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業詡忍不住暗暗道了一聲晦氣。
老狐狸李績派他來,一方面是想催促水師趕緊動手進攻,這個目標李業詡自問跟他水師都督劉仁軌不熟,直接拋到腦後了,另一個目的,就是打聽清楚水師爲什麼停在這裡一個多月不挪屁股了。
雖然老李績咬牙切齒的猜測一定是劉仁軌這廝故意要看自己笑話,但那也是氣話,軍國大事上劉仁軌又不是三歲孩子,更重要的是兩人政治上沒衝突,若論在鳳台鸞閣的地位,他劉仁軌最早跟隨閩王,還在李績之上,劉仁軌不至於故意讓她難堪。
大唐時代的宰相可沒有明朝時候那麼小氣,相互傾軋,爲了彼此間爭鬥甚至連國事都不顧,相反大事件面前,宰相們配合的還是很緊密的。
可畢竟是宰相,愛面子,誰也不主動開口,吃不住勁兒的老李績沒招了,這纔想通過李業詡這迂迴戰術來溝通一下。
可李業詡同樣也不好意思開這個口,他是小輩沒錯,卻也是大閩從二品右武衛大將軍,上朝可以穿紫色官服,佩金魚袋的存在,他總不好意思開口,啊!我們陸軍要被打趴下了,內部阿拉伯人要造反了,你們水師什麼時候來救命啊?他也丟不起這臉。
所以剛剛酒宴上,藉着酒勁兒,用激將法李業詡嘲諷之語脫口而出,反正酒話誰也不得當真,過後一句酒後失言,大家還是好朋友。
似乎也不是什麼特級機密,一時激憤下魯寧差點張口就說了,可誰知道就在這時候,門外魯寧的親兵忽然闖進來,言都督急招,請將軍速速去參與軍機。
於是乎,就剩下了李業詡一人兒對着滿桌子酒菜直瞪眼了。
這一次李業詡的病假倒是有三天,今天才不過剛剛一天,似乎還有機會,可李業詡是又着急有期盼,半夜找魯寧參議軍事,肯定是水師又要有大動作了,萬一是出動與對面羅德島的阿拉伯海軍決戰,那他的任務就算完成了。
可萬一要是不是,而魯寧又因爲軍事而忙碌起來,他在水師就這一個熟人,還去找誰打聽去?
老李績可是拉下老臉把他誇上了天,回去事兒沒辦成,在長安時候李業詡就知道這個老陰鬼的手段如何厲害,回去絕對夠他喝一壺的了。
“這可怎麼辦是好?”
李業詡趴在桌子上,有一口沒一口的喝着悶酒,然而沒過一會,急急匆匆去開會的魯寧又板着一張死人臉急急匆匆回了來。
“抱歉,李兄,都督有召,怠慢之處,多多包涵!”
“兄弟理解,魯兄您自便即可,兄弟我在這港口逛兩天,就回去,無礙的。”
雖然一肚子猜測,不過李業詡還是一副彬彬有禮的模樣做了個請的動作,不過打完招呼後魯寧卻沒走,而是爲難了下,這才又開口說道。
“李兄,還有件事,都督今夜欲親自前往對面羅德島偵查,都督還想……,還想邀請您一起去!”
這話一出,李業詡本來就不多的酒意又是醒了三分。
他李業詡可不是什麼阿貓阿狗,被呼來喝去的裨將軍,十六衛大將軍總共就七八個,剩下的都是將軍,這身份足以指揮一場十萬人級別的大戰了,就算劉仁軌找他去,也得用個請而不能用命令,除非有李捷的聖旨。
然而這種高層人物會面,就算李業詡打着病假名義,依舊足夠正式了,劉仁軌邀請自己一同去武裝偵察,這其間用意可足夠李業詡掂量掂量。
足足遲疑了半天,李業詡忽然招呼來了門外的親兵進來,似乎很隨意的吩咐道:“劉大都督邀本將一觀海上明月,爾等在港口外兵站紮營,切不可惹是生非!”
