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懸吃了一驚,張口結舌瞧着左少陽,心想這小郎中不是喬冠的好友嗎,怎麼成了孫老神醫的師弟了?他既然是孫思邈的師弟,那自然也是自己的叔父了。
左少陽冷聲道:“我師兄奉旨給令尊治傷,帶我前來會診,我現在可以給令尊診查了嗎?”
孫思邈道:“我師弟在合州治療金創傷很有一套的,曾治癒了不少傷勢極重的傷兵的。我帶他一起來,便是一起會診治療的。我是沒辦法了,就看我師弟有無良策了。”
一聽左少陽當初曾在合州治療過傷勢很重的傷兵,甄懸醫術高明,知道父親這種傷已經沒治,不相信這小郎中能有什麼辦法,可是孫女甄瑤不一樣,那是抓到救命稻草就不放的,而且左少陽給她的閨蜜喬巧兒治好了斷腿,還治好了股骨頭壞死,她完全相信喬巧兒不可能騙自己,所以,左少陽的醫術絕對有過人之處。
甄瑤跪爬幾步給左少陽磕頭:“曾叔祖,求您,給我曾祖父治傷,救我曾祖父一命吧”
左少陽忙伸手將她攙扶起來:“我會盡力的——時間很緊,你們先讓開。”
一聽這話,一衆甄家人都急忙退了開去。甄懸略微遲疑片刻,也讓了開去。
左少陽蹲下身,摸了脈搏,還在輕微跳動,不禁一喜,脈搏都還能摸到,不僅說明甄權還沒有死,更能說明出血量應該不太大,這就極大地增加了救活的概率。
他又觀察傷口出血情況,見傷口出血量不大,很顯然,這一劍刺入之後,就鬆手了,並沒有拖動,所以傷口沒有擴大,這是好事,否則只怕甄權已經失血休克死亡了。如果出血量不大,而傷口又沒有裂開,劍也沒有抽出來,這種情況下,血氣胸情況應該不嚴重,如果沒有傷到心臟和大血管,只需要在抗休克治療下,開胸進行肺部裂創縫合修補,進行鍼對性抗菌治療即可。
既然傷口被劍堵住,出血量不大,那就先進行抗休克治療,然後準備外科手術後再取劍治傷。
讓孫思邈的藥童拿過出診箱來,打開,取出一合金針,選刺入甄權的十宣穴,隨後,又選涌泉、足三裡、人中爲主穴,內關、太沖、百會爲配穴,用針刺入,得氣之後大幅度捻轉,同時,用艾灸懸灸大墩、隱白、百會等穴。
片刻,甄權呻吟一聲,醒轉了過來。
甄家人欣喜不已,圍攏過來連聲呼喚。左少陽可沒空讓他們這時候哭哭啼啼說長道短,急聲對甄權道:“真老前輩,你應該知道,你的傷非常重,可能不治,不過,我有辦法治療你的傷,但是,我沒有把握,如果你願意,我可以試試。你願意嗎?”
甄權艱難地看了他一眼,見竟然便是那位合州來的小郎中,很是驚訝,偏頭又看見了孫思邈,復又多了一份欣慰,緩緩道:“你來了”
“是”孫思邈道,“皇上欽命我來給你治傷”
“我這傷,只怕是……”他是一代名醫,當然知道自己的傷已然不治,但是,聽小郎中說這話,總有了一線希望,在生死關頭,有希望總比沒希望的好。所以說到這,又轉頭看向左少陽。
孫思邈忙道:“他是我的師弟,他在想辦法給你治傷,要不,就讓他治治吧?”
甄權聽孫思邈這話,便知道孫思邈自己沒轍了,不過他不知道爲什麼孫思邈對這個小郎中如何高看一眼。既然連孫思邈都這麼說了,應該錯不了,所以,甄權緩緩點頭,嘟噥了一句:“有勞了……”
既然父親都這麼說了,甄懸等人自然不敢再有什麼異議,忙問左少陽如何救治。左少陽對孫思邈道:“我需要給他剖開胸部療傷,還要把胸腔裡的積血吸出來,然後縫合。這個手術很大很危險,必須在我家裡才能做。上次治療那關格的病患,我已經準備了手術用品,現在都是現成的,去了就能做。”
孫思邈等一衆人等那裡聽說過把人胸脯剖開治傷的?都驚詫的有些傻眼了,甄懸是醫者,知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的道理,急聲道:“左叔父還請儘快醫治吧,如何醫治,全聽叔父的。”
左少陽聽他這幾句叔父叫得還挺順口,不由肚子裡有些好笑,便對孫思邈道:“他是重犯,能運出監牢去嗎?”
