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竇義拜見陛下,陛下萬歲。乾清宮內,盧照辭剛剛換了一身的常服,就見盧承烈領着竇義走了進來,那竇義一見盧照辭,趕緊拜了下來。
“朕常年領兵在外,卻是苦了竇卿了。”盧照辭掃了竇義一眼,卻見竇義臉上堆滿了皺紋,烏紗之間有銀髮垂下,不由的嘆了口氣說道。
“微臣無能,讓陛下擔心了。”竇義聞言,頓時鼻頭髮酸,心中所有的委屈一掃而空,趕緊說道:“陛下國事繁忙,臣的小事豈敢勞煩陛下。”
“呵呵!此事若是小事,那天下就沒有小事了。”盧照辭搖了搖頭,說道:“竇卿,你且換上一身的常服,隨朕走一走吧!朕倒想看看如今的長安市面如何。”
“父皇,兒臣剛纔在戶部的時候,看見韋大人之子,正在那裡和竇卿說話。”盧承烈想了想,還是輕輕的說道。
“竇卿?怎麼你與韋氏也有聯繫?”盧照辭聞言若有所思的望了竇義一眼。
“陛下,韋氏門高戶大,臣只不過是一個商賈出身,豈會與韋氏有聯繫。”竇義聞言嘴角露出一絲苦澀來,趕緊搖了搖頭,說道:“是韋氏小公爺找臣,一起和他經商而已。只是被臣拒絕了。”
“哦!不知道韋氏如今看上了什麼行業,居然讓竇大人一起出手的啊!”盧照辭雙目中寒光一閃而過,說道:“他自己又出了多少,給了竇大人多少分成啊?”
“呵呵!陛下,韋氏門路衆多,而臣也有錢財,如此而已。”竇義臉上閃爍着一絲憤怒之色,但是還是搖了搖頭,說道:“至於能賺多少,臣是不敢想了,只要能得個本金就可以了。至於小公爺所看上的行業,倒是一個一本萬利的買賣。”
“什麼行業?”盧照辭驚訝的問道。
“戰馬。”竇義雙目圓睜,說道:“此戰馬並非從北部草原運過來的戰馬,而是從戰場上,因爲負傷,不能再上戰場而退下的戰馬。這些戰馬打仗或許是不行,但是若是做個耕地的畜生倒是可以的。自從陛下征討草原之後,我朝每年因爲負傷、老齡、傷病等原因退役的戰馬有數萬匹之多。這些戰馬可是一個龐大的數字啊!稍微弄點手段,將這些戰馬弄來,然後賣出,可是能得萬金。”
盧照辭聞言點了點頭。竇義說的萬金都已近是最小的數字了,實際上,這些數字遠在萬金之上。如今戰馬雖然衆多,可是每匹也在五十貫左右,換成白銀就是五十兩左右。因爲受傷的緣故,這些戰馬的價值就會大打折扣,然後,韋氏利用自己在軍中的關係,買這些戰馬的時候,所花費的銀錢就會再次打一個折扣,甚至只要付上象徵性的銀錢就可以了,簡直可以說是半賣半送。韋氏得到這些戰馬之後,再轉手賣出,每匹只賺一貫錢,也能賺取萬金。難怪竇義說着是一本萬利的買賣。放在任何人身上,都會有這種想法。
“王毛仲對此事一點都不知道?”盧承烈驚訝的問道。
“他替朕管理天下的馬匹,至於這等小事他哪裡知道。”盧照辭搖了搖頭,說道:“更何況此事牽扯甚廣,不但是他們那裡,還有兵部也在裡面。呵呵,世家的力量還是很強大的,他們利益相互糾葛,如今在這偌大的長安城內,就不知道有多少利益糾葛在一起,你傷害了這一家,必定連帶着傷害着另外一家。飛天中文?網??。太子,牽一髮而動全身啊!”
