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少陽不畏寒冷,大冬天的也只穿一件單袍便可以了,所以便坐到了靠窗的位置。而武媚娘自然是耐不住這嚴寒的,剛纔一路上有商鋪吸引眼球,東看西看的,分散了注意力,此刻坐在酒樓裡左少陽對面,自然是凍得直哆嗦。
左少陽笑了笑:“叫端盆火來吧!”
武媚娘喜滋滋點點頭,忙招手把店夥計叫了過來,從口袋裡摸出一小塊銀子,拍在桌上,脆嗓說道:“端一盆炭火過來!整幾個精緻小菜,再燙一壺酒,要快!多的不用找了!”
這小塊銀子足有二兩多,這漠北也沒什麼特別貴的酒菜,無非就是牛羊肉,就算整一大桌酒席,也用不完的,樂得那店夥計忙不迭換了一副嘴臉,點頭哈腰把銀子收了,屁顛屁顛跑去先端了一大爐火盆過來,放在兩人桌下,又上了一盤冷盤,用溫酒的壺燙了一壺酒過來,哈腰道:“兩位客官先喝點酒暖暖身子,菜餚馬上就來!”
圍坐在火爐旁邊的食客被武媚娘那嬌滴滴生脆的嗓子把注意力吸引過去了,又看見她摸出一錠銀子不用找,出手很是闊綽,偏偏穿得很是一般,看來是財不外露的主,說不定是哪家富家小姐拿了錢財跑出來玩耍。
又看旁邊那位,卻是一個遊方郎中,一個富家小姐怎麼跟一個遊方郎中混在一起?讓人看得怪怪的。
一個虯髯大漢扯着嗓門道:“喂!那位小姐,爲何不到咱們這邊來啊?人多熱鬧嘛,咱們這好久好肉,你嬌滴滴的女兒家,跟個臭郎中喝酒,有啥意思!”
衆人一陣鬨笑。
火爐對面的一個胖子也嘿嘿笑道:“他孃的!聽你這嗓音當真好聽,春樓所有娘們加起來都沒你那嗓音糯膩!讓老子想起昨夜把春樓那小娘皮剝光了按在身下的感覺!”
衆人又是一陣鬨笑,那笑聲中充滿了銀蕩。
武媚娘眉頭微微一皺,低聲對左少陽道:“爹,我過去一下,行嗎?”
左少陽這一次出門,目的之一便是要找機會整死武媚娘,巴不得她惹是生非,出個什麼意外死了,了結自己心願,自己也好交代,聽她主動要去招惹是非,正合心意,當下點點頭。
武媚娘款款走了過去,輕巧取下臉上面紗,嫣然一笑,百媚橫生。這一衆人等都是漠北行商,看慣了粗腳大手的女人,哪裡見過如此嬌媚的女子,不禁都看得呆了。
武媚娘取下頭上的氈帽,一甩頭,一頭秀髮披散開來,更是飄逸清秀,朱脣輕啓,嬌滴滴道:“諸位大哥,小妹坐哪裡好呢?”
那虯髯大漢趕緊伸手,將身邊一個漢子猛地一扯,那漢子一個倒栽蔥摔倒長凳後面。虯髯大漢袍袖在長凳上拂了拂,結結巴巴道:“姑娘,這邊坐,請坐!”
武媚娘扭着腰姿,將身上那件臃腫的夾袍脫了,露出貼身一套中衣,更顯得曲線玲瓏,直把一幫子漢子看得差點流鼻血
。
她跨步走過那倒地漢子旁邊,坐在了虯髯大漢身邊的長凳上。
虯髯大漢趕緊伸手在衣服上抹了抹,抓起一大塊牛肉遞給武媚娘,滿臉是笑:“姑娘,請……,請吃肉!”
坐在對面的一個那胖子端起一碗酒遞過來:“姑娘!還是,先喝酒吧!”
武媚娘掃了一眼,吸了吸鼻子,便把柳眉一皺,道:“這等粗食劣酒,如何吃的?”
虯髯大漢有些尷尬,忙道:“對對,我就說嘛,小二,換吃的,趕緊把精緻的菜餚擺上來!快快!”
武媚娘又湊過去一吸鼻子:“這酒這麼淡,跟水似的,能喝嘛?”
大胖子臉有些紅了,忙叫道:“趕緊換酒,把最好的酒端上來!”
店小二跑得慢了點,捱了那虯髯大漢老大一個耳光,打得半邊臉都腫了。
酒宴重新上了,大胖子又端酒給武媚娘喝,武媚娘道:“奴家酒量小,不過平生最羨慕的就是那些好酒量的人,最習慣跟他們來往,看你這身材,酒量一定不錯吧?”
胖子咧着嘴笑道:“要說酒量,這裡面應該沒有超出我的了。”
虯髯大漢冷笑道:“吹牛也看看場合!”
武媚娘嫣然一笑,對虯髯大漢道:“這位大哥應該酒量更好些,是吧?”
虯髯大漢傲然道:“我喝酒就沒醉倒過。”
另一個小個中年人撲哧一聲笑了:“喂!好象上回咱們幾個拼酒,我是最後還站着的喲!”
