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深夜,火光才漸漸熄滅,李承訓親自在火堆餘燼中,找到醫佛大師的佛舍利,將它交給耶律風暫爲保管。
“三弟,你這是?”耶律風迷惑不解。
“二哥,我要和伯父,還有大哥去一個地方,幽州城的事,你和金甲將軍多多費心。”李承訓隨即解釋道。
“三弟,如今刀兵雖止,但薛家兄弟尚有五萬殘兵在幽州,也不知道他們與朝廷是什麼態度,若是他們有什麼異動,我耶律家這些人怕不是對手,你怎麼可以離開?”耶律風說出了壓在心底的這份顧忌。
“不怕,有金甲和銅臂將軍在,諒無大礙,咱們不與他衝突便是,”說完,李承訓似乎又想到些什麼,凝眉聚目半晌,才又說道:“回去轉告金甲將軍,主動點,將幽州指揮權交給他們,畢竟他們是天子派來的大將,幽州又是敏感之地。”
“這?幽州城不要了?”耶律風眉目之間,似有不甘。
李承訓笑笑,“不要了,那本不屬於咱們。”
“三弟,你是要與大哥去那裡嗎?”耶律風突然醒悟,眼中流光溢彩。
“嗯,是的,咱們目前要做的就兩件事,一是低調行事,二是見機行事。”李承訓臉色凝重,說完,拉着耶律風的手,“二哥,一切忍耐,等我回來!”
“三弟放心,二哥又不是孩子,經歷這許多事情,還沉不住氣嗎?希望你與大哥早日歸來,”說完,耶律風與李承訓來了個擁抱。
所有人都不知道這二人在說些什麼,就連白將軍也是摸不着頭腦,但他性子沉穩,猜測二人定是在做一件隱秘之事,此即也不便發問。
“大哥,三哥,你們幹什麼去?也帶上我!”夏承見他們作別,連忙發問,他可不捨得才與李承訓相聚便又與他分別。
“五弟,”李承訓說話間,將他帶到一旁,“你不能去,你回去還有件大事要幫哥哥做!”
聽說不讓他去,夏承有些掃興,但隨即又聽說有件大事需要他辦,便又立即活躍起來,信誓旦旦地道:“大哥,哦不,三哥,你說,什麼事情?”他喊慣大哥,改口叫三哥還有些不太習慣。
李承訓面色一暗,頗爲躊躇地道:“美姬因醜妖的死而傷痛欲絕,他們退隱江湖多年,是爲了大哥才遭受到如此磨難,她又是你夏家的人,你得幫忙好好勸說勸說。”
夏承一愣,“這事兒,還是我爹,或者我姐勸說比較好吧,我還是想跟你去!”
“這可不行,非弟弟你莫屬,”李承訓嘴角掛着一絲淡笑,但處於興奮之中的夏承並沒有發覺,這笑意味着什麼,他繼續說道:“美姬姐姐是個不錯的人,表面上看來兇狠,實則卻是個真性情的奇女子,五弟你不妨考慮一下。”
“哥……”夏承鬧了個大紅臉。他雖然久走商路,也在一些必要的場合內與不同的女人有過接觸,但卻從未涉及情感之事,如今聽他這般說,頓感尷尬。
“五弟……”李承訓臉色也迅速漲紅,“你想多了,哥只是認爲她失去了心愛的弟弟,而你年歲比她小,正好以弟弟的身份來安慰她,讓她儘快走出陰影。”
“哥……”
“不過,她雖然年長你不少年歲,若是五弟有意,等忙過這陣子,哥爲你說媒去。”
“哥……”
安頓好一切,已是天明,大家相互拜別,李承訓帶着羅藝和羅成,與衆人背道而馳,騎着快馬奔向塞外大漠。
…………….
半個月後,三人來到一處依山靠水的平原。
這片平原看起來有上百公里之闊,因是冬日,看不出此處的特別,但明顯可以看到這裡的土地平整,想來在夏季草水茂盛之時,定然是片大好的草場。
現在,在這片平原中心方圓五十里的區域內,被四道鴻溝劃分成了四個區域,每個區域內都有一些人正在那裡或是勞作,或是休息,但可以看得出來,一切都是秩序井然。
“這些人在做什麼?那是軍營嗎?”
站在一處高崗上,俯瞰着一切的白將軍,問身邊的李承訓,因爲他確實看到四道鴻溝之內都有整齊劃一房舍,只是這房舍之外,到處都是翻石倒土的狼藉,很明顯,建這軍營並不是目的。
他們身旁還站着兩人,一人是羅藝,另一人是位袖口繡五花的耶律家老者,正是暗影門是十舊部之一,李承訓的手下,耶律洪昇。
“成兒,這些軍營只是他們休息之所,若爲父所料不差,李駙馬是要在這裡建城吧!”羅藝看着李承訓,緩緩說道。
“還是伯父有眼力,是的,我正是要在這裡建城,也知道這並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李承訓淡淡地道。
羅藝眉頭一皺,“你可曾想過此城距離大唐如此之近,若讓李世民得知,他怎肯善罷甘休?”
