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百騎簇擁着車隊在緩緩而行。
內圍的是百騎,程達帶隊,此刻警惕的盯着周圍。
千牛衛也在,李敬業懶洋洋的在馬背上想着胡女甩屁股。
李治在其中一輛車中,手中拿着一本書在看着。
“賈平安弄出了這等冊書倒也請便,若是以往的卷書,看着麻煩,收着也麻煩。”
車隊緩緩而行,李治突然問道:“武媚那邊如何?”
外面王忠良說道:“陛下,武昭儀看着還好。”
後面一輛車裡,武媚靠在車廂上,蹙眉道:“我覺着有些問題。”
外面傳來了馬蹄聲。
“陛下!武陽侯在前面。”
“平安來了?”
武媚笑了笑,隨即捂着肚子悶哼一聲。
“陛下,臣已經查清了昭陵金子被盜一事,賊人全數被拿下。”
“好!”
李治的聲音輕鬆了許多。
馬蹄聲靠過來,“阿姐。”
武媚指指車簾,周山象掀開車簾,武媚見賈平安急心火燎的模樣,就笑道:“我無事。”
說着她哼了一聲。
賈平安頭皮發麻,“怕是要生了。”
“住口!”
王忠良喝道:“不可胡言亂語!”
你特孃的懂個屁!
賈平安說道:“可讓醫官來看看。”
醫官來了,一番診問後,面色凝重的道:“怕是要生了。”
王忠良木然……
李治下了馬車,“這孩子怎地這般急切?”
這是李賢吧?
這個倒黴孩子!
“前面就有村子。”
“趕緊去!”
車隊再度出發。
賈平安就在車邊,聽着裡面的呻吟,渾身僵硬。
他家裡還有兩個大肚婆,等生產時怎麼辦?
到了村子,百騎迅速去徵用了最好的一家屋子。
“錢在此。”賈平安拿出了銀子。
“不敢不敢!”
主人家興奮的模樣落入了衆人的眼中,大夥兒都知曉他在想什麼。
這可是皇帝啊!
而且還有嬪妃。
若是這孩子生在這裡,這家人的福氣就大發了。
“更換被褥,酒精……把酒精全弄出來,燒開水。”
賈平安把衆人趕的團團轉,王忠良發現自己沒了用武之地。
武媚被架着下來,看了賈平安一眼,說道:“放心。”
李治在外面站着,王忠良勸他去屋裡烤火。
“不必了。”
李治聽着屋裡的聲音,吩咐道:“朕在此的消息要封鎖。”
“是!”
皇帝的行止屬於機密,這算是規矩。
賈平安在院子外面等候。
李敬業湊了過來,“兄長,你說會生個什麼?”
“皇子!”
賈平安毫不猶豫的道。
“不一定吧。”
明靜覺得他太篤定了,“說不得是公主呢!”
“打個賭?”
賈平安斜睨着她。
“賭什麼?”
明靜想了想,“以後百騎貸免息。”
“若是皇子呢?”
“那就……”明靜想了許久,發現自己沒有適合的賭注,“要不……繼續洗衣服?”
我家裡有兩個婆娘洗,外加一個羔羊,用得着你嗎?
但想到要經常帶着兄弟們操練,每次渾身汗溼,賈平安不禁動心了。
這等於是尋了個免費的洗衣工。
賈平安剛想答應,程達來了,“武陽侯,外面已經看住了,不過這個村子並無坊牆……”
沒有坊牆的話,很難看住。
“外面讓那些騎兵看守,百騎盯着就是了,要緊的是此處,必須圍住,未經許可不得進出。”
“那千牛衛呢?”
“千牛衛就看着村裡好了。”
在這等時候賈平安並不信任千牛衛。
程達出去交接的時候,吳偉洪一聽就怒了。
“憑什麼不是咱們千牛衛看守這裡?”
他來了尋了賈平安。
“因爲我們是百騎。”賈平安覺得吳偉洪有些拎不清。
吳偉洪壓低聲音,“千牛衛對陛下忠心耿耿。這裡荒郊野嶺,若是出事……”
“我擔着!”賈平安很堅定。
吳偉洪冷笑,“你夠狠!”
