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戰筋疲力盡地坐倒在地,道:“公主,求求你,你已經刺中了我六十四劍,我真的不行了。”
“可戰,你練功太不用心,這麼不中用,哼!”錦繡公主得意地一笑,將系在脖子上的絲巾解下來,遞給可戰,說:“你還是拜我爲師,由我教你劍法,別再練槍了。”
可戰喘息着說:“公主,我服了。我可不能改投師門,否則我師父非宰了我不可。”
就在這時,跋山河領着彭無望和李讀走進了客棧的大門。
一看到彭無望,錦繡公主巧笑嫣然的面容忽然一陣冰寒,冷然道:“彭無望,是你?”接着,雙眼一翻,竟然軟倒在地。
“不好!”可戰和跋山河連忙衝上前扶住錦繡公主,手忙腳亂地將她扶進屋裡。
良久之後,彭無望和李讀的眼前仍然彷彿閃爍着一片又一片五彩斑駁的顏色,好一陣緩不過勁兒來。
半晌之後,李讀才咳嗽一聲道:“小夥子,這就是你一見鍾情的姑娘?”
彭無望茫然點了點頭,喃喃道:“你看怎樣?”
“傾國傾城,難怪你一見難忘。”李讀摸着頷下的短鬚:“如果我年輕二十年,非和你爭個你死我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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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繡公主幽幽從夢中醒來,看了看圍在自己身邊的可戰和跋山河,又看了看胡亂堆在牀邊案前的一大堆江南小玩意兒,苦笑一聲,道:“莫非我又像變了個人似地夢遊了?”
可戰用力點了點頭,搖了搖破爛不堪的上衣,道:“公主,你又和我比武來着,真可惜,你如果能在清醒的時候也有如此可怕的劍法,什麼青鳳堂主、天山劍神都不是你的對手。”
跋山河湊到錦繡公主身邊,小聲說:“彭無望來了,還有巧手匠李讀,正在外面等着,他們想要向你討一張藏寶圖。你說過,如果彭無望來了,由你親自應付,所以我把他們帶來了。”
錦繡公主點了點頭,道:“你做得很好。”
※※※
“公孫姑娘一向可好?”
彭無望一看到錦繡公主換好衣衫,從容地從臥室中翩然而出,連忙起身行禮。李讀也和他一起站了起來。
錦繡公主依然蒙着面紗,微微點了點頭,坐到了兩個人的對面。
“剛纔姑娘突然昏倒,着實讓我等吃了一驚。”彭無望笑着說。
“我身染痼疾,方纔剛巧發作,如今已經沒事了,有勞彭公子關心。”錦繡公主禮貌地向他二人行了一個禮。
“公孫姑娘,我認識天下第一神醫賈扁鵲賈姑娘,可以爲你引見,或許對你的病有幫助。”彭無望忙說。
“不必了。”錦繡公主冷淡地說:“你們這一次來,應該是爲了藏寶圖一事,我這裡正好還有一張,不如就送與你們吧!”說着從懷中拿出一張羊皮所作的地圖,遞到二人面前。
李讀大喜,忙說:“多謝姑娘、多謝姑娘!”伸手幾乎是搶了過去。
彭無望的臉上露出一絲沒趣的神色,返身坐下。此時的李讀已經迫不及待地開始查對地圖上的所在。
“我有些倦了!”錦繡公主冷然從桌上舉起茶杯,飲了一口清茶。
彭無望和李讀立刻站起身,拱手告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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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送走二人之後,跋山河小心地問:“公主,你真的讓他們去蓮花山?”
錦繡公主奇怪地回答:“當然,如果能一併將彭無望殺了,我們南侵中原也少了一個眼中釘。你大概還記得他可是單憑一個人解散了五十萬年幫幫衆。”
可戰在一旁點了點頭,道:“說來也是,公主如今在中原的種種部署,有一大半都是彭無望這廝破壞的。”
“可是公主,他對你似乎……”跋山河遲疑了一下,終於沒有說出口。
“你怎麼了?”錦繡公主有些好奇:“山河,你不是一個婆婆媽媽的人,這回怎麼吞吞吐吐,似乎不想我殺他?”