“陛下所言甚是。這些門閥世家的公子們大多在長安城內都有產業。”竇義趕緊說道:“有的就算明面上沒有,但是暗地裡仍然是有的,只是放在表面上的人不一樣而已。有的商人甚至很願意將自己的產業畫出大部分來送給那些世家大族,因爲這樣一來,他們就可以依賴那些世家大族,賺取更多的利潤,相比較送出去的那一部分,自己得到的比以前更多。兩者相結合,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嘿嘿,不瞞太子殿下,這種事情,臣以前也曾經幹過,只是後來入了官途,就從未乾過了。”
盧承烈聞言點了點頭,仔細一想,想這竇義當年若是背後沒有什麼後臺,豈會如此逍遙自在,坐擁長安首富的頭銜,而沒有人動他,想必他的後臺也是不小。只是不知道爲什麼到如今反而自己的產業弄的被人吞併的地步了。一想到這裡,盧承烈不由得好奇的朝竇義望了一眼,卻見竇義神情微微一動,很快就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呵呵,倒是真的不錯。”盧照辭似笑非笑的掃了大殿外一眼,盧承烈驚訝的望着自己的父皇,卻忽然緊了緊衣服,因爲他感覺到身上有點發冷,再看竇義的時候,卻見他也不由自主的緊了緊衣服。心中不由的一驚嗎,大殿內的氣溫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降了下來。見狀,不由的心中一驚,知道這個時候,天子恐怕是動怒了,否則的話,不會有如此的表現了。按照道理,這個時候,天子應該很憤怒纔是,不應該有這樣的表現,但是實際上,卻是有這樣的表現。那只有一個原因,那就是天子生氣了。天子一怒,覆屍千里。
“竇義,去換一身袍服吧!隨朕和太子出去走走。”盧照辭擺了擺手,瞬間就有內侍手上噴着一堆衣物走了過來,正是爲竇義準備好的衣物。然後對竇義做了一個手勢,竇義不敢怠慢,趕緊朝盧照辭行了一禮,然後方隨着內侍朝偏殿走去。
“父皇,兒臣曾記得當初父皇曾經下過聖旨,官員及其直系親屬不得再自己所轄範圍內經商。這個韋氏真是好大的膽子,居然明目張膽的在長安城內經商,更是將手伸到軍中,竇義所說的每年萬金,兒臣以爲這其中恐怕不止萬金。這些人真是貪婪啊!世家佔據了天下大部分的財富,他們還不知足。真是可惡。”盧承烈也冷哼哼的說道。
“人心不足蛇吞象,世家大族大多是如此,沒有什麼奇怪的。”盧照辭搖了搖頭,說道:“只是沒有想到他們的膽子也太大了一點,居然想到軍隊中受傷的戰馬了,這倒是一個一本萬利的買賣,難怪韋氏家族想插手其中了。”
“父皇,如今該如何是好?”盧承烈皺了皺眉頭,他雖然很聰慧,可是從政的經驗很少,短時間內如何能想出如何解決這件事情的方法來。
“自古以來官商勾結是不可避免的事情。”盧照辭搖了搖頭,說道:“我們唯一能做的就是立法,以法律來規定這些事情,使的百姓能減少損失,使朝廷能夠減少損失。”盧照辭搖了搖頭,他的靈魂雖然是來自後世,但是他卻不是萬能的,最起碼在有些事情上,他不是可能解決的了。人治和法治總是一個相互矛盾的事情。法律還是要靠人來執行的,天下像魏徵、包拯這樣的人物總是很少的,就算每個朝代有一個,也是沒有多大的用處的,因爲天下實在是太大了,大的依靠有限的人力根本解決不了眼前的問題。