經營重地,閒者免進!”
這是掛在平安客棧門前的牌子,所謂的閒者,指的就是那種金進店不消費的人。所有不消費的,不分貧賤富貴,不在店中消費,就不得進店。
不過趕來求見三絕女的,那都不是含糊之輩,小小平安客棧門前這牌子根本入不了他們眼中。
不過客棧方卻有解釋,解釋的重點就在於!!經營重地四個字。
衆所周知的是,三絕女北上這一路,不停遭遇暗殺,因此如何保護她安全抵達洛陽,成爲了重中之重。
因此店方以經營重地來形容,倒也貼切,得到了一路跟隨三絕女的富家子弟支持。雖說強龍不壓地頭蛇,但偃師城那些有心炸刺兒的地頭蛇,卻需要考慮住在店內的四十名護衛。
這些護衛一路上生生死死的,不知換了幾茬,個頂個都是殺伐之輩,而且有傳言說,朝中特頒下旨意,任何人的哪敢衝擊三絕女車隊,這些護衛皆可一刀殺了,不用承擔任何責任。
因此所有想要求見三絕女的有頭有臉的人物,都只得遵循平安客棧規矩,老老實實進店消費,然後尋機遞上拜帖。
之所以說尋機,是因爲後院重地不許任何閒雜人等進出,那都是護衛把守的,根本沒有疏通的機會。
若非貞娘開口,今日一早,楊平安差點都被趕出後院。
可這些打算進店消費的人,看了店中菜單後,頓時顧不得形象,破口大罵起來,而且是強龍和地頭蛇一起大罵平安客棧。
黑啊,真黑啊!
客棧沒有菜單,因爲提供的菜式很少也很簡單。
花生米,分水煮油炸,算是兩樣;包子饅頭又是兩樣;再下來就是白水和茶水了,總共算是六樣,需要菜單麼?
此外價格也很好記,都是以兩爲單位,每樣一兩。
一碟花生米一兩銀子;一盤包子或者饅頭總計五個,也是一兩銀子;一壺茶水或者白水同樣是一兩銀子,添一回水還是一兩銀子。
另外,平安客棧並不生產包子饅頭,都是從路邊小攤現買的,十文高價買五個,進店裝盤賣一兩。
尼瑪,這羣窮鬼沒見過錢麼!
罵歸罵,可大堂座位有限,只有八張桌子。狼多肉少,不少人罵着罵着,就坐下來,然後大吼“上一壺茶水”或者“上一碟花生米”。
安祿山對楊平安的個人崇拜,果然收到成效,看着店內滿堂堂的食客,牛月半樂得合不攏嘴,直誇他有本事。
八張桌子坐了六十四個人,可不滿堂堂的?
就算這六十四個人一坐一天,那也是六十四兩的收入,過年都不如今日興奮。至於成本,基本上可以忽略不計了。
茶葉是不知存放了多少年的陳茶梗,花生米也是去年過年時買的,由於生蟲暫時堆放在雜物間,如今都變現了。
在座的那都是有頭有臉之人,過慣了錦衣玉食的生活,哪受得了這個?可又不敢離開,因爲店外還爲了上百號人,都虎視眈眈盯着店內,看哪裡會出現空座。
於是乎,便有那聰明的,招來下人,令其從自家或者城中酒樓送來飯菜,可店方也不傻,立刻又加了一塊木牌,上面寫着“本店禁制自帶酒水食物”。
不過店方也很通情達理,不會一成不變,只要額外繳納一兩銀子,便可將一盤菜或者一壺酒又或者一碗飯帶入店內。
草泥馬,太黑了!
店內點位,強龍和地頭蛇心中都在暗罵,卻又都不敢罵出聲來,生怕爭吵起來,引出後院殺人不眨眼的護衛,給自己引來麻煩。
但這還不是最痛苦的。對於這些有錢人來說,錢能解決的問題,都不是問題,有些問題是錢不能解決的,例如熱。
如今正值盛夏,天氣本就炎熱,小小的大堂內,擠了六十多人,這溫度還用過多描述麼?哪怕不少人又掏了一筆銀子,讓下人從家中冰窖取來冰塊,也是杯水車薪,解決不了大問題。
這不,安祿山和牛家父女這經營三人組等閒不進大堂,都躲在隱暗的柴房,樂滋滋的數銀子。
只一天,平安客棧進賬五百多兩,而成本……可忽略不計。
雖說隨後兩天,進賬銳減到三百餘兩,但三天賺一千兩,對於經營三人組來說,絕對是鉅額收入。
三人每晚求神拜佛,希望神佛保佑,抱有三絕女能夠在店內多住幾日。可惜神佛沒有聽到他們的祈禱,他們發財的日子只維持了三天,第四天的時候,店內又變得空空蕩蕩。
因爲三絕女說了,爲了答謝偃師各界的厚愛,她決定三日後,在偃師縣城表演一場歌舞。
“大哥你真是太英明瞭,只三天咱們就賺了一千多兩銀子!”夜靜更深,安祿山又跑到楊平安房中,大拍馬屁,“可是今日那三絕女說要在城中表演歌舞,咱們店裡有恢復了以往的冷清,沒什麼客人了,連中午吃麪喝湯的幾個傢伙也不來了。大哥,您看看,還有什麼妙計,能再賺一把?”
