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少陽也想不通,不過,他也懶的去想了。既然知道這老者是個飛檐走壁溜門撬鎖的盜賊,昨夜抓他的不是仇家,而是衙門捕快,那就不是江湖仇殺了,也就不用擔心對方找自己尋仇,心中的石頭也就放了下來。心想對這些飛賊還是敬而遠之的好。便拱手道:“前輩如果沒別的事,我就回去了。家人還等着我呢。”
“那好,”蕭飛鼠拱手道:“蕭某本來想送點錢給小兄弟聊表謝意的,可……,唉,不說了,總之大恩不言謝。蕭某還要在貴地呆一段時間,若有用得着蕭某之處,就在這清風寺外面左邊草地上插根樹枝,我看見了,就會來找你的。”
左少陽打着哈哈道:“好的,多謝!”
左少陽下了鐘樓,走到門口,回頭再看,鐘樓上已經沒了那蕭飛鼠的蹤影。
他回到家裡,梁氏正好把菜上齊,招呼道:“飯菜都備好了,爺幾個入席吃酒吧!”
侯普忙讓開道,等左貴慢騰騰起身,一步三搖過去,在首席坐下,這才和左少陽兩人分兩邊坐在他身後,梁氏和茴香也各自坐了。
左貴不急着舉杯,望着左少陽:“今天修倉庫怎麼樣了?”
“圖紙畫好了,我提了要求。後面這些天他們自己修,我抽空去看看,確保符合要求,竣工之後我去驗收,然後就可以裝藥材儲藏了。”
“你說的這倉庫……,真有效果嗎?”
左少陽笑道:“只要嚴格按照我的要求施工、儲藏藥材,就不會有錯,一準比他們現在強得多!損失的藥材也少得多!”
左貴聽他說得很肯定,可心裡還是有些忐忑,就怕收了人家的錢,沒辦好事心中有愧。梁氏最清楚丈夫心中所想,陪笑道:“今天我看那祝老掌櫃喜笑顏開的,應該很滿意忠兒辦事的。你就放心吧。”
侯普先前迫不得已把債主領來跟老岳丈要債,心中愧疚,一直想找補回來,也幫腔道:“是啊岳丈,大郎忠厚老實,沒把握的事情他是不會幹的。那祝藥櫃的爲人我最清楚,做生意從來不吃虧的,但又是個極其精明的人,他這下能拿出二兩銀子讓大郎幫着修藥材倉庫,又出一兩五錢銀子一個月,請大郎幫着炮製藥材,那絕對是看準了能賺錢的事!岳丈,祝藥櫃這麼精明的生意人都放心忠兒,您老還有什麼不放心的?”
這話說到左貴心裡頭去了,臉上這纔有了笑容,端起酒杯道:“行吧,就這樣吧,忠兒用心做就是,你也辛苦了,來,咱們都喝一杯!”
一家人把酒都幹了。
左貴放下酒杯,左少陽幫他夾了一夾菜。左貴沒吃,望着菜餚,想了想,才道:“明兒個一早,你跟我去一趟茶肆。”
左少陽左右看了看,問:“爹是說我嗎?”
“廢話!不是你還有誰?”
“哦。明兒一早不挑水了?”左少陽還想着借挑水的功夫瞧瞧桑小妹,心中還在擔心桑小妹是否被父親責罰了。從上次在茶肆買茶的情形來看,桑老爹對桑小妹還是很嚴厲的。
“不挑了,我們早去早回,喝杯茶說說話就回來。主要就是借喝茶,順便給桑老爹道個謝,人家幫咱們度過難關,得去謝一聲。跟他說明白,三四個月內,就把小妹典當的嫁妝贖回來送還。好讓人家放心。”
“好的。”
“現在家裡還有多少錢?”
梁氏道:“總共還剩五百多文。”
“嗯,上次老槐村賈老爺送的布和棉絮,當了能當多少?”
“茴香給兩個孩子用了一部分,剩下的當的話可能能當個三四百文。”
左貴皺了皺眉:“這麼點?我看這布料絲綿都挺好的,就算用了一部分,剩下的怎麼都值個千八百的吧。”
茴香陪笑道:“爹,這是當東西,肯定不是貨的實價了。能當三四百文我看都很不錯了。只怕連這個家都當不到!”
“我還想着當了布料棉絮,有些錢先把桑家小妹的首飾贖一點出來呢。”
茴香道:“爹,我瞧您這主意不怎麼好,你拿當東西的錢去贖東西,拿不虧大發了嗎?反正現在弟弟也能賺錢了,等錢夠了再去贖,那纔不虧。這綢緞和絲綿,當也當不出幾個錢來。我看倒不如給您二老和弟弟做夾襖算了。我瞧做三套夾襖足夠了,還有富餘呢!”
侯普也笑道:“是啊,岳丈,這寒冬臘月的,您二老該添件夾襖纔是,特別是大郎,他以後要經常去恆昌藥行跑生意,這生意場上呀,最講究的就是個體面,大郎這一身說實話,太寒磣了點。有些丟您老的面子。所以啊,茴香說得對,剩下的布料絲綿,給你們三位每人做一套夾襖。暖暖活活的。體體面面的。也好出去做生意不是?”