包拯一生剛毅,可是最後又能如何,開封府照樣爲他人所有,冤案不計其數。盧照辭深刻的明白這個道理,所以他的口中並沒有說杜絕此事,而是說盡可能的減少損失。由此可見,盧照辭此刻也是沒有任何辦法的。人心總是隨着時間的推移而發生變化的,上古春秋時期的樸素觀點隨着時間的推移也有了很大的變化。就算是法律,也是爲了有錢人,有權利的人而設計的。盧照辭並不認爲自己是一個萬能的人。他只能儘自己最大可能改變眼前的一切。盧承烈好像也能感覺到自己父親心中的無奈一樣,也低着頭不再說話。
“陛下。”就在這個時候,竇義已經換了一身的青衣,走了出來,朝盧照辭拱了拱手。
“嗯!走吧!”盧照辭點了點頭,道:“朕倒是想見識一下,一年未入長安,還不知道長安的情況怎麼了。去平康坊。”平康坊在長安城內酒肆聚集的地方,也是最爲熱鬧的地方,大多文人墨客盡數聚集在此,或是吟詩作對,或是賣弄風月什麼的。盧照辭對這裡也是聞名已久。當下衆人在竇義的帶領下,徑自出了皇城,而暗地裡,自然有不少錦衣衛、侍衛跟隨左右。
“父親,這裡倒是很熱鬧啊!”盧承烈也是好久都沒有出過皇宮了,也興奮的打量着周圍的一切。
“公子有所不知。東西兩市雖然是長安最富裕的地方,但是若是說最繁華的地方,卻是平康坊。勾欄酒肆遍佈坊內,那些文人墨客們也都聚集在此。或是邀朋喚友,或是吟詩作歌。這些在長安城內都是很有名的。”竇義在一邊小心翼翼的解釋道:“公子長期在家中,不曾出來走動,故此很驚訝。更何況,今日陛下下令取消宵禁,這裡更是熱鬧了。”
“嗯!竇卿所言甚是。”盧照辭也點了點頭,說道:“皇宮雖然有無數御林軍護衛左右,可是到底是一個籠子,在裡面呆的不自由。天子坐朝,所見識的也不過是衆大臣上呈的奏摺而已,至於下面的實際情況如何,天子卻是不知道的。承烈,帝王當政,最怕的就是不瞭解民間的疾苦,要知道你在大殿上的一言一行,都決定着帝國的興衰。所以說世間最痛苦的莫過於當一個皇帝。以後你也要多在民間走動,只有深入了民間,你才瞭解民間的一切,這對你以後是大有好處的。”
“承烈明白,多謝父親教誨。”盧承烈點了點頭。不得不說,帝國之初,皇帝都能保持一個清醒的頭腦,至於後世多爲太平之君,哪裡能明白這些,整天都鎖在籠子裡,根本不知道民間的一切,最後生活墮落奢華,連帶着江山都給葬送了。
“看來這個平康坊還很是繁華的。”秦九道在一邊笑呵呵的說道。
“繁華是否還得認真看看才知道。”盧照辭不知是否,笑呵呵的說道。在繁華的背後大多是黑暗,只是別人看不出來而已。平康坊繁華的背後是什麼,盧照辭並不知道,但是他卻是可以猜的出來的。
“誒!你們如意櫃也不能這樣欺負人不成?當初可是說好了的。我那件裘皮當了百貫錢,一個月過來贖當,怎麼如今才一個月,我來贖當,怎麼就沒有呢?”就在這個時候,不遠處傳來一陣吵鬧聲。盧照辭不由的皺了皺眉頭,身形不由自主的朝前擠了過去。等到盧照辭擠到店鋪前的時候,周圍已經聚集了許多人。
只見一個富麗堂皇的當鋪門前,一箇中年人面色漲的通紅,臉上盡是憤怒之色,而他面前,一個掌櫃打扮的老者,身邊簇擁着幾個小廝,擋在面前,臉上盡是不屑之色。絲毫沒有將對方放在眼裡。
“哼!方九,老夫且問你,你當初是什麼時候過來當的?”掌櫃見周圍人多,臉上也露出一絲畏懼之色,但是很快就消失的無影無蹤,不屑的望着那中年人說道。