吩咐完,李業詡這才和煦的對着魯寧點了點頭:“還勞煩魯兄帶路了。”
李業詡能答應下來,似乎魯寧很是如釋重負一般,就連臉上的皺紋都舒展開不少。
…………
帶着幾個親兵跟着魯寧去碼頭,臨走前李業詡又是叮囑了一遍親兵隊長,他是跟着魯寧將軍,應都督劉仁軌之約,去前線武裝偵察,雖然不相信劉仁軌能害了自己,可這大晚上的,防人之心不可無,李業詡還是提防了一手,幸好他的親兵隊長也機靈,會意的就答應了下來。
也不知道今晚劉仁軌有什麼重大發現,這麼急,魯寧領着李業詡到港口一角時候,劉仁軌居然已經出發了,還好,留下了足夠的船。
夜半偵查偷偷摸摸自然不可能光明正大開軍艦去,於是乎閩軍用了一種華夏特有的船形,車船。
和平常沒什麼差別的長條形軍用舢板,船長七米左右,可以坐十六個人,不過船上卻沒有槳,而是對面十個類似澆灌水田水車,只不過小了不少的大輪子兩兩相對在船底,船座下還有類似於自行車腳蹬子的木頭搖把。
這東西產生於南朝劉宋時期,南主劉裕爲了應付河網密佈的江南地區,而由軍中巧匠率先發明出,不過規模不大,直到李捷王於八閩,這才擴大了車船規模,這種船形成爲水師偵查,登陸,相互聯繫的重要船形之一。
甚至還有大閩造船行會與工部的大匠研究要講這種船輪加在龐大的戰船底下,以應對無風時候的航行之用。
偵查自然不可能去的人多,三條車船,五十多個精悍水兵就是全部隊伍,看着魯寧在船頭吆喝,十個軍漢踩着腳底下的腳蹬子,身下沉重的大平底兒船就如同離弦的箭那般衝了出去,在海面上划起了一道道白浪,相比於撲通船隻還少了不少划槳的噪音,看的李業詡這個北人倒是嘖嘖稱奇。
還真應了李業詡出發之前的戲言,月明星稀,明亮的月亮大圓盤子一樣倒映在海面上,顯得頗爲神清氣爽,然而這對偵查卻不是什麼好事兒,船在海面上一覽無餘。
羅德島距離小亞細亞大陸差不多有十七公里,這裡屬於希臘第四大島,希臘文明的發源地之一,還是愛琴海與地中海的交界處,自古以來就是海上交通要道,也是西方文明的發源地之一,戰略價值極高。
羅馬人佔據這裡,不但阻擋住了閩軍水師的進攻,而且還用海軍溝通了小亞細亞附近各城堡,用船隻運送補給物資,典型的以點概面戰略。
海路遙遠,從出發到抵達羅德島附近,足足走了一個時辰,到時候已經是後半夜了,在那裡,一路猜測的李業詡也終於見到了閩軍中最神秘的一個大都督,宰相,將軍
劉仁軌跟隨李捷的時間不短,而且從他一個外部的封疆大吏還掛着鸞臺的宰相名頭,就可以看出李捷對他的信任,然而這個人對絕大部分大閩上層來說,卻顯得有些陌生了。
李捷在五原時候,劉仁軌就被派遣借調到齊王手下,組建大閩第一支水上力量,爾後,大閩水師幾乎又是他與閩王一手拉扯起來,極少有別的大臣參與,所以不論水師還是劉仁軌,與其他大臣交往都格外的少,幾乎自成體系,有時候新年的大朝會劉仁軌都是領兵在外而不能上朝。
在李業詡頗爲好奇的打量中,這個頗具神秘色彩的總督此時也是領着三條船橫亙在海面上,頗爲瀟灑飄逸的鬍鬚隨着海風偶爾像神仙,一樣飄動不已,正舉着望遠鏡端詳着對面漆黑的羅馬人軍港。
“大都督,李大將軍到了!”
面對劉仁軌,魯寧這個冷麪將軍難得的露出了前所未有的尊重,鄭重的抱拳鞠躬行禮道不過看的出神的劉仁軌似乎沒聽到一般,依舊站在船上不住地向島上眺望着。
李業詡倒也沒生氣,對這個卡着大閩水師不得前進的羅馬人軍事據點,他也是挺好奇,禁不住也跟着眺望過去。
不過今夜是來赴宴的,李業詡沒帶望遠鏡,此時還已經是後半夜,古代的燃料可是極爲稀缺,對面的羅德島軍港黑咕隆咚一片,也看不清個子醜寅卯。
不過隱隱中,李業詡倒是看到了個龐然大物的黑影,聳立在軍港外的海平面上,看不清是什麼,不過龐然大物的幾乎將入港的道路擋了個結結實實,穿行的船隻都好像只能在他胯下經過那樣。
隱隱的,李業詡對着這未知的巨怪泛起了一絲敬畏。
就在李業詡也看的出神時候,對面水面上忽然傳來了嘩啦啦的聲音嚇了他一跳,看周圍人神色如常才知道是自己人的水鬼,好像正打探回來,讓李業詡鬆了一口氣。
這時候劉仁軌似乎也打量完了,突然一轉身把望遠鏡遞了過來,對李業詡輕輕說道:“李將軍,你也看看吧!”
劉仁軌是正二品大都督,雖然宰相名頭,不過是個從一品虛弦,跟李業詡官職差不了多少,李業詡便也沒有太多客套,點頭答應後就接過了望遠鏡,可是一眼望過,李業詡的眼睛頓時瞪得溜圓。
“孃的,這是什麼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