還妙計?楊平安無奈的瞥眼安祿山:“賺錢什麼的,你先不要想了,先準備應付別人的報復吧!”
這三天平安客棧將滿城權貴得罪了個遍,肯定有那氣不順的要秋後算賬。唔,錯了,是不等秋天就要算賬了。
正如楊平安判斷的那樣,第二天一早,安祿山剛打開店門,就有三個油頭粉面的無賴,神色不善的晃了過來。
“胖子,聽說你們這兩天賺了不少,恭喜啊!”爲首一人生的身材魁梧濃眉大眼儀表堂堂,甚是俊朗。中搖着摺扇,抖着小腿鼻孔向天,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出現在安祿山面前。
大哥真乃神人也!
早有準備的安祿山面無表情道:“你想幹啥?”
“我想幹啥?”俊朗男回頭看眼身後二人,三人放聲大笑起來,“哈哈哈哈!”
“笑個鳥毛,你們到底想幹啥!”
俊朗男收起笑容,以摺扇敲打着安祿山的腦袋,傲然道:“胖子,前幾日你很是狂妄啊,連老子的兄弟都敢動。不過老子給你個機會,乖乖獻上八百兩,老子就原諒你。
你若識趣兒,還則罷了,若敢吐出半個不字,別說老子沒警告過你,看老子不把你個胡人崽子打得連你娘都不認得!”
若換做以前,安祿山還會因爲自己純種胡人身份而懦弱懼怕,可有了楊平安撐腰,他現在最恨的就是有漢人那他胡人身份羞辱他。
忍着心中怒火,安祿山探頭問道:“你剛纔說啥?要多少銀子?”
俊朗男只以爲安祿山服軟,轉身又與身後二人對視一眼大笑一番,然後將頭伸到安祿山面前,大聲道:“胖子,八百兩,一兩也不許差!”
“去你孃的!”安祿山突然大吼一聲,沙包大的拳頭便砸在了俊朗男面門,將其打的連連後退,全靠其身後二人攙扶,才勉強沒有摔倒。
伸手在臉上一摸,只見滿手鮮血,俊朗男氣的渾身哆嗦,將手中摺扇往地上一砸,恨恨一指安祿山道:“給我打!”
他身後二人,前幾日吃過安祿山的虧,此次有了準備,一人拎着一棍手腕粗細的木棍,頓時一左一右朝着安祿山掄了過去。
俊朗男在一邊不停吆喝,不時在安祿山背後偷下黑手,四人噼裡啪啦打作一團。
他們鬧出的聲響,驚動了後院的護衛,其中兩人來到門口,默然注視打鬥四人情況,並不出手。只是若有人靠近店門,便會被二人冰冷目光鎖定。
混混只是混混,難上臺面,尤其是在城南窮人窟混跡的混混,更是下等中的下等。而安祿山那是自幼跟草原野獸撕鬥,又經歷過戰場上真刀真槍磨練,豈是三個下等混混能對付的了得?
只片刻工夫,俊朗男是三人便被打的鼻青臉腫支持不住。
“死胖子,你等着,這筆賬老子記住了!”俊朗男率先向街口逃竄。
“死胖子,有本事你別跑,等我大哥回來,看不把你腚打開花!”
“就是,等我們大哥回來,有你哭的時候!”
輸人不輸陣,三隻眼和娘娘腔也一人丟出一句狠話,朝着另一個方向撒腿就跑。
安祿山左右看看,咧嘴一笑,邁開步子就朝俊朗男逃竄方向追去。
“死胖子,你還敢追老子?來,你來追,老子不累死你!”遠遠地看到安祿山追自己,俊朗男不屑的譏諷,腳下卻是不敢耽擱,跑路如風,只是不時回頭譏諷,以發泄心中怨憤。
跑到街口時,他再次回頭想要譏諷,結果就感覺自己撞在石柱上一般。“砰”的一聲,撞得他七葷八素,後退數步。
好容易清醒過來,纔要破口大罵,就聽到耳邊傳來風聲,緊接着聽到啪的一聲脆響,蒲扇打下的巴掌抽在他的臉上,抽的他眼冒金星,跌跌撞撞栽倒路旁。
“不長眼的狗東西,敢找老孃的麻煩!”牛半月驚人的怒吼聲,在整個南三條街上不停迴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