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密的樹林中裡,密密麻麻數不清的唐軍趴伏在草叢中。
埋伏可不是趴着就算了,草叢了不知道有多少蚊蟲蛇鼠,順着甲縫可讓人難受無比,就連不少老兵都禁不住渾身難受,跟不要說在海外移民,高句麗移民中臨時徵召的府兵了,饒是如此,大軍依舊在各級校尉的嚴令下咬着牙堅守着,靜靜等待着獵物出現。
畢竟是王爺,就算李捷親歷現場了,還是有點優待,腦袋上蓋着小蚊帳,袖口褲腿也被輕紗紮緊,不過蚊蟲是近不了身了,閩地炎熱的氣候卻熱的李捷只想吐舌頭。
“孃的,怎麼還不來?”
這可不是李捷罵出來的,跟着一幫老粗廝混久了,蕭蠻兒這丫頭竟然也學起了粗話,聽的李捷禁不住頭大的扭過頭去訓斥道:“拜託,蠻兒你可是蕭家大小姐,能不能有點大小姐樣子。”
“切,你還是王爺呢?不也沒事就罵娘嗎?”紗網下蕭蠻兒的小臉看上去頗爲朦朧,不過依舊能清楚看到她的白眼。怎麼都不能把這個蠻不講理的大小姐和歷史上赫赫有名的蕭淑妃聯繫在一起,李捷禁不住也跟着直翻白眼仁,看着兩人拌嘴,一旁的楊心怡則是捂着小嘴兒吃吃的笑着。
這叫個什麼事?別人上陣帶將軍,本王上陣帶媳婦?在蕭蠻兒這兒碰了一鼻子灰,擡眼望去,不遠處對面山坳中,還拿着雞毛當令箭,非說自己是行軍副總管的長孫織趴在樹上的小身影又映入眼簾,李捷禁不住直鬱悶。
“唉,原本還打算這陣子忙完了娶你們兩個,辦一場熱熱鬧鬧的婚禮,看來又泡湯了。”鬱悶中,李捷又是悻悻的嘟囔着打發時間,一聽這話,楊心怡當即一張小臉紅到了脖子根,好不容易駁斥的李捷啞口無言,正在得意的蕭蠻兒也禁不住身子骨僵了僵,訕笑的擺着小手。
“這個,不急不急。”
“喂,別聽你長孫姐胡說,洞房也就一進去了,不會太疼的,你長孫姐,武姐姐,就連裴瑩這丫頭不也沒事嗎?”李捷繼續翻着白眼仁。
“那也不行,你這個大色狼,爲了自己舒服就讓本姑娘疼,我纔不幹呢!”氣哄哄撅起了嘴,蕭蠻兒乾脆把腦袋撇到了一旁,讓李捷又是無語噴血問道:“那你說,你挖鼻孔,鼻子舒服手指舒服?”
“當然是鼻子,呸,那麼髒,本小姐纔不挖鼻孔呢。”
聽着一對不靠譜的越說越離題,夾在中間的楊心怡也是越聽越臉紅,終於,高句麗大小姐歇斯底里的掄起小拳頭敲在了木頭上嚷嚷着:“別說了!”
還真是聲音驟停,這回輪到李捷,蕭蠻兒目瞪口呆看着她了,兩雙驚愕的眼神注視下,楊心怡臉頰更紅,無奈呻≈吟着往埋伏點伸了伸小手低聲說道:“有人來了。”
精神凜然,李捷立馬收起嬉鬧心情擡起了望遠鏡,遠遠望去,前方山谷道還真有一隻騎兵緩緩走了進來。
“怎麼是藥格羅的人?”李捷當即奇道。
兩千騎兵還是裝模作樣在山谷中慢悠悠運着糧車,得意洋洋地藥格羅則被李捷,王玄策老楊翊幾個團團圍在中央。
“蠻兵呢?”王玄策跟遇到殺父仇人般惡狠狠地嘶吼着,禁不住吼得藥格羅一頭霧水,鬱悶答道:“蠻兵被末將殺了啊!”
二三百個武陵蠻人頭被擺成一堆,的確是剛剛斬殺不久的,問題是明明有內線傳來消息,至少有幾萬蠻人,叛軍聚攏在藥格羅運糧隊左近,對這批好不容易從建州,泉州各地爭奪來的糧食虎視眈眈,問題是如此大攻勢,就被斬殺了二三百個就全給嚇回去了?
李捷幾個一頭霧水中,藥格羅則是在洋洋得意自吹自擂着:“自從得到殿下示警,末將夙夜憂思,不敢放鬆半天,終於與半個時辰以前,擊破窺探我大軍軍糧的蠻夷宵小,酋帥一下斬首二百八十三,敵寇無一生還。”
“行了行了,不就殺了二百多個蠻子嗎?有什麼好吹噓的?”早被蚊子盯得一肚子火氣了,刀疤劉不耐煩的哼哼着,老臉一紅,藥格羅也是終於閉上了嘴,平原上射殺二百多個缺乏甲冑的蠻兵,卻是沒什麼值得炫耀的。
“殿下,現在怎麼辦?”
