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字號的早飯發生了改變,午飯同樣發生了改變。不同於以往隨便熬兩鍋菜,加上饅頭餅子,今日的午飯品種和花樣都增加了。
昨晚楊平安和安胖子一宿沒睡,磨出了豆腐和豆腐腦。後者成爲了早飯,前者則成爲了午飯主要菜式。
還是那句話,過了油的東西最好吃,因此楊平安將豆腐過油,炸成了油炸豆腐。
存放的蔬菜和油炸豆腐炒了一大鍋算是主菜,豆腐魚頭做湯,涼拌豆腐當涼菜,足以滿足軍士們的口腹之慾。
中午這頓飯,楊平安幾乎沒有動手,都是安胖子在他的指導下做出來的。
不是他偷懶,而是軍營的鍋太大,大鍋菜不好做,光是火候他就不好控制。不過安胖子沒問題,作爲老牌火頭軍,這都是小問題,只是楊平安品嚐過後,總覺得安胖子炒的菜,有股盒飯味道。
五個大鍋一字擺開,其中四個還架在火上,三個裡面是豆腐炒雜蔬,一個裡面是豆腐魚頭湯,最後那個是涼拌豆腐。
看着遠處排隊打飯的軍士,安胖子一臉佩服:“秀才,你是我見過最厲害的漢人,弄得個什麼自助餐,讓他們自己排隊取菜,咱倆輕省不少。”
不弄自助餐,若是咱倆做晚飯還得給他們盛飯,那不得累死啊!
薛玉龍的刁難,楊平安雖然能夠應對,但卻也應對不易。五百人一天的伙食,靠他們兩人完成,那絕不是件簡單的事情。尤其是他倆不僅要做飯。
火頭營其他雜七雜八的事兒就暫且不說了,只說跟做飯有關的,光是洗碗就要花費不少時間。
今早五百軍士吃過早飯剩下的碗筷,若是楊平安和安胖子認真洗一遍,那基本上就臨近午時了,做飯哪還有時間?
因此楊平安讓安胖子隨便將碗涮了一遍,只要表面看上去沒有殘漬即可。至於說會不會有傳染病,跟他有毛的關係!
趁着這個功夫,他將豆腐、蔬菜什麼的都準備好,教會安胖子如何用早上炸饅頭的剩油炸豆腐,他去河邊摸了十幾條魚,準備魚頭豆腐湯。
至於說魚身麼,自然是進了他和安胖子的肚子。
楊平安靠在柴火垛下,嘆了口氣道:“希望今日能讓那傢伙滿意,明日調些火頭軍來幫忙。”
安胖子心寬,針沒扎到肉時從來不多想。往楊平安身邊湊了湊,說道:“秀才,昨晚多謝你了。若不是你替我頂下毆打上司的罪名,我恐怕逃不過將軍懲治。”
“都是兄弟,用不着那麼客氣。”
“秀才!”安胖子眼圈忽然紅了,一把抓住楊平安的手,“我對不住你。你替我出頭,幫我打架,替我扛罪,你又是有大本事的漢人,我只是個胡人,你拿我當兄弟,我卻還跟你耍心眼,我不是人,我給你賠禮了,你原諒我行不?”
楊平安最膈應的就是自己的手背男人抓着。當初在偃師時,一個娘娘腔謝天成就夠讓他噁心了,如今在軍營,又被安胖子抓住,當時他就冒了一身雞皮疙瘩。
可是聽到安胖子後面的話,知道對方居然還跟自己耍心眼,不由得愣了:“你跟我耍什麼心眼了?”
安胖子鬆開手,慚愧的嘟囔兩句,楊平安還沒聽清楚,就見他攤開右手,在掌心啐了一口:“秀才,我沒有親人。從今日起,你便是我兄弟,親兄弟!”
純種胡人流傳下來的規矩,若是真將對方當成兄弟,必須二人必須相互擊掌,而且掌心還要帶着各自的唾液,有點像水**融的調調。
昨日楊平安替他出頭,他口上將楊平安當成兄弟,但由於長期遭漢人欺負的緣故,導致他對漢人始終存有三分戒心,以至於他並未將他們的禮儀告訴楊平安。
直至昨夜,楊平安幫他打架替他扛罪,今日裡又顯示出過人能力,讓安胖子心生愧意,要與楊平安結拜。
皺着眉頭看看安胖子掌心那口發黃的唾液,楊平安也啐了一口,只是啐在了安胖子掌心。
“好了,從現在起,咱們就是兄弟了!”
安胖子像個傻子般看看自己手心兩攤唾液,又看看楊平安,嘟囔道:“不帶這樣的。秀才,你要吐到你手心裡。”
楊平安纔不肯幹這麼噁心的事,一擺手道:“胖子,我反正已將你當成我兄弟,你若真將我看成兄弟,有沒有這個儀式都不影響。但你若還是跟我耍心眼,就算有了這個儀式,又有什麼作用?”
安胖子一臉迷糊的想了好久,纔想明白楊平安話中意思。將手心收回,在圍裙上擦了擦:“那行,我聽你的。既然是兄弟了,我得把我的漢人名告訴你……”
“噗!”