“不是爲了搶功。”賈平安很平靜的告訴他,“你也清楚,千牛衛來源紛雜,可靠不可靠另說,我擔心泄密。”
泄密之後會發生什麼?
吳偉洪低聲道:“你擔心什麼?”
“我擔心該擔心的。”
李治帶着武媚來這裡便是覲見之意,把這個婆娘帶給先帝和文德皇后看看,掌掌眼。
王皇后和蕭淑妃此刻在長安宮中定然是要瘋了,長孫無忌等人也在冷着臉,就想喝罵一句:你瘋夠了沒得?
隨行的只有數百騎兵,若是那些人想幹些啥……
可能性不大,但一點可能都不能給!
吳偉洪默然而去。
明靜一臉小人得志的模樣:你牛筆啊!你再牛筆一個給我看看!
“小心回頭被千牛衛的套麻袋。”
“什麼意思?”
程達乾咳一聲,“就是用麻袋套住你的腦袋,隨後一頓暴打,等你解開麻袋時,人都跑了。”
明靜想罵人,見賈平安在看着院子裡,就說道:“武昭儀身子好,想來無恙。”
但誰也不敢打包票,而且這孩子竟然生在了去昭陵的路上,你讓人怎麼說?
生下來之後怎麼處置?是帶回長安還是跟着去昭陵?
剛出生的孩子經得起昭陵的威壓?
這些都不在李治的考慮範圍。
“還有多久?”
他就像是一個渣男般的問道。
“陛下,醫官說應當很快了。”
李治必須在本年的最後一天之前趕到昭陵,隨後沐浴更衣,正月元日那一天去祭奠昭陵。
若是不妥,他也只能把武媚留在這裡,自己出發。
外面,賈平安有些焦躁不安。
“相公們來了。”
有人喊了一嗓子。
臥槽!
重臣們竟然也來了?
賈平安看了程達一眼。
“陛下準備元日親謁昭陵,朝中的重臣,還有許多勳貴都來了。”
這是一次浩大的行動。
而帶着武媚來,這裡面的含義就更深了。
這纔是朕屬意的皇后!
關鍵是武媚竟然在路上生孩子。
賈平安進了院子。
李治站在邊上,神色平靜,不知在想些什麼。
“陛下,相公們來了。”
“哦!”
李治神色不變,“誰去引的路?”
來這裡的消息李治說要保密,可……
賈平安低頭,“百騎皆在臣的掌控中,並無人脫離大隊。”
“朕信任百騎。”
李治淡淡的道:“去查!”
“陛下!”
長孫無忌等人來了,程知節等人也來了,數百人的規模,加上隨行的隨從和大車,亂哄哄的,整個村子都裝不下。
“長孫相公。”
吳偉洪迎上去,“武昭儀在裡面生產,陛下也在裡面。”
那個賤婢!
長孫無忌冷着臉,“陛下爲何在裡面?”
李治走了出來,“諸卿來的早了些。”
程知節心中一凜,知曉有人要倒黴了。
包東帶着人已經在查探了。
賈平安站在院子外面,眯眼看着這些重臣。
包東走過來,“武陽侯,是千牛衛。”
“盯住了?”
“盯住了。”
賈平安點頭,走過去低聲道:“陛下,是千牛衛……”
李治微笑道:“諸卿遠來,就在這裡住一夜吧,明日再出發。”
說完他淡淡的道:“朕的孩兒出世在即……世間生死輪迴,本是尋常。”
生一個,死一個,這便是輪迴!
“是!”
賈平安退了回去。
隨後他帶着人尋到了吳偉洪。
“張繼?”
賈平安點頭,吳偉洪詫異的道:“莫非是他失言了?”
你這個蠢貨還在裝傻!
賈平安真想撒手走人,“你特孃的以爲耶耶是傻子嗎?他失言,失言怎地傳到了後面的大隊人馬那裡去?”
吳偉洪面帶難色,“武陽侯,要不……還請你去陛下那裡分辨一番,回頭我請你喝酒,平康坊的青樓隨你挑。”
賈平安冷笑道:“吳偉洪,你真當耶耶是傻子嗎?十息!叫人!否則耶耶連你一起砍了。”
吳偉洪身後的幾個千牛衛拔刀,指着賈平安低聲喝罵。
吳偉洪苦笑道:“何必如此?其中想來定然是有誤會。”
賈平安只是不語。
身後的包東等人冷冷的盯着對面。
五、六……
吳偉洪的臉上出汗了。
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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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張繼來!”
