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河咆哮奔騰不息;烏雲低沉天地無光;狂風呼嘯衣衫獵獵。
冬兒縱身一躍,在空中劃過一道優美弧線,最終落入兇猛無情之河水中的景象,深刻楊平安心尖。
默然從地上站起,拭去臉上淚水,驟然間楊平安好似換了個人一般。
只見他雙眼通紅,額頭青筋分明,冰冷目光中無盡殺意,穿過面前衆多刀客,直刺馮小寶:“今日,我定殺你!”
馮小寶倒吸一口涼氣,被楊平安如今氣勢所駭倒退一步,驚慌失措道:“動手動手快動手,給本公子殺了他,將他砍成肉泥!”
古語有云,好死不如賴活着。人皆不願死,但某些人,在某些時候,會將生死置之度外,例如此刻的楊平安。
對於他來說,冬兒不僅是他的女人,更是他唯一的親人。他們原本可以過着幸福美滿的生活,哪怕沒有了豆腐也不會改變。
但這一切卻隨着偃師侯的出現而發生改變,冬兒更是爲了不拖累他,最終化作流行,在他眼前閃過,落入無邊河水之中,再不見蹤影。
復仇,爲冬兒報仇,已成爲他腦海中唯一念頭,至於生死……此時此刻,生死還重要麼?
四周數十刀客在馮小寶催促聲中緩緩逼近,楊平安臉上冷笑,活動兩下手腳就要出手,這時一隻刀柄遞到他面前。
側頭一看,只見老蘇頭不知從哪裡弄來一把單刀,腋下夾着扁擔,雙手捧着單刀,將刀柄遞來:“公子,拿上傢伙更安全一些。”
“好!”楊平安仰頭高喝,隨手接過單刀,徑直殺入人羣,“馮小寶,你死期到了!”
“轟隆!”
壓在偃師縣城上空多日的烏雲,終於有了進一步動作。其深處傳來一聲驚天炸雷振聾發聵。緊接着道道閃電聲聲雷鳴層出不絕,蘊育多日的雨水傾盆而降,豆大雨滴爲風勢裹挾,以粉身碎骨之姿侵襲天下萬物。
河應雨勢,波濤陣陣,老渡口土坡上泥濘遍地,近三十刀客將楊平安圍在中間,欲將其置於死地。
楊平安卻視而不見,只是機械的在身前揮舞手中鋼刀,掃平前方道路,因爲他眼中如今只剩一人——馮小寶。
用道家術語來說,他此刻處於空靈狀態,意識海中容不下旁人,只有冬兒的影子,以及欲殺之的馮小寶。
雷聲隆隆霹靂陣陣,閃電撕裂烏雲,天空忽明忽暗。狂風捲着雨簾宛如千萬條鞭子,狠狠抽打大地,抽打世間萬物。
頭頂電閃雷鳴,狂風雨鞭加身,楊平安絲毫不絕,只是出於本能的將八極拳路融入刀法,劈開面前道路,腳下步伐堅定,一點點逼近馮小寶。
時間隨着雨水不斷流逝,鮮血混着雨水沾滿楊平安全身。頭髮散落隨風擺,衣衫獵獵似旌旗。偃師城外,黃河老渡旁,土坡之上血雨腥風,風雨中人影綽綽,伴隨慘叫逐漸減少……
“啊——”一聲尖叫驚悚至極,穿破風雨劃破烏雲,將楊平安從懵然狀態驚醒。
他發現,自己已經欺到馮小寶身前,之前那聲高分貝尖叫正是出自馮小寶之口。
馮小寶早已失去之前輕鬆神色,面如死灰滿臉驚恐,雙眼惶惶骨顫肉驚,瞳孔無神直勾勾看向楊平安,嘴脣翕動不已,戰慄牙齒傳出格格之聲。
謝家公婆更加不堪,縮在馮小寶身後腦袋深埋,卻將身體露在外面,就像鴕鳥一般可笑。
楊平安抹一把臉上雨水,轉頭看去,卻見不大土坡上橫七豎八盡是刀客屍體,除了對面三人與自己外,竟再無活人。
這都是我殺的?楊平安感覺大腦當機,茫然四顧,鮮血從屍體內流出,隨着雨水染紅地面。低頭看去,手中單刀上血跡斑斑,活動身體,卻發覺自己竟然毫髮無損。
“公子,除惡務盡,他們三個也不能放過。”老蘇頭的聲音從他身後響起,破銅鑼嗓音此刻卻好似幽靈。
“呃?”楊平安一愣,連忙轉身,這纔看見老蘇頭渾身溼漉立於自己身後,手中還拎着那隻扁擔,“他們,都是我殺的?”
“他們的確都是死於公子之手。”老蘇頭先應一聲,然後來到幾具屍體旁邊檢查一番,又說道,“公子若是不信,大可查看其致命之處。這些傷口形狀,與公子手中刀口形狀相符。”
“嘔——”泥土氣息混着刺鼻血腥之味充斥楊平安腦門,聽到老蘇頭斷言,他頓時狂吐起來,連苦水都吐了出來。
老蘇頭護住心切,快步來到他身邊,扁擔橫於身前防着馮小寶等人,嘴上說道:“公子,你不要緊吧?”
