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駝子從今日凌晨開始.便調動了帝都附近暗影門的人.在他們事先商量好的渭河岸邊.挖掘地道.由於時間緊迫.又要防範他人知曉.無法把地道挖掘的過長.但需足夠頡利可汗藏身.
中午時分.地道挖掘完成.鄒駝子派親信在那裡搭上木架以爲暗記.與此同時.大量收集柴草鋪散到左右.忙完這一切.正是雲羅護着靈柩到來之時.
火葬開始.按照突厥人的禮儀.雲羅先是把頡利可汗綁縛在死馬之上.但卻是給他打了個活結.以便於他逃跑.
然後.那三位突厥僕人便開始把周圍的柴草搬來覆蓋在木架之上.直至把頡利可汗和馬匹完全蓋住.又加了幾把柴草.倒了松油.
木架之內.柴草深處的頡利可汗一直在等待這一刻.及至感覺不到周圍存在一絲光亮的時候.立刻從死馬上掙脫下來.搬開身下那塊大石.跳入露出的密道入口.
早有暗影門的人在下面接應.把頡利可汗帶到密道深處的通氣孔處.與此同時從裡面又推上來一具屍體.也是鄒駝子安排暗影門的人.從附近義莊偷來的無主屍體.
地面之上.阿史那雲羅正在進行 突厥民俗“繞帳號哭”的程序.並把這個程序進行了延長.目的也是儘量多的給頡利可汗逃跑爭取時間.
直到他收到信息.說是已完成了屍體轉移.這才向柴垛上扔下火把.開始火葬的焚燒程序.
傍晚時分.大火漸漸熄滅.雲羅小心翼翼的拾起骨灰.裝作一腔悲憤的迴轉可汗府.同時無論是官家.還是百姓.都已散去.渭水河畔便又恢復了寧靜.但依舊有三三兩兩的百姓在這附近轉悠.
入夜.在一堆廢墟之中.地上的石板橫向移動了尺許.陸續從裡面鑽出三個人來.其中之一便是已經換上漢人裝束的頡利可汗.
頡利可汗趁着夜色.在暗影門徒的護衛下.來到了天香樓不遠的一處地下密室內.這間密室是與天香樓暗道相同的.便是這裡.
而另一方面.在頡利可汗走後.立即從四面聚集來十數個黑衣人.他們扒開那暗道口.向裡面添加土石.不到一個時辰.偌大個密道便被這些人添了個踏實.
至此.暗度陳倉的前半部算是順利完成.而如今便是是細談這計劃的後半部該如何實施.如何保證頡利可汗能平安回到草原.
簡單寒暄過後.李承訓直入正題.“雲羅帶着假可汗的骨灰.前往塞外草原.這是是掩人耳目的明修棧道.接下來如何把真可汗送出去的暗度陳倉之法.該怎麼走.”
“主人”鄒駝子出言道:“昨日我回去也考慮了一番.覺得還是由門內兄弟.一路護送可汗回去的好.”
關於稱謂.李承訓並不是很喜歡主人二字用在朋友之間.因此他和鄒鳳熾說過以後改口叫他大哥.
但是鄒駝子不肯.說是自己性命是李承訓救下的.家資也是李承訓賜予的.這種恩情無異於再生父母.情願終身以主人待之.說什麼也不肯改口.
李承訓見他執意不肯.便也由他去了.在古代.賣友求榮與賣主求榮相比.後者會更遭人鄙夷.如此看來.不改稱呼也好.等於給他加了一重禁錮.
“我覺得還是讓可汗夾在你去塞外的商隊中.比較妥當.”他覺得若由暗影門護送.勢必會動用帝都到塞外的整個暗影門資源.而皇帝一直在尋找暗影門的蛛絲馬跡.在這個時候做這麼大的動作.風險太大.非是上策.
“行倒是行.但是商隊要等到三月末纔會組隊啓程.難道要等嗎.”鄒駝子其實也想到過用自己的商隊.但考慮到如果商隊現在啓程去塞外.難免會讓人猜忌.或許會節外生枝.畢竟他現在也是這一條繩上的螞蚱.不得不盡心竭力
李承訓皺眉沉思.手指在石桌上打着節拍.而鄒風熾與頡利可汗也都是一臉愁容.在冥思苦想.
“有了.”李承訓手指一停.盯着二人道:“駝子.有可靠的小夥子.或者醜丫頭嗎.”
“啊.”鄒駝子顯然沒反應過來.“你要幹嘛.”他這是商人的習慣.總想知道客人的底.卻不是好奴婢的本分.
作爲一個下人.對於主人的吩咐.其實只有知道或者不知道兩個答案.哪有那麼多爲什麼的.他正自後悔出言冒失.也是他久居人上.早已忘記自己僕人的身份.如今在李承訓面前一時半會兒還沒適應過來.
李承訓卻是不以爲意.“讓那孩子扮作可汗的孫兒.掩人耳目.再給他們找輛車.一路向北.至於趕車的.可以找暗影門內機靈的兄弟.但是不要會武的.”
“嗯.簡簡單單.不惹人注意.”鄒駝子點頭道.“可是.用會武的兄弟不是更好嗎.”