孫思邈點點頭,對那牢頭道:“想必你已經收到上頭的通知,皇上欽命我替甄老神醫治病,我必須把病人運出監牢去動手術。你可以派幾個禁卒跟着監管。出什麼事一切由我負責”
這牢頭自然已經得到了通知,所以才把甄權擡出來放在班房等候,又通知了甄權的親屬來準備收屍的,現在孫思邈要把病患擡走治傷,他是奉旨治病,他說要把病患擡出去治療,誰敢說不?反正這甄權已經重傷,九成九是活不成的了,也逃不到哪裡去。當下點頭答應。派了幾個禁卒跟着盯緊就是了。
左少陽立即派一個孫思邈的弟子趕回自己家通知白芷寒他們準備手術,然後從孫思邈的藥箱裡取出止血藥給甄權服下,用繃帶將傷口利劍綁紮固定,免得長劍晃動擴大傷口,增加出血,甚至傷到心臟或者大血管,那就真的沒治。
簡單處理完畢,甄家人已經就近找來了一輛長馬車,衆人小心地用門板把甄懸擡到了馬車上,然後驅車前往左家。
白芷寒等三女得到報告,趕緊忙着準備起來。好在上次準備給那個關格的病患剖腹,已經準備好了相關手術器械和藥品,不需要格外再準備了,所以很快便做好了準備。
馬車來到左家,左家的門太小,而且有門檻,沒辦法進去,又沒有開專供馬車行走的門,便只能把甄權擡下來,小心地擡進門去。
白芷寒已經幫着左少陽做了多起手術,知道手術的程序,立即安排將甄權擡上手術檯。這工夫,左少陽在洗手做手術準備,而喬巧兒則按照左少陽的吩咐,拿了手術同意書給甄權的兒子甄懸,讓他閱讀之後簽字。
這份手術同意書已經按照唐朝人的理解能力進行了改寫,將手術有可能出現的危險和可能出現的併發症、後遺症用通俗的話進行了解釋。甄懸從來沒見過這種文書,看完之後倒也懂得了這是可能出現的問題,再說了,這時候也不容他選擇,提筆簽了字。
孫思邈雖然只讓幾個徒弟跟着來,徒孫們沒有要求,但是,舉國聞名的老神醫甄權畏罪自殺這等超級大新聞,哪有不跟着去瞧熱鬧的,尤其是學醫的,聽說這位泰斗級的老神醫出事了,更要去看的,加之孫思邈還帶了左少陽去,究竟這位年輕的師叔(祖)本事如何,那是一定要搞個明白的。所以一窩蜂地跟到了監牢,一聽出來的人說要把自殺還沒死的老神醫送到左少陽家去治傷搶救,都把眼睛瞪圓了,——這小師叔(祖)要給堂堂的老神醫治病療傷?而且還是胸口中了一劍這種根本無治的必死的傷?
這個消息可是更加超級巨大了,一衆徒子徒孫們嗡嗡議論着,跟着馬車又來到了左少陽家。
左少陽家院子太小了,實在沒辦法容納這上百人,而且,一路上很多人見他們跟着,也不知道除了什麼事,跟着過來瞧熱鬧。所以到了左家的時候,人數已經增加了好幾倍,達到數百人了。
左家後面一大片正在施工,房子都已經拆除得差不多了,平整出了很大的場地,所以院子外面站的地方還是有的,不至於堵塞交通。
能進左家院子裡的人,除了甄家幾個子女之外,便只有孫思邈和八個徒弟,以及天牢的牢頭和幾個帶刀禁卒了。他們進來之後,便把院門關上了。
孫思邈的大徒弟也就是他的大兒子孫守然癡迷醫術,也是衆弟子中醫術最高的,聽說左少陽要剖開胸膛給甄權療傷。這等超級神技那是必須要想辦法看到的,所以悄悄哀求師父孫思邈,能不能跟師叔左少陽說說,讓他們在一旁觀摩觀摩。
孫思邈何曾不是這麼想的,便厚着老臉跟在左少陽旁邊,瞅空把這意思跟左少陽說了。
左少陽心想,這可是自己揚名立萬的絕佳時機,從剛纔診查的傷情來看,甄權胸口這一劍應該沒有刺中心臟,要不然,這時間不短了,只怕已經早已斃命,不可能持續這麼久,而且,從臉色、脈搏特別是眼瞼溶血情況判斷,出血量應該不大,也沒有形成嚴重的血胸和氣胸,這是非常有利的搶救條件。所以,完成這個手術,救回甄權的性命,自己至少有七成把握。
現在是賭一賭的時候了,賭對了,名震京城,賭輸了,大不了還是個小郎中,反正這個傷連舉國名醫孫思邈都斷言不治了,自己治不好,也不丟人。而且也算盡心了。
想到這,左少陽點頭答應道:“行啊,我就在院子裡動手術好了,你把弟子中覺得有必要觀摩手術的人都可以叫進來,在旁邊看看,不要影響我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