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安祿山帶領手下數千騎兵直撲屏山坳,面對堵在山坳口的上萬周軍毫不猶豫,一心想要救出被困谷內之人。.t
說也奇怪,封堵山坳的周軍並未阻攔,反倒讓開一條路,任由安祿山領兵衝殺進去,這讓躲在遠處山坡上觀戰的史思明三人驚愕不已。
不過,這份驚愕很快就消失了,因爲在安祿山領兵衝入谷內後,周軍立刻變陣,再度將山坳封死。
史思明看得分明,周軍如今所結陣勢,乃是殺陣而非之前的防禦陣型,這說明周軍下定決心要將谷內之人徹底困死,絕不給他們衝出來的機會。
聽了史思明的分析,簫定謀眼前一亮:“看來山谷內真實楊平安那廝了,哥奴,你做的不錯。”
昨晚三人商討,如何確定山坳內就是楊平安,李林甫提出了一個意見,那就是讓安祿山領兵出戰。
若是安祿山真的不管不顧衝擊周軍,那就說明楊平安真的被困山谷,而不是楊平安設下的圈套。
“多謝公子誇獎,屬下愧不敢當,願爲公子赴湯蹈火,已盡微薄之力。”李林甫也是人精,立刻改口,簫定謀並未多言,顯然是認可了他的能力,有資格做自己的幕僚。
史思明有些羨慕的看眼李林甫,而後正色道:“公子,現在我等該當如何。”
“等。”
李林甫確定了山谷被困之人的身份,剩下的事情簫定謀就很容易解決了,他們沒必要去攻打周軍,哪怕他們有把握擊潰敵軍,但也沒必要爲了救自己的仇人而損失兵力。
借刀殺人是條好計策,周軍既然想要困殺谷內的楊平安,那就由得他們好了,等到楊平安所部全軍覆滅,他們再攻打封堵山坳的周軍即可。
到時候楊平安死於周軍手中,而他們擊潰周軍,又替楊平安這個駙馬報了仇,哪怕是楊睿都不能怪罪他們,還得獎勵他們的軍功。
這一等,就是三天,三天時間裡山坳外的周軍始終沒有與山坳內的楊平安所部發生衝突,似乎打定主意活活困死,這讓簫定謀幾人有些忍不住了。
事情不能再拖了,遲則生變,萬一錯過除掉楊平安的最好機會,下回指不定要到什麼時候了。
只是他們根本來不及商討對策,因爲有一股周軍在悄悄靠近他們。
他們並未發現這隻周軍,但史思明徵戰多年經驗豐富,他發覺自己派出去的探哨,有部分遲遲未歸更無消息傳來,而且還是整隊的失蹤,這讓他心生警惕。
特別是這些失蹤的哨探,都是在瓜步交界處遊蕩的,他立刻斷定有周軍正在悄悄靠近,而且已經知道他們屯駐在此。
周軍是則麼知道的。
這個問題史思明等人根本來不及細想,因爲周軍已經很近了,隨時可能發起進攻,史思明立刻下令全軍戒備,做好迎戰準備,就在他們駐守的荒村。
現在沒時間避開了,甚至都不敢後撤,因爲這股周軍來的太神秘,史思明到現在還不能確定周軍方位,唯恐自己這邊一亂,給了周軍可乘之機。
他的這個決定正確無比,事實上從瓜步趕來的周軍已經到了十里之外,只不過屏山坳附近山林茂密利於隱蔽,唐軍尚未發現。
發覺唐軍有了準備,周軍也放棄了偷襲的準備,直接亮出架勢對唐軍發起了攻擊。
這隻周軍乃是瓜步派出的援兵,原本是要與追擊安祿山的那支周軍兵馬匯合攻打的,足有三萬人之衆,結果卻在半路碰到了己方敗兵,從而得知那支周軍被唐軍擊潰的消息。
軍中雖有派系之分,但像揚州那樣的情形,不要說在唐朝,便是放眼天下也是獨此一家。
同爲瓜步兵馬,自當同仇敵愾,領兵將領當機立斷,改變行軍方向,欲追尋史思明部,爲同袍報仇,而且擊潰了史思明部,同樣會落入周軍手中。
廣散探馬追尋蹤跡,本以爲還要費上一番功夫,誰知道唐軍極爲粗心,一路上留下無數痕跡,似乎從來沒想過會有人尋蹤而至。
面對這麼多的蹤跡,周軍遲疑了,甚至懷疑這是否是唐軍的圈套,故意引他們上鉤。
爲了防止反中埋伏,周軍行進的很小心,浪費了好幾天的時間,直至他們發覺唐軍的小股哨探,這才確定唐軍毫無圈套可言,根本是其太過疏忽大意。
正如史思明猜測的那樣,周軍打算尋機偷襲,勝要大勝,以最大程度減輕己方損傷,周軍這一耽擱,讓史思明嗅出了異常。
見到偷襲機會不再,周軍再不等待,直接集合兵馬,對唐軍發起攻擊。
史思明也是退無可退,雙方在屏山坳外圍發起了激烈的廝殺,喊殺聲震天。