“公主,此人對你情有獨鍾,可以說是一見鍾情。”跋山河苦笑了一聲,直截了當地說。
“對我情有獨鍾的癡兒,難道還少嗎?”錦繡公主自若地一笑:“他貪圖我的美色,更加該死。”
“不是的。”跋山河嘆了口氣,沒有接着說什麼。
“山河!”可戰在一旁看得不爽,急道:“你有話就說嘛!吞吞吐吐的,叫我悶煞。”
跋山河苦笑一聲,纔將彭無望日間所說轉述了一遍,道:“跋某自問一生多見奇男子,但是如此鐵骨柔情的漢子還是第一次看到,若是如此死了,倒也可惜。”
錦繡公主絲巾下的嘴角一陣顫動,輕輕嘆了一口氣,沒有說話。
夜色輕輕籠罩了江南的小橋流水人家,彭無望在客站中仍然癡癡地發愣。
李讀看在眼裡,微微一笑,道:“彭小兄,看起來你情有獨鍾的人對你相當冷淡啊!”
彭無望苦笑了一下:“那是當然,回想一下,我第一次遇上她時對男女之事一知半解,莽莽撞撞地求婚,把她嚇跑。第二次遇上她,卻又和她作對。今天她肯贈給我藏寶圖,實在已經格外寬容。憑我的樣貌性情,恐怕人家很難看得上眼。”
李讀笑着點點頭,道:“小夥子,人貴有自知之明,你能明白這一點,委實可貴。”他雙眼一轉,想了想,又問:“你看這個公孫錦如此熱衷於動員江湖人士起出戰神天兵,會不會有什麼陰謀?”
彭無望茫然搖了搖頭,沒有說話。
“你當然說沒有……”李讀苦笑着想道,長長嘆了口氣,說道:“算了,就算有什麼陰謀,只要我能夠順利毀了戰神天兵,任何代價也在所不惜。”
這一句話宛如晴空霹靂,響在了暗暗潛伏在客棧房頂之上的錦繡公主耳中。
“幸好我多來了一趟,原來彭無望忽然改變主意,是要協助李讀銷燬戰神天兵。”錦繡公主的背上出了一身冷汗:“不知道名震江湖的巧手匠會有什麼消滅神兵的方法。”
這時,彭無望忽然站起身,對李讀說:“李先生,我出去走走。”
李讀看了他一眼,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難道被發現了行蹤?”錦繡公主一個彈身,身子宛如黑夜中掠過明月的雲彩,飄然盪出六丈之遠,落在客棧旁的樹上。
只見彭無望走出客棧,很小心地向四外望了望,看見沒人,立刻施展輕功,向不遠處的密林掠去。
“彭無望竟有什麼不可告人之事嗎?”錦繡公主好奇心大熾,立刻展開身法追蹤彭無望。
“應該沒人了!”彭無望在密林裡轉了一圈,確定無人之後,飛快地從懷中掏出一瓶藥水,咕咚咕咚仰頭喝了進去。
一陣濃郁的酒香傳到了錦繡公主的鼻中。
“原來是酒癮發作。不對啊,想要喝酒,客棧有售,何必偷偷摸摸地在這裡喝?”錦繡公主心中更奇怪了。
突然,彭無望痛苦地悶哼了一聲,身子在地上蜷成了一團,雙手拚命地擊打着地面,半晌之後,雙手鮮血淋漓,樣子恐怖到了極點。
錦繡公主看到這裡是再按捺不住,飛身從樹上跳了下來,然後從另一條入林的小道走進了林中彭無望所在的空地,裝作剛巧遇上他的樣子,驚呼着走了過來。
“彭少俠,你怎麼了?”她壓抑着心中的好奇,小心地問。
“你別過來!”此時的彭無望渾身痛得不由自主地痙攣,頭不停地用力撞擊着一旁的大樹,幾塊斗大樹皮被他硬生生用頭撞落,鮮血流淌了下來,遮住了他的眼睛。
“是絕蠱之毒!”錦繡公主看到他的症狀,立刻明瞭:“但是,他爲什麼要用此毒自殘身體?就算要自殺,也不必用如此猛惡的毒藥。”
她如今才發現自己對彭無望是越來越不瞭解了。
就在她發愣的時候,彭無望身上的毒性漸漸抑制住了,痛楚也漸漸消失。他靠在大樹之下,宛如篩糠般抖動,全身大汗淋漓,臉上涕淚交流。
“給你!”錦繡公主走上前,將脖子上的絲巾摘了下來遞給他。
被錦繡公主看到如此狼狽的模樣,彭無望幾乎想要找個地洞鑽進去,此時只好尷尬地接過絲巾,將臉拚命地擦了又擦。
“彭公子,你剛纔可是中了絕蠱之毒?”錦繡公主坐到他的身邊,好奇地問。
“公孫姑娘也知道此毒?”彭無望驚訝地問。
錦繡公主點了點頭:“此毒根本無藥可解,看公子剛纔發作如此猛烈,顯然深受其苦,是誰向你下的藥?”
