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頓晚宴一直持續到深夜,畢竟他們一家人團聚,孩子願意聽故事,李承訓也想孩子多瞭解自己,毒娘子更是欣喜父子二人漸漸少了隔閡。
“天兒,去睡吧,太晚了!”毒娘子見月入中天,催促着孩子睡覺。
楚天戀戀不捨的看看母親,又看看李承訓,而後轉頭小聲問他的母親,“娘,他,他會留下嗎?”
毒娘子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孩子的問話,尷尬的看了看坐在身旁的李承訓。
那時候不講究什麼自閉症,但李承訓感覺得到,長期的孤獨與壓抑,使楚天多少有些自閉傾向,從與其談話中,他能感受到那孩子對世外的渴望與懼怕。
“我會住些日子,而後咱們一家人一起離開這裡!”李承訓給了孩子一個明確的答覆。
楚天的神色中有欣喜,也有失落,最終還是開心的回房睡覺去了,石亭中便只剩下了李承訓和毒娘子二人。
“你傷勢不輕,也該早些休息!”毒娘子起身開始收拾桌上的碗筷,她這是在掩飾自己與他獨處的窘態。
“我有許多話想和你說,咱們再說一會兒。”李承訓原本想說的並不是這句,他想說晚上與她住在一起,他就是要這麼強勢的表明他在乎她,但他聞着自己身上的臭氣,終是沒有說出口。
毒娘子停住了,慢慢又坐了下來,“反正你又不走,明日再說不遲!”
“我知道,但我有幾句緊要話要告訴你,“李承訓看着她,柔聲說道。
毒娘子不敢與他的目光相接,低着頭道:“你說吧。”
“這些年來,我無時無刻不會記起你,想到你是別人的妻子,心裡總會覺得酸澀,失落,雖然你我並無深交,但在危難之時,咱們肝膽相照,無比信任,更有緣肌膚相愛,所有這些都是我放不下你的原因,我從未想到你會有我的孩子,但我曾無數次的幻想過終會有與你相聚的一日,並期待那一天早日到來。”
李承訓說這些話,絕對不是臨時起意,隨便說說,這的確是他的肺腑之言,他不是濫情的人,但卻是個深情的人,對自己的每個女人都無比的尊重與喜愛,這個他來大唐後,第一個與他肌膚相親的女人,他又怎麼會淡忘?
毒娘子將他的話全都真真的聽進耳朵裡,雖然端坐在石凳上一動未動,但她的心裡卻似被天雷炸開一般,整個心房在顫抖,血脈在憤張,激動的情感瞬間攻陷她的淚腺,但她依舊是沒有擡頭。
“玥兒,十年了,你苦了十年,從今往後,我一定會好好待你,跟我走,好嗎?”這纔是李承訓真正要說的話,說完,他心中忐忑得等待着毒娘子的回答。
毒娘子的身子動了,卻如剛纔一般,起身收拾碗筷,“你累了,好好休息,有什麼話,明日再說。”
“行,反正你不跟我走,我便不走!”李承訓起身,無恥的笑笑,他不能迫得她太緊,她需要思考,她需要矜持。
他幫着毒娘子將殘局收拾乾淨後,毒娘子引着他來到楚玉的房門前,因爲他們只有三間茅屋做臥房,分住三人。
“玥兒,我不想住這裡,讓我去書房吧!”他看到拐角還有一間房,白日裡他便注意到,那是間書房。
毒娘子以爲他不願住楚玉的房間,也未多想,便將書房的門打開,讓李承訓住了進去,那裡沒有牀鋪,毒娘子便爲其搬來了棉被,鋪墊在下面,南方深谷之地,格外溼冷。
他之所以住書房,並不是嫌棄楚玉的住處,而是另有打算,再送毒娘子出去後,他便開始在書房中翻騰起來。
毒娘子回到住處,始終思謀着李承訓的話語,忽而感覺臉上發燒,忽而覺得心中甜美,她這些年來日日伴着楚玉,已經不再思謀感情之事,唯一的期盼就是自己的孩子楚天能夠健康成長,可這楚天身體又有暗疾,也同樣離不得這谷中。
所以說,她這十年始終活在黑暗中,而對以後也已沒了希望,現在李承訓的到來,給了她這種希望,給了她一份觸手可及的遐想,所以方纔李承訓提出要帶她走的時候,她是一萬個願意的,但她還不能走,還有她的苦衷。
毒娘子這夜註定是睡不着的,數次駐足在窗口,看着燭火依舊點亮的書房,好想過去在他身邊,守着他,看着他,爲他吹熄那燭燈,他一定是累的狠了,忘記了吹燈。
楚天這一夜倒是睡得很香,很甜,卻是早早的便醒來,他發現母親比他醒得還早,正在廚房中準備早餐,便湊了過去。
“天兒,怎麼不多睡會兒。”毒娘子疼惜的笑問。
“娘,我不困,我來幫你!”楚天從小便董事,經常幫母親幹活。
“這次不用你,你在外邊玩吧,他何時醒來,你告訴我。”毒娘子以前令楚天幫他幹活,一來是爲了看護他,二來是藉此與之多接觸,倒非真的用他做苦力。
“好,娘!”楚天歡喜的去了,他覺得今天的娘與以往的娘不一樣,今天的娘漂亮,眼睛裡好像有些光芒,看着令人心兒嘣嘣的跳。
今天的毒娘子的確與昨日不同,她原本做了朵白花戴在頭上,可她又摘了去,她終於想明白了,其與楚天既沒有夫妻之名,也沒有夫妻之實,怎能替他守禮?那既然與楚天沒有關係,那她的生活,她的路自然當由她自己來選擇,這一沒有了負累,她的心情自然開闊許多。
李承訓推開書房的門走出來的時候,正望見楚天坐在門口,手裡比劃着什麼,“天兒,再練功嗎?”