屏山坳內,楊平安坐在一顆大樹下,拿着一顆咬了一半的野果,靜靜的聽着遠處的廝殺聲,露出了一絲得意的笑容。
“大哥,是他們打起來了吧。”坐在他身旁的安祿山,丟掉手中果核,一抹嘴問道。
“大人智計無雙料事如神,末將敬佩不已,安將軍大智若愚,令人佩服。”孔皓夏一臉興奮,看向楊平安的眼中滿是崇拜之情。
楊平安淡淡點頭,笑道:“這只是人性罷了,算不得什麼,胖子,你此番辛苦了,只可惜不能給你請功。”
不論是唐軍還是周軍,都是安祿山引來的,史思明就不用說了,而隨後趕來的周軍,他們所發現的蹤跡,絕大多數都是安祿山故意留下的。
史思明兵強馬壯,正面交鋒楊平安自忖勝算不大,指的藉助周軍之手,在這一點上,他與簫定謀的想法一樣,都是借刀殺人。
所不同的是,二人所借的刀,也就是周軍不一樣。
“皓夏,你去趟山坳口,看着點褚沛,我怕他沉不住氣。”楊平安側耳聽了片刻,“還有,你讓他派出探馬打探那邊交戰的情況,若是看到周軍撤退,你們立刻發起進攻,全部衝入山坳。”
“是,末將遵命。”孔皓夏一抱拳,立刻牽來馬匹翻身上馬直奔山坳口疾馳而去。
守在山坳口的那些周軍,見到他來,立刻讓出道路,任他衝入軍中,一路上所有周軍都好似視而不見般,任由他來到軍中大帳,甚至在他下馬之後,還有周軍過來替他牽馬。
“褚兄弟。”孔皓夏喊了一聲,彎腰走進大帳,帳內一人高坐在上雙拳緊握雙眼噴火,正是褚沛。
“孔兄,可是大人有了吩咐。”褚沛立刻起身,快步迎了上去焦急的問道。
“看你模樣,想是等不及了吧。”孔皓夏呵呵一笑,拉着褚沛手臂,“大人吩咐了,讓你稍安勿躁,還有你派出探哨,一耽現與史思明交戰的周軍撤退,你立刻領兵衝入山坳內。”
“衝入山坳內。”褚沛一愣,臉上焦急之情更甚,“那史思明跑了怎麼辦。”
史思明若是知道屏山坳之事是楊平安針對他設下來的,目的就在於將他誅殺,只怕會吐血三升。
山坳口的周軍,是唐軍喬裝的,根本都是楊平安麾下兵馬,交由褚沛統領,至於周軍軍服……楊平安不久前不是伏擊過一支周軍麼。
孔皓夏是個聰明人,很清楚楊平安爲何派他來此,褚沛與史思明有血海深仇,當楊平安許諾爲他報仇後,他的仇恨之火能夠暫時平復,但當他看到仇人近在咫尺,而且正與周軍交鋒時,那仇恨之火必定大旺。
楊平安就是擔心褚沛報仇心切,一時控制不住破壞了全盤計劃,從而讓史思明從這個必死之局中逃出生天。
看到褚沛的模樣,孔皓夏哪還能猜不出對方心思。
“兄弟,你放心好了,史思明那賊廝豈能逃出大人手掌,莫非你還信不過大人不成,不過話說回來,你若是擅作主張,壞了大人計策,那纔是真對不起褚老將軍,讓親者痛仇者快。”
他的話說的懇切,褚沛臉色幾度變化,慢慢的雙眼不再那麼通紅,咬着牙齒道:“是我錯了,幸虧孔兄提醒,不然我真可能控制不住自己,我就在等一陣,一定要將手刃那賊人。”
可憐的史思明還不知道,自從他跟着安祿山離開城後,便落入楊平安的圈套的中。
面對悍不畏死的瓜步周軍,他心中生出一絲怯意,對方將領是誰他不知道,不過對面周軍的戰力不弱於他,而且兵力上還略佔上風,若非他們在此紮營多日,熟悉了地形又早有了準備,只怕這一戰凶多吉少了。
沒天理啊,怎麼殺個楊平安就這麼多阻礙呢。
“史將軍,我看不行的話咱們就撤吧,沒必要在此硬拼。”簫定謀是個文人,兩軍正面交鋒令他的奇謀妙策徹底沒了用武之地。
聽着耳邊一聲聲慘叫,看着前方一個個身影倒下,嗅着空氣中越來越濃的血腥氣味,簫定謀膽怯了。
他是有大富貴要享受的人,沒必要立此危牆之下,再說了又不是沒有敗過,不久前在長風谷不久敗了一場麼,當時付出了五千兵馬的性命作爲斷後的代價,他們逃到了天長。
如今勝負雖然難料,但完全沒有必要在此死拼,大不了再丟下五千兵馬,只要能夠保證除掉楊平安,損失再多兵馬也是值得的。
“公子,再等等。”史思明第一次違背了簫定謀的命令,“敵軍也支撐不了多久了,再打下去只有兩敗俱傷,但若是現在撤退,只怕損失敵軍會趁勢掩殺,到時候會如何誰也說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