彭無望搖了搖頭,道:“我的一個朋友說過,這個世上沒有無藥可解的毒,只是沒找到解毒的方法。她鑽研出了製作絕蠱解藥的方法,就是讓一個人先成毒鼎,每個月服用極少量的絕蠱,然後憑藉自身的力量解毒,如此更替,一年之後,如果運氣夠好,毒鼎的鮮血便可以成爲解毒的良藥。大概就是這個意思。”
他說完擡頭看了看天上的明月,不無得意地說:“這是第二個月了,看來我很有希望成爲解藥。”
“你還稱她是朋友?”錦繡公主不解地問:“她讓你成爲毒鼎,月月受此煎熬,你難道不恨她?”
“哪裡!她本來是要自己做毒鼎,可是我當然不會答應,你想想一個弱質女流,每月受此苦楚,如何捱得住。我一身的血本來得益自鱔妖,可解百毒,令我強健無比,所以比她更合適做毒鼎,便搶了過來。她直到如今還對我有所埋怨。”彭無望苦笑道。
錦繡公主雖然深沉,但是也爲之悚然動容--沒想到中原的女流之輩也頗多可敬之人,像那黟山方夢菁、年幫紅思雪,再加上這個不知名的女醫師,無不令人景仰。
“你的朋友竟然是個女流之輩,不知道她姓甚名誰?”心中暗想:
“她叫賈扁鵲,聽人說是天下第一神醫,我認爲她當之無愧。”彭無望笑道。
錦繡公主沉思着點了點頭,看了看彭無望,笑道:“彭公子,你真是個不錯的人。”
彭無望興奮的雙眼一亮,道:“公孫姑娘過獎,我……我……”
看到他結結巴巴的樣子,錦繡公主沒來由地心中一軟,忽然道:“哎,我們別這樣彭公子來、公孫姑娘去的,實在囉嗦。你不如叫我阿錦、我叫你無望,如何?”
“好!”彭無望忙不迭地說。
錦繡公主微微一笑,站起身道:“看樣子你也沒事了,我要走了。”
彭無望連忙倏地竄起來,道:“公孫,不是,阿錦,你的絲巾。”
看了一眼的絲巾,錦繡公主微微苦笑,道:“你留着好了,以後還用得着。”
彭無望暗暗歡喜,連聲道:“那麼,多謝、多謝。”說着仔細地將絲巾疊成四方形,小心地放到懷中。
看到他的樣子,錦繡公主心中微微一顫。
“好了,我真的要走了。神兵盟半個月後將會啓程去蓮花山,你們如果要去,可以一起來。”錦繡公主道。
“我一定會去的,你放心!”彭無望大聲說:“不過,你……你如果能不去,還是不去的好。”
“你也是。”錦繡公主淡淡地說完,大步走出了密林。
望着她的背影,彭無望呆呆地立在林中,滿心都是甜蜜溫馨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