話才說了一半,安胖子又放屁了,而且還是坐在上風口,氣的躺在柴火垛上的楊平安,差點跳起來將其暴打一頓。
安胖子卻是不在意:“秀才,我的漢人名字叫安祿山。”
“你說什麼!”楊平安噌的一下坐了起來,顧不得風中帶來的惡臭之氣,抓着安胖子的手,“你再說一遍,你叫什麼!”
安胖子嚇得一哆嗦:“我說我的漢人名字叫安祿山。”
嘶——楊平安倒吸一口涼氣。
“嘔!”
“秀才,你咋啦?剛纔不還好好的,咋說吐就吐了?”
“你離我遠點!”
這尼瑪墊背,你說我沒事幹嘛要倒吸涼氣啊!噁心的三葷七素的楊平安好容易停止嘔吐,再次抓住安胖子的手腕:“你說你叫安祿山?”
“嗯。”
“你真的是安祿山?你就是安祿山?”
楊平安感覺自己腦子有些不夠用了。楊國忠、楊玉環、高力士、安祿山……大唐的名稱猛將文人名士他沒遇到,反倒遇到了這些人,尤其是楊國忠和安祿山兩個……
我擦,這難道就是傳聞中的禍害活千年麼?
就在他發呆的時候,薛玉龍再一次來到月字號營帳外的一處樹林內,只是這一次他不是主角,是陪着右路軍統帥、大將軍、也是他老子薛嵩來的。
薛嵩年過四十,生得五大三粗豹頭環眼,身如鐵塔聲若洪鐘,虯髯滿面樣貌威武。昨夜得薛玉龍稟報,所示月字號火頭營出了個有趣的火頭軍,以一己之力羣毆二十六人,是以生出興趣,今日午時特意前來查看。
“爹你看,那就是孩兒說的楊平安。”
“混賬!”薛嵩喝罵一句,“此乃軍營,只有軍人沒有父子!”
薛玉龍一縮腦袋:“是,大將軍,末將記住了。”
薛嵩滿意點點頭,看向楊平安二人所在方向,問道:“哪個是楊平安?”
“就是那個瘦的。”
“那個瘦的?他功夫如何,竟能一個打二十六個?莫非是你閒的發慌,想要消遣老子?”
“爹,孩兒絕不敢消遣您。昨夜已經孩兒已經查明,就是他打了同營其他二十六個同僚,連火頭將軍都沒放過。嗯,旁邊那個胖子可能也幫了點小忙。”
“那胖子是胡人?”
“是。”
只這一句,薛嵩就對安胖子再不感興趣,而是盯着楊平安瞅了好一會,“咋看老子也不覺得他有那麼厲害。昨夜你可找人試過他的身手?”
“沒有。不過孩兒曾命親兵將他拿下,他很容易就掙脫了。孩兒看得出來,他功夫應當不錯。”
“混賬!功夫不錯又如何?想咱祖上,也是出自前鋒營月字號火頭軍,那身功夫天下間何人可敵?他只不過從兩名不成器的親兵手中掙脫,打了二十六個平凡無奇的火頭軍,你就敢將他與咱家祖上相提並論!老子看你那腚是又癢了!”
“爹!”看到身後跟隨的親兵,薛玉龍臉上一紅,“那小子有骨氣的很。孩兒要收他做親兵,他死都不應。孩兒故意刁難,讓他二人負責五百人伙食,他上午弄出什麼豆腐腦和炸饅頭,中午又沒有耽誤開飯時間,絕對不是普通的火頭軍。”
“這樣啊。”薛嵩抓了抓鬍子,“豆腐腦是啥東西?味道如何?”
“孩兒也不知道,不過味道還算不錯。若非孩兒今早前去巡營,營中兵士就要爲那豆腐腦動手了。”
“嗯?這麼說你嘗過那豆腐腦了?”
“是。”
“混賬玩意兒!”薛嵩一巴掌抽在薛玉龍腦袋上,“有了味美之物,你這逆子竟敢獨享而不獻給老子!”
薛玉龍扶正被打歪的頭盔,委屈的說道:“不是孩兒不孝,而是因爲那東西孩兒也沒見過,擔心有毒,所以才替爹品嚐。明日他在作出,孩兒定命人給爹送去一份。”
薛嵩這才消氣,看到井然有序排隊打飯的軍卒,奇道:“這幫崽子,往日吃飯時都跟打仗一般,生怕落在後面,怎地今日這般規矩?還排他孃的隊?”
“孩兒這就派人去打聽明白,順道將今日月字號午飯取一些來,請爹嘗……請爹掂掂那楊平安的斤兩。”
“算你有長進。”薛嵩讚道,“老子記得你剛纔說了,那小子不肯當你親兵,這是爲何?”
等到薛玉龍將昨晚楊平安推拒之詞複述一遍,薛嵩臉色已經變得陰晴不定。適逢親兵打聽清楚吃飯軍卒老實排隊原因,端着兩碗菜回來要先給許嵩,後者一把將菜碗掀翻,怒斥道:
“混賬東西,這都沒聽出來,那就是個貪生怕死的懦弱傢伙,也配讓老子專程過來查看!你個逆子再敢消遣老子,看老子不把你的腚打開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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