李承訓解釋道:“若真有劫道的.他武功再好也是孤掌難鳴.人家有很多種辦法可以制住他.反而容易暴露車上可汗的身份.莫不如就是平常的祖孫僱車上路.相信大唐治下.能打老人和孩子注意的強盜應該已經絕跡了.”
“恩公說的不錯.”頡利可汗出言附和道:“到時我便扮作一個病重的老人.誰也不會注意到我.”
“行.”鄒駝子應道:“就按這個路子.剩下的我來安排.”
三人又細細謀劃了頡利可汗出行路線.途徑各地的注意事項.以及萬一有突發事情的接應等細節問題.
又是一夜.當太陽爬上來的時候.李承訓那深深的眼袋.蒼白的面容.令頡利可汗再次流下了感動的淚水.
“恩公.我年歲已高.怕是時日不多了.但是阿史那一族的突厥人.永遠感激您的恩情.”他從懷中拿出早已準備好的一柄短刀.雙手奉過頭頂.“請恩公收下.”
“這.”李承訓遲疑了一下.他知道拒絕一位突厥人誠心送他的禮物.似乎並不是最佳選擇.“可汗.您客氣了.禮物我收下便是.”
他雙手接過金刀.見這刀僅有兩拿長.放在長靴中倒是合適.刀形略彎.外殼閃着烏金亮色.刀柄處還嵌有一顆拇指般大小的紅寶石. 單看其外形便是華貴異常.
他左手拿鞘.右手一按卡簧.“咔.”的一聲.寶刀出鞘.寒光乍現.泛出一片青藍之色.
“好刀.”李承訓見這刀鋒.分明便是一件削鐵如泥的利器.
“實不相瞞.”頡利可汗出言道.“這刀叫可汗金刀.只有咱們突厥可汗有權配有.見此刀者.如同見可汗親臨.”
老人家似乎想起自己戎馬倥侗的歲月.挺胸擡頭.目光看着牆角.卻一片飄渺之態.
“哎呀.”李承訓連忙把刀入鞘.回遞到吉利可汗的手裡.“可汗.這刀太貴重了.我不能收.” “誰知抽手離開的時候.又被可汗抓住.
“你們漢人有句話.人本無罪.懷璧其罪.我已失勢.且久離草原.帶着金刀回去必會被人覬覦.同樣.這東西也不能給雲羅.還不如送給恩公.”
頡利可汗滿臉誠意.又把匕首賽到他的手中.狠狠按住.“恩公.收下.”
李承訓倒是相中這匕首了.他想給無憂留着防身.無憂雖是女兒家.卻總愛一身武裝.正好藏在他的小蠻靴中.可是這標着着草原最高權威的聖物.他怎麼也不好意思拿了.
“我已經與雲羅說過了.無論何時.只要恩公拿着金刀找到他.無論刀山火海.他也去得.”頡利可汗激動得臉色通紅.“這是我們祖孫的心意.還望恩公成全.”
“可汗.”李承訓長呼一口大氣.“好.那我收下.就當是個紀念吧.以後和雲羅說.漢人不是都看不起外族人.我李無名無論何時.何地.都願意幫助他.只要他不做傷害大唐的事情.”
“哈哈.”頡利可汗見李承訓收下寶刀.放聲大笑.“恩公放心.”
雄雞唱曉.三人就此分別.李承訓繼續回他的立政殿.籌備公主下嫁事宜;鄒駝子立即安排靠得住的人.準備遠行的車馬;頡利可汗則留在密室等待出行的到來.那將是他迴歸故土慢慢旅程的開始.
李承訓一路心情愉快的回到立政殿.照例先給長孫皇后請安.而後順着立政殿的小門回到長樂殿.
這裡好歹算是他的家吧.他的心情突然鬆懈下來.見各個房門緊閉.院中無人.高聲喊道:“童錢.童錢.”
“嘿.老爺.”童錢從廚房裡鑽出.“您回來了.吃早飯沒有.小的給你安排.”
“不吃了.夫人沒事兒吧.”李承訓回來前與頡利可汗一起吃了些乾糧.他現在需要就是睡眠.
“沒事兒.夫人挺好的.只是昨日與夏小姐說話.睡的晚了些.”童錢回道.
“行.你去吧.”說罷.李承訓直接奔正房走去.剛走幾步.突然又回頭問道:“童錢.你最近怎麼總向廚房跑.”
“沒.沒什麼.嫣紅姐沒回來.我擔心他們做的東西不和老爺.夫人胃口.所以去看看.”童錢說着.額頭見汗.
這如何能瞞得過李承訓的眼睛?他問道:“現在誰在廚房做飯.”
“是.是夏小姐的丫鬟小梅.”童錢的臉騰的紅了起來.
“哦.”李承訓是過來人.如何不懂?呵呵笑了兩聲.“去吧.”說完不再理他.徑直來到正房門口.輕輕的推了推.見門未上鎖.便悄悄推開道縫隙.
他見夏雪兒似乎不再房內.便從門縫中擠了進去.躡手躡腳地來到牀邊.見無憂正抱着被子憨態可掬地睡着.生怕吵醒了她.便小心翼翼的脫掉外衣.然後慢慢地躺到她的身旁.他的臉朝裡.看了一會兒無憂柔美的臉龐.這才緩緩地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