“你醒了?”楚天立即起身,雙手藏於背後,一副被人捉藏的神情,“我沒練武,我不會!”
“是你娘不肯教你嗎?”李承訓莞爾一笑,想這孩子真是天真無邪,這不是不打自招嗎?
不過,他心中卻有些奇怪,且不說毒娘子的功夫不弱,那楚天的功夫更強,爲何不教這孩兒習武?日後也好有個防身之技。
“不是,是娘說我的身子不適合練武。”楚天稚嫩的回答。
“來,讓爹幫你看看,爹可是有名的郎中。”李承訓大言不慚的開始以老子自稱了,這是自己的兒子,而且是從未享受過父愛的兒子,他忍不住要疼愛他。
那孩子既然已經知道了自己父母的故事,當然,是毒娘子拋開了那一夜情,經過美化後的故事,所以並不抗拒李承訓如此稱呼自己,但令他開口叫爹,他還一時接受不了。
望、聞、問、切,是中醫的四大診療手段,李承訓昨日見到楚天的時候,便覺得其臉色紅得不正常,現在切到他的脈搏上,這才瞭然,不由得愁眉驟聚。
望着正一派天真看着自己的楚玉,他卻展顏一笑,“你的身子的確不易練武,但爹有一個武功卻是正合你練,怎麼樣?想學嗎?”
“想,我想!”哪個男孩不喜歡練武?楚玉見識過死人谷外的那場比鬥,對李承訓的功夫佩服得五體投地。
“你們說什麼呢?”這幾間草屋相隔不遠,那一老一小的交談早就被毒娘子聽到,她擺好了早餐,這才喚二人過來吃飯。
李承訓鬆開楚玉的脈門,拍着他的肩膀,與他一起向廚房走來,那楚玉畢竟是小孩子性情,平白得了個武功高強的父親,又聽說自己可以習武,心中高興,好似一個雀躍的小鳥。
一家三口如此其樂融融的場面,是毒娘子午夜夢迴多少年的渴望,如今似乎真的實現了,望着這對父子緩緩走來,她竟然控制不住自己那喜悅的淚珠。
見二人抵近,她忙轉頭擦拭掉自己臉上的淚痕,而後回頭展出笑顏,“也不知道合不合你胃口。”
李承訓坐在餐桌旁,見粥便兩樣,饅頭花捲還有小菜四碟,心中也是倍感溫暖,在隱國皇宮大魚大肉算是吃得膩了,就算是早餐也是極盡奢豪,如今這般粗茶淡飯,倒是有多少年沒有吃了。
“一會兒我便教天兒習武。”李承訓喝了一口粥,這纔開口。
“你確定他能習武?”毒娘子對於楚天的身體,非常瞭解,這些年不是她一力維持,怕是楚天早就夭折了。
“旁的武功定然不妥,但禪吶功以修身養性鍛造丹田爲基,正合他練,習成之後,他必然不會再受那焚熱之苦。”李承訓自信滿滿,因爲他正是禪吶功的受益者。
毒娘子眼中精光四射,臉上笑顏頓開,那是她的寶貝兒子,聽得兒子有救,做孃的哪有不歡喜的道理?而李承訓現在的武功,她是見識過的,自然對其說的話深信不疑。
“天兒,這是你的親生父親,你以後要改口叫他爹!”毒娘子心裡一高興,這句話便脫口而出,隨即她便明顯感覺到自己面頰火熱滾燙起來,撇眼間又見到李承訓望向自己那火辣的眼神,她更加的羞愧難當,狠狠白了他一眼,忙轉頭爲兒子夾菜。
早餐在一片溫暖柔和,帶着濃濃的親情曖昧的狀態下,落下帷幕,而後,李承訓二話不說,帶着楚天來到那瀑布邊上,真的開始向楚天傳授禪吶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