梁氏也陪笑道:“老爺,我看茴香和姑爺說得有些道理,忠兒是該穿得體面些……”
左貴眼睛一瞪:“多嘴!爺們說正事,你插什麼嘴?”
“哦。”梁氏忙閉嘴低下頭。
左少陽見母親受委屈,忙岔開話題道:“爹,明天咱們還上山巡醫嗎?”
“還巡醫?”左貴瞪眼道,“你還得給人家炮製藥材呢!收了人家的錢,得好好替人家辦好事情,別搞得三不像樣的!聽到沒有?”
左少陽忙哦了一聲。
梁氏生怕丈夫太過嚴厲訓斥,兒子受不了,忙陪着笑臉轉開話題:“吃菜吃菜!老爺,您別光顧着教訓忠兒了,趕緊吃菜啊,菜涼了……”
“你懂什麼!”左貴瞪眼道,“玉不琢不成器,他越是有了點出息,就越要好生點撥!特別是你,平素就寵着他,總有一天寵壞了,走了歪路,玷污了祖宗名聲,如何得了?”
“是是。”梁氏訕訕地答應着。
左少陽嘻嘻笑道:“爹,我會走正道的,您就放心好了,我不會給祖宗丟臉的。——我敬您一杯!”
“嗯!”左貴緩緩點頭,四平八穩地端起酒杯,一飲而盡。放下杯子,侯普是衙門裡的人,雖然只是個書吏,但到底是官家的人,在左貴老爹的眼目中還是有些分量的,所以咂了咂嘴,道:“既然姑爺都說了,那就給忠兒做件夾襖好了。穿體面點出去也好。”
左少陽忙道:“要做二老也得做,不然我不要!”
左貴眼睛一瞪又要發作,侯普忙陪笑插話道:“岳丈,大郎這也是一番孝心,要不你二老就做一套得了,反正剩下的布料絲綿,當了不值什麼錢的,也派不上別的什麼用場。大郎出去做生意要體面,岳丈您老坐堂問診也要體面不是,你穿的體面了,人家病患瞧着心裡也踏實啊。”
左貴想了想,輕嘆一聲,點點頭,轉頭問梁氏道:“做了三套夾襖,剩下的還能做一絲綿襦裙不?”
茴香忙陪笑道:“爹,我不要,您瞧,我這身上穿着絲綿襦裙的哩,侯普他們衙門每年都要發佈料絲綿啥的,不缺棉衣。”
“我沒說給你!”左貴哼了一聲,道:“剩下布料絲綿要是夠做一件襦裙的,明兒個去茶肆,就給桑家小妹。人家幫咱們這麼大一個忙,不拿點東西去,怎麼好意思進門?”
茴香這才明白,訕訕道:“爹說的沒錯,——夠的,肯定還夠做一件襦裙的!”
梁氏也點點頭。
“那好,就這麼定了。”
喝着酒,左貴又問左少陽道:“這炮製藥材,你一個人忙不過來,你母親左右無事,可以幫幫你。”
梁氏訕訕笑道:“我……,我笨得很,只怕不會做喲。”
“炮製個藥材嘛,有什麼不會的,忠兒教你就是。”
川烏、草烏、附子和天南星的炮製都比較麻煩,制天南星先要把藥材除去雜質,洗淨,然後按大小分開,分別用清水浸泡,要一直泡到切開嘗微有麻舌趕時才能取出,中間每天要換兩三次水。浸漂好之後,把適量的生薑片、白礬放在鍋里加適量水煮沸,再把浸漂好的天南星倒進鍋裡一起煮,煮到內無干心時再取出來,晾到半乾,再切薄片,乾燥,然後把碎末篩掉就行了。制川烏和草烏的過程大致與天南星相同,也是要浸漂到內無干心取出,加水煮沸兩三個時辰,或者蒸三四個時辰,切開大個的內無白心,口嘗微有麻舌感後切片乾燥。
附子的炮製品種比較多,有鹽附子、黑順片、白附片、炮附片、淡附片、黃附片等不同規格,炮製方法不同,應用範圍也各有不同。不過,鹽附片、黑順片、白附片和淡附片的炮製方法跟天南星有些類似,也是需要長時間的浸泡,只是泡液不同。
天南星、川烏、草烏和附片的浸漂、換水、煮沸,需要時間都很長,工藝也簡單,倒是可以讓母親幫忙進行,自己可以抽空幫父親行醫,這纔是最終的正道。便笑道:“娘,你幫我炮製天南星、烏頭和附片就行了,這幾樣很簡單的,我一說你就會了。”
“嘿嘿,是嗎?”梁氏搓着手有些緊張。
左貴皺眉道:“教你做你就做呀,忠兒還要幫着恆昌藥行修倉庫,又要照顧外面藥鋪的生意綁着我行醫,你不懂藥幫不上忙,不幫着他炮製藥材,你想累死他呀?”
“嘿嘿。”梁氏訕訕笑着,“我腦瓜子笨,做不好笑話我倒也罷了,就怕耽誤你們的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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