吳偉洪滿頭大汗,喘息的就像是剛和誰廝殺了一場。
包東低聲道:“他竟然願意爲了那人冒險?”
“不是冒險,而是想撇清。”
賈平安冷笑道:“若是我去和陛下說了,陛下定然迷惑,他這邊就會尋機撇清,譬如說和人對口供,證明張繼出去傳話和他並不關係。”
吳偉洪的臉紅了。
“這就是說……張繼是通稟了之後纔出去的?”
賈平安點頭,包東倒吸一口涼氣,“吳校尉,你也太陰了吧?”
吳偉洪苦笑,“不是我陰,那張繼早些時候說是拉屎,隨後許久才歸隊,說是腹瀉。我這邊沒在意,結果……相公們跟來了。見到武陽侯帶着你等來了,我哪裡還會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不過此事真的和我沒關係。”
吳偉洪失察了。
關鍵是管理鬆懈,一個千牛衛不知去了哪裡,回來他竟然不仔細詢問。
回過頭李治絕對會收拾他,弄不好半年錢糧就沒了,幾年內升職也沒戲了。
張繼來了,看到賈平安後下意識的轉身就跑。
“跑一個試試?”
這裡是村尾,周圍沒人家。
雷洪帶着幾個百騎圍了過來。
張繼強笑道:“校尉!”
吳偉洪面色鐵青,“你爲何把陛下的行蹤泄露了出去?”
張繼瞬間變色,“沒有的事,我只是拉稀……”
“拉稀拉了一個多時辰也沒見你腳軟。”賈平安揮手。
包東拔刀衝了過去!
張繼喊道:“校尉救我!”
MMP,到了這個時候還想坑我!
吳偉洪真想一刀剁了這個雜碎。
賈平安手按刀柄,沉聲道:“身爲陛下的近衛,卻和人勾結,傳遞消息,死有餘辜,殺!”
刀光閃過!
賈平安回身,包東收刀入鞘,緊緊地跟在後面。
千牛衛的人默然看着,有人說道:“百騎越發的跋扈了。”
吳偉洪沒說話。
有人卻辯駁道;“陛下說過要守密,他卻把消息傳了出去,這難道不該殺?”
“殺卻過了。”
賈平安回身,目光轉動,盯着那人說道:“泄露陛下行止,死有餘辜,你既然同情他,那便去吧。來人!”
那人冷冷的道:“你要如何,家父……”
千牛衛幾乎都是二代,平日裡也頗爲自傲。
賈平安也不假手他人,邊走邊拔刀:“千牛衛效忠誰?”
吳偉洪色變,“跪下!”
那人看看左右,“我只是發句牢騷!”
此人先前一直在嘀咕,賈平安想發作卻尋不到藉口,此刻他獰笑道:“是自己跪下還是等着被砍斷雙腿……”
那人拔刀,吳偉洪閉眼嘆息,“錯了!”
不拔刀只是立場不穩,拔刀就是立場有問題。
皇帝的身邊怎麼可能還會有此人的位置,關鍵是他的父兄也會被連累。
千牛衛本是鍍金的地方,此人硬生生把它變成了禍害家族的地方。
刀光閃過,此人棄刀跪地。
“我……我只是牢騷。”他滿頭大汗,先前的桀驁再也不見分毫。
就這?
賈平安看看吳偉洪,“拿下,由百騎控制,回長安之後再交給千牛衛自家處置。”
這個處置手法毫無問題,但卻彰顯了主從關係。
被百騎壓在頭上,千牛衛丟人了!
那些千牛衛面色難看,卻找不到反駁的機會。
賈平安收刀回身,路過吳偉洪身邊時淡淡的道:“我操練出來的百騎,絕不會棄刀!”
瞬間吳偉洪的臉上多了怒色。
但卻沒卵用!
身後一羣千牛衛氣炸了,賈平安卻揚長而去。
他去覆命,剛進去就聽到了慘哼的聲音,不禁有些腿軟。
別人不知道,他可是知道這個時代女人分娩的痛苦和危險。
李治看了他一眼,見他面色煞白,身體微顫,就說道:“無礙!”