李承訓搖頭苦笑道:“我不去奪他大唐江山,總要有容身之所,又不想離開大唐太遠,便只有選擇這裡。”
羅藝思索了一番,又舉目四望這處平原,見這裡有部蠻漢山和大青山拱衛左右,還有大黑河,小黑河流經期間,把這塊土地護持得平整肥沃,的確是塞外難得的妙地,而且根據地勢來看,這裡也是進可攻,退可守,在這裡建城,倒真是無可挑剔。
見他眼望四周,神思不語,李承訓知其心意,便一語道破,“伯父見這裡地勢,可爲一戰?”
羅藝目光回視,盯着李承訓,眼中神色複雜,“可戰!”
李承訓又道:“大唐國運正隆,且我也不想生靈塗炭,因此我不會與大唐爲敵,還會低三下四的向李世民求請爲大唐番屬,但若是大唐要與我開戰,我也必會將之拒之國門之外,伯父,你說,我可守得住?”
羅藝越聽,眼中炙烈神色越濃,即便他極力壓抑着嗓音,還是能感覺到自己音色中的那絲因激動而產生的顫抖,“此處天塹,以你之能,守得。”
李承訓見時候已到,突然向羅藝深鞠一躬,雙拳環抱,以大禮參拜,“侄兒請伯父幫我鎮國!”
“哎呀!”羅藝慌忙間,雙手扶住李承訓,緊盯着他的雙眸,“李駙馬,老朽先叛大唐,後反突厥,你這裡新建大城,居然還信得過我?”
羅藝一生最以爲恥的事,便是他背叛大唐,遭到百姓的唾棄,併爲之越走越遠,最終被綁在歷史的恥辱柱上,而現在,作爲對手的李承訓竟然如此相信自己,不得不令他深感震動。
“伯父的雄才偉略,無名信得,無名也信伯父不會重蹈以往的覆轍。”李承訓眼中一片澄澈,懇切之色濃烈。
與其說他相信羅藝,不如說他相信自己的判斷。他確信羅藝年老,鋒芒已鈍,又敗於自己之手,應該會審時度勢,不會再有非分之想,而甘願做一名忠臣,以保自己安度晚年。
試想,他背叛了南面的大唐,又得罪了北方的突厥,哪個都容不得他?他不傻,知道這裡恐將是他最好的安身之地,而智勇雙拳的李承訓將是他最後的靠山。
而另一方面,他信任羅藝的基礎,是因爲羅成是他的大哥。這麼多年,羅成不計較自己的私利,爲苦難的百姓出頭,被百姓視爲草原英雄,其品質是經過歷史錘鍊的,他們又是兄弟,自然可以毫不保留的信賴,假設羅藝要反,羅成又怎能容得?
時至此刻,羅家父子算是真正明白李承訓的用意了,他們對於李承訓對他們父子二人的信賴,感動莫名,特別是羅藝,他已經老淚縱橫,竟然俯身要給李承訓跪拜,卻反被李承訓攙扶起來。
“伯父,若真有那日,朝堂之上,我爲君,你爲相,咱們再行叩拜之禮,如何?”李承訓也動容了,感懷於這老人的淚光。
“主公,想我父子惶惶如喪家之犬,浪蕩塞外草原荒野,若不是得遇你,怎麼會有機會團聚在一處?又怎麼有機會可以堂堂正正做人?請你放心,羅藝父子,願誓死追隨主公!”羅藝拉着羅成的手又要跪拜。
李承訓忙一手托起一個,“伯父,大哥,是我該謝謝你們!”
“恭喜主公,賀喜主公。”耶律洪昇見三人神情激盪,在旁附和道:“得羅老英雄相助,大業必成!”他也適時變了稱呼,是啊,誰不識得當年燕公羅藝?史書載其鎮守幽州,突厥聞風喪膽,不敢來犯,深得隋唐兩朝開國皇帝的倚重,始終鎮守邊疆。
李承訓終於得到一位有資格,有能力來爲他撐起國脈的人,現在,他可以說是文臣武將,將星雲集了。有羅藝、羅成、耶律風、耶律洪昇可爲朝廷柱石大將;有王苑、山鬼、黑鐵塔等暗影門,或者大青山的舊部以爲武將。
除此之外,更有耶律風帶着耶律家舉族之力來幫扶他,這意味着什麼?外人是難以想象的,不僅是耶律家的財力足夠他建幾座城池,武裝數個部隊,最重要的是耶律家積澱百年,所培養出來的無數商道、政吏、武備三分支脈的人才,足夠他支撐起一個國家的日常運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