“我,我,我殺人了?”受後世律法約束多年的楊平安,何曾親身經歷過如此血腥場面,更何況今日遍地屍體,皆出自他手?
老蘇頭在其肩頭按了一下,道:“公子,他們該死。你若不殺他們,他們便會殺你。難道你忘記冬兒夫人了麼?”
楊平安並未後悔自己殺人,就像老蘇頭說的,今日之局不死不休,只能以一方死絕而結束。只是他需要一個適應過程罷了。
不過老蘇頭提及冬兒,卻使得他適應的過程急遽縮短。
抹去嘴角污濁之物,令老蘇頭讓開,楊平安轉向馮小寶,舉刀相指:“你居然不跑?”
馮小寶似乎已被嚇傻,癡癡呆呆看着楊平安,只是楊平安總感覺他並非直視自己,目光似乎從自己肩頭穿過。
“你,你,你究竟是何人?三十刀衛,三十刀衛,王爺府中心腹親衛,特意派來保護侯爺安全,整整三十人,竟然都死在你的刀下……你到底是誰!”
楊平安聽得心中模糊,但對方追問自己身份,這讓他顧不得多想,當即說道:“我不就是你一直想要除掉的楊平安麼!”
“我,我,我剛纔就該想到,那顆石子……”
“公子,莫要跟他廢話,小心遲則生變。”老蘇頭忽然打斷馮小寶話頭,“殺了他,以告慰冬兒夫人在天之靈。”
楊平安聞言,心中劇痛,雙眼噴火,呼吸急促。右手不住顫抖,雨滴打在刀身之上,傳來噼噼啪啪之聲。
“馮小寶,你必死我妻子時,可曾想過報應會來的如此之快麼!”大喝一聲,楊平安飛起一腳便將馮小寶踹翻在地,然後腳踏對方胸口,舉刀便將對方四肢砍下。
“啊!”
“啊!”
“啊!”
“啊——”
慘叫聲不絕於耳,發自馮小寶之口,地上殘腿斷臂讓僅剩下身軀和透露的馮小寶痛苦不堪,最終昏了過去。
“你不是想要將我折磨而死麼?”楊平安臉上露出猙獰笑容,“暈了?老子豈會讓你如此舒服!”
言罷,他舉刀便朝馮小寶肩窩戳去,然後用力一轉,馮小寶再次發出尖聲慘嚎,生生疼醒過來。
“彆着急,咱們慢慢來,我會讓你明白什麼叫做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說話間,他將刀尖粗暴插入馮小寶口中,一番攪動……
一刻鐘後,馮小寶滿身鮮血,渾身皮肉寸寸割裂,被折磨的不成人形,躺在地上已是隻有進氣沒有出氣了。
“冬兒,看我爲你報仇!”楊平安大喝一聲,手中寒光一閃,掀起鮮紅一捧,好大的頭顱咕嚕嚕滾到旁處,帶出嚐嚐血跡。
他一把提起馮小寶頭顱,幾步走到河邊,噗通一聲跪下,淚水奪眶仰天大吼道:“冬兒,我爲你報仇了!我爲你報仇了!”
雷電漸消,風雨不減,滾滾黃河澎湃之聲夾雜着楊平安的吼聲,藉助風雨之力,向着遠處擴散。
老蘇頭心中不忍走上前來:“公子,夫人之仇以報,咱們該走了。”
“走?急什麼?”楊平安聞言起身,冷笑一聲,卻看到土坡上的屍體盡數不見,包括馮小寶的殘肢,都被老蘇頭丟入黃河之中。而謝家公婆此刻正如彷徨無助的小雞仔般,在風雨中瑟瑟發抖。
“你們竟也沒逃?那最後,省的我去你家中找尋你們!”
“公子饒命啊!”謝家公婆腿腳發軟,噗通一聲跪倒在地,不停磕頭,發出砰砰之聲,“楊公子,此事跟我們無關啊,都是那天殺的馮小寶逼迫我們,我們也不想得罪公子害死冬兒啊!”
“你們不想麼?”楊平安一把將謝老太提溜起來,“可還記得當日我是如何對你說的?”
謝老太以淚洗面,雙手連擺,討饒道:“公子,老婦知錯了,老婦真的知錯了,老婦以後真的不敢了。求公子念在冬兒份上,看我們沒幾年活頭,就放過我們吧!我們回去後,定爲公子供上長生牌位,日夜爲公子祈福。”
“我需要那些麼?”楊平安一刀柄砸在謝老太鼻子上,將其鼻樑砸斷鼻血直流,“你讓我看在冬兒份上,呵呵,冬兒份上,冬兒就是被你們逼死的!”
“啊!”謝老太疼的不住抽搐說不出話來,謝老頭一把抱住楊平安大腿哭求道:“楊公子,是我們豬狗不如,是我們害死了冬兒。可畢竟冬兒是被我們撫養長大,孝敬我們多年,你總不能讓冬兒死不瞑目吧?”
“你們還有臉說!”楊平安擡腳將其踹飛,冷笑道,“也罷,別說我不顧冬兒感受,今日我就放過你們,不過……老蘇頭,你將這老狗丟入河中,讓他們給冬兒陪葬!”
說着話,他猛地一甩,便將謝老太甩入滾滾黃河之中,落水之處正是冬兒跳河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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