“一個月前的早上。”方九光棍的很,說道:“到了今日,剛好一個月。”
“方九,老夫記得你當初來本當鋪是上午辰時對不對?”掌櫃嘴角露出一絲陰笑,指着天空說道:“現在是什麼時辰了?現在已經是未時了。你還說着是一個月嗎?告訴你,這已經算是第二個月了。你已經過了時間,沒有前來贖當,那就是死當,既然是死當,本店就能做主,將你那裘衣處理掉。怎麼樣,本店可不是按照規矩行事。”
“你,你放屁。”中間人顯然沒有想到對方居然如此解釋此事,當下面色大變,指着那掌櫃說道:“我那裘衣乃是珍貴無比,分明是你見財起意,將他貪墨了,然後纔會說如此狡理來。我,我要去告你去。”
“哈哈!告我?莫說你沒理,就算你有理又能如何?”掌櫃聞言哈哈大笑,指着那漢子冷笑道:“你知道老夫這個店鋪是誰開的嗎?是獨孤公爺的產業,你知道獨孤公爺是何人嗎?哼哼,前朝的八大柱國,現在的獨孤家主已經是爲山南西道刺史了。我家公子也進了左翊衛軍中擔任中郎將,在長安城內,你一個小小的賤民也居然想告我家老爺和公子?你可知道我家老爺和長安令乃是至交好友,你去告我家老爺,不死也得充軍千里。”
“啊!”衆人聞言面色一變,就是盧照辭面色也開始不好起來。不得不說獨孤家還是人才鼎盛的,儘管是現在,科舉大行其道,但是在中舉的結果中,還是世家大族中舉的比例較多。獨孤家族更是憑藉着自身的才學加上一些同僚們的看顧,還是那些世家們相互守望。獨孤家族纔會有如此的官位。這些世家大多是如此,雖然相互之間互有爭鬥,但是一旦皇權要對付世家的話,這些世家就會聯合在一起,一起對抗皇權,這些年來,皇權越加強盛,也不知道有多少世家都被皇權所滅。所以對於世家來說,世家再也不能出事情了,世家再也不能減少了。皇權雖然很是強盛,但是世家只能是退讓,而不能滅亡,所以只能是緩慢發展,一旦有朝一日皇權減弱,世家再次崛起。獨孤家族也是因爲如此,才能會有如此模樣。
“長安令又不是你家開的,別忘了這裡是天子腳下,首善之區,就算是獨孤家家大業大,權勢大,恐怕也不能如此強買強賣,欺壓百姓吧!”盧照辭冷笑道:“今日之事,我等都看在眼中,都說做生意的當和氣生財,哪裡有如此模樣,行狡詐之道。京師的商人若盡是你這樣,我大唐還有人前來購買物品嗎?我長安城還會有如此繁盛嗎?你如此欺行霸市,難道就不怕朝廷的律法嗎?”
“律法?律法是個什麼東西?”掌櫃聞言掃了盧照辭一眼,雖然見盧照辭等人穿着不錯,但是自認爲自己背後靠山很硬,當下冷笑道:“我家主人說的話就是律法。在長安城,誰敢惹我們家的主人。你嗎?”
“這句話是獨孤策說的?”盧照辭面色冰冷,冷笑道:“好,好,我記住了,但願以後獨孤策見到我的時候,這句話他還能說出來。走!我們回洛陽。”盧照辭面色冰冷,卻是冷冷的掃了那掌櫃一眼。
“回洛陽?”盧承烈等人聞言心中一動,雖然不知道盧照辭爲什麼會說上這一句話,但是還是緊隨盧照辭身後,護衛着盧照辭朝外擠了過去。
“哼哼,我倒是誰,原來是關東的鼠輩。”掌櫃聞言嘴角露出一絲冷笑,雙目中的一絲不安也消失的無影無蹤,冷笑道:“別人不知道,難道我也不知道嗎?你關東世家早就是一盤散沙了,能耐我們關中世家如何?真是好笑。還有,滾回去吧!否則的話,哼哼,就會有好果子等着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