這些個漢子都已經喝了幾分醉了,要不也不敢就這麼公然調戲人家姑娘,而喝到醺醺然的時候,正是豪言壯語誇海口的時候,誰也不服誰。
一聽這話,武媚娘撫掌笑道:“大鬍子哥哥,人家可不服你喲!”
“他奶奶的,”虯髯大漢怒道,“有本事咱們再鬥一場!”
“行啊!”那小個中年人喝酒甚是爽快,一仰脖,咚咚咚,一大碗烈酒喝了個底朝天,還亮相似的一翻碗,斜眼得意地瞧了武媚娘一眼。
武媚娘撫掌笑道:“好酒量!當真人不可貌相,想不到這位小哥哥雖然個子小,酒量卻是如此宏大驚人!嘻嘻,我瞧你們兩位肯定比不過他!”
“那也未必!”虯髯大漢一仰脖,也喝乾了那碗酒。
大胖子也不示弱,擡手也把一大碗酒喝了。
左少陽坐在窗邊,獨自飲酒吃菜,遠遠看着武媚娘挑逗那些大漢拼酒,原以爲那些大漢會藉着酒勁調戲武媚娘,甚至會對她動手,把她擄了去,卻沒想到武媚娘非常善於周旋這種場面,東撥一下,西挑一下,把這夥大漢爲了表現英雄氣概,爭相鬥起酒了。
片刻間,一夥大漢人人都喝了好幾大碗烈酒
。有幾個酒量差的,已經歪倒在凳子下了,虯髯大漢和大胖子、小個子三個卻瞪圓了眼睛通紅地,繼續斗酒。
左少陽想火上澆油,只有打起來,纔有可能殃及池魚整到武媚娘,便哼了一聲,道:“跟牛飲似的有啥意思,是男人的,拳腳上見真功!”
虯髯大漢雖然壯實,可是酒量卻比不過另外兩人,正頭昏眼花肚子裡翻江倒海的,一聽這話,頓時火冒三丈,咚的一拍桌子,指着左少陽罵着就要衝過去:“你個臭郎中……”
“大哥,他是我爹!”武媚娘忙攔住道。
虯髯大漢頓時一呆,忙換了一副笑臉:“原來是姑娘的父親啊,失禮失禮!老人家,請恕罪啊!”連連抱拳作揖。
武媚娘眼珠一轉,道:“我爹行走江湖,四處行醫治病,見過不少江湖中人,最是佩服江湖好漢!剛纔進來之前,我爹爹看見你們,還讚了一句:“好個漠北漢子呢!”
武媚娘嬌滴滴的話語,嬌媚的眼神,把個虯髯大漢樂得全身骨頭都酥了,咧嘴嘴哈哈大笑:“我是皮貨商,倒騰皮貨,不過,我平曰也經常進山打獵的,大狗熊也打過幾只……”
“吹牛皮!”胖子冷笑,“你還會進山打獵?打的是青樓娘們的屁股吧?”
虯髯大漢一揚手,將手中酒碗劈頭蓋臉砸了過去。
胖子想不到他二話不說就動手,他也喝醉了,長得又胖,一時沒躲開,正中額頭,咔嚓一聲碎了,淋了一腦袋酒水,瓷片還把額頭和劃傷了。
胖子大怒,站起身,抓起裝牛羊肉的盤子裡的牛耳尖刀,便朝虯髯大漢衝去。
虯髯大漢急忙抓起一根長凳橫掃抵擋,不留神一凳子砸在旁邊另一個大漢身上,那大漢罵罵咧咧也抓凳子去打虯髯大漢,卻被虯髯大漢的夥計擋住了,撕打在一起,頓時間屋裡大亂,拳腳相加,碗筷橫飛,凳子砸在腦袋上,刀子劃破手腕胳膊,亂成了一團。
他們剛打起來,武媚娘便狸貓一般靈敏地鑽出圈外,躲在外面,鼓掌叫着,一會誇讚這個厲害,一會說那個了得,更是火上澆油,這些人都喝醉了,又有大美人在一旁,哪裡肯服輸丟臉,開始時還收得住手,到後來發起狠來,竟然拼命一般。這些人都是些行商,沒練過什麼拳腳,扭打在一起,扭胳膊搬腿,抱着滾在地上,身上到處都是酒水菜餚,還有血水。
掌櫃的捶胸跺腳心疼被砸爛的東西。店小二等人遠遠站着勸解,有夥計跑出去喊巡街捕快。
武媚娘嘻嘻笑着穿好夾襖,溜回左少陽桌前,左少陽眼見這女子三言兩語竟然挑逗這幫子漢子相互撕打在一起,自己卻置身事外跟沒事人似的,不禁心中凜然。
眼看不可能傷及武媚娘,呆下去也沒什麼意思,說不定鬧出人命來還脫不了干係,聽說捕快要來,還是早點離開的好,反正剛纔自己也吃的差不多了,便瞪了她一眼,站起身,背上藥箱,左手拿着幡子,右手抓起那壺酒,邁步走出了酒樓。
武媚娘可還沒吃呢,也顧不上吃了,伸手抓了一塊牛肉,又抓了兩個饃饃,邊吃邊跟了出來。
左少陽慢慢往前走,武媚娘跟在身後,見左少陽一句話不說,忙收斂了笑容,低聲道:“爹,你生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