“陛下,那人已被斬殺。”
被拿下的那人前程算是玩完了,回到長安之後吳偉洪會去請罪,此事也會被提及。
李治點頭,深吸一口氣,“這個孩子……”
“哇!”
臨時產房裡傳來了孩子的啼哭聲,賈平安身體一鬆。
李治也是如此,二人同時露出了笑臉。
定然是老二李賢吧?
別是個姑娘啊!
李治笑着,“去問問。”
王忠良去了,賈平安慢騰騰的往後磨蹭。
王忠良回來時他還在磨蹭。
“陛下,是個皇子!”
“好!”
帝王從不嫌兒子多。
李治神采飛揚的道:“把這個消息告知他們。”
皇帝又多了一個兒子,而且這個孩子就在即將到昭陵的時候出生,頓時就多了些神秘色彩。
“說是先前有紅雲籠罩着。”
“非也,說是有一條龍盤着,還衝着陛下點頭三次,這才飛走。”
一羣老將把八卦說的飛起,誰也沒法說服誰,眼看着就要大打出手了,程知節招手,“小賈。”
賈平安正準備去巡視,見到他們已經極力在躲了,可還是避不過。
“見過各位老帥。”
一羣老東西笑的陰測測的,有人問道;“先前皇子出生可有異象?可有龍?”
這特孃的純屬就是造謠,李治聽了估摸着都會笑噴。
他本想說不知道,但旋即想到了大外甥。
我那大外甥這般懂事,記得老二李賢是個棒槌,說什麼異象豈不是給他造勢?以後兩兄弟內鬥,阿姐一怒之下全給幹掉.
“沒有的事。”
一羣老流氓失望的嘆息着。
“耶耶就知道沒有的事,可架不住想聽啊!”
八卦恆久遠,緋聞永流傳。
賈平安趁機溜了。
擦!看看那是……不小心竟然看到了誰?
死臥底竟然也來了?
賈平安衝着他瞪了一眼,鄭遠東淡淡的道:“小人得志,我看你能猖獗幾時!”
這話他說的格外的鏗鏘有力,一看就是腦電波還在長孫無忌那邊,人格還沒轉換過來。
錯身而過時,賈平安低聲道:“這幾日注意盯着,弄不好他們會謀劃些什麼。”
鄭遠東的眼神掙扎,然後漸漸清明。
賈平安丟下一句能讓鄭遠東宕機的話,剛想開溜。
“小賈!”
李勣出來了,此刻是午後,他看着像是消食般的愜意。
“見過英國公。”
老李很慈祥的點頭,“你如今看着越發的穩重了。”
老李這般誇讚我是何意?
賈平安看看周圍,就幾個老臣子在轉悠溜達,大概是覺得鄉村氣息很有趣,頗爲愜意。還有個在追狗,被那條土狗回身反追……
“救命!”
臥槽!
竟然是老許!
丟人現眼!
賈平安滿頭黑線,偏頭過去視而不見。
李勣莞爾,“先前你處置千牛衛之事傳出來了,做的極好。”
什麼意思?
“不該啊!”賈平安不解的道:“百騎內部我確信不會傳出來,千牛衛纔將被處置了一個往外傳消息的,爲何還敢?”
李勣看了他一眼,搓搓手,捂捂臉。
可在這等氣溫中搓手沒卵用啊!除非你能搓一刻鐘,否則手依舊是冷的,老李這是不覺着冷了?
李勣的臉頰顫抖了一下,然後鬆開手,“這是故意傳出來的。咱們這位陛下……不簡單。”
“竟然是陛下?”
那就是震懾!
李治果然是個佈局的好手,以此來告誡那些人:世家門閥是世家門閥,你等的官職是朕給的,吃裡扒外者朕絕不手軟!
李勣見他呆滯,就微笑道:“這只是常事,以後你會慢慢習慣的。”
我的段位還不夠,不小心就會被這些老鬼給坑了。
這是李勣的意思吧?
李勣微微一笑,“安心,老夫在。”
這一刻,賈平安覺得身前站在一個風清揚。
我要不要做衝哥,跪下拜個師……
……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