以糧食把敵人誘惑出來,在進行伏擊決戰的計劃是破產了,看着一溜大眼瞪小眼看過來,李捷自己也是頗爲煩躁的揮了揮手:“奔往哪兒知道去?”
“傳令,全軍出來,就地安營紮寨,完顏阿骨打,張二狗,你二人的探馬營全都撒出去,務必要打探清楚叛軍蠻兵下落,主意,儘量不要暴露自己,現在陳家還不知道本王已知曉,要抓住這個優勢。”
“也只好這樣辦了。”看着李捷氣惱的指手畫腳,餵了半天蚊子的諸將不得已一一拱了拱手,鬱悶的四散領命而去。
正好運來的糧食成了軍糧,不過山裡的蟲子着實要命,弄得一大羣閩王鐵林將士不得不一邊吃着,一邊給別的東西提供給養,烈烈燃燒的火堆更是嘣爆米花一般,不斷有蚊蟲撲過來被燒爆,散發着一股難聞的氣味。
軍帳中,因爲蚊子,煩心,在胖子李搞肉疼的眼神中,李捷乾脆拿出他搶來寶貴無比的菸葉弄碎了弄到菸袋鍋中點起來,結果還不會抽,白白浪費了一堆菸葉,嗆得帳篷裡其他人都是直咳嗽。
不過,好歹蚊子是少了不少。
“殿下,反正在南疆,巡察御史也看不到實情,乾脆全軍突擊到南安縣,拿下縣城,直接把陳家緝拿問罪吧,下臣在朝裡還是有些朋友可以幫我們說話,沒有人會爲一個邊疆世家與殿下作對。”
要說投靠,武人是殺個人那個投名狀乾脆了當,文人的投名狀就彎彎繞繞墨跡了許多,終於下定決心跟着李捷一條道走到黑,許敬宗的計策倒是頗爲狠辣直接,禁不住讓李捷也高看了一眼,這傢伙雖然說後世名聲不好,辦起事來倒也果決。
“目前也只有這般爲好了。”猶豫了好一會,老楊翊終於是糾結的點了點頭,最後李捷拍了板,大聲命令下去:“傳令,集結精銳部隊,等斥候回來就直接下城,今晚孤要在南安縣裡過夜!”
正說着,沒等傳令兵走出去,突然間大聲的喧譁紛亂猛地從外面突然傳了過來,愣了愣神,李捷抓起橫刀,領着一羣同樣詫異的幕僚將領一股腦的出了門。
地處九峰山餘脈,站的倒是頗爲高,方圓十多裡一目瞭然,拿着望遠鏡遠遠眺望着,李捷臉上的驚訝越來越濃郁,頗爲不可信的嚷嚷着:“這怎麼可能?”
兩片鏡片中,十多裡外的南安縣,閩地陳家大本營如今已經亂成一團,到處都是喊殺聲與火光,衝突的聲音就算離得老遠都聽得到。
“這,莫非是誘敵之計?陳成已經知曉我們率軍趕來?”老楊翊也是頗爲遲疑的拿着望遠鏡眺望着,不過一旁王方翼卻是否決的搖了搖頭,不確定說道:“應該不可能吧?如果要是誘敵,不可能如此火光沖天,這,最起碼點燃了半個南安縣。”
“集結隊伍。”也是猶豫了好一陣,李捷咬着牙喝令道:“等候斥候回來弄清情況,小心應對一切突發事件。”
“喏!”
焦急的等候中又是半個時辰過去了,可算,兩個頂尖斥候張二狗與完顏阿骨打喘着粗氣跑了回來,搶功般,張二狗率先單膝跪地,結巴的稟告道:“殿,殿下,不知道爲什麼,蠻人與泉州刺史陳成的軍隊打起來了,如今蠻人已經攻進南安縣,陳家的府兵已經潰散的差不多了。”
“回稟殿下,死了好多人,街上已經血流成河了。”眼看着李捷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完顏阿骨打直接簡略的一句話。
“哈哈,與蠻人合作,陳成他玩火自焚了。”
冷了片刻,李搞胖子禁不住哈哈大笑起來,其餘一大幫幕僚將領也是輕鬆,感慨的互相看了看,搖了搖頭,這個結果弄的李捷也怪意外的,氣勢洶洶而來,敵人卻自己打的熱鬧,總有種一拳打空了的感覺。
不過稍微感慨了一下後,李捷還是重新抓起了橫刀,扭過頭下令道:“傳本王命令,集合騎兵部隊,下山,救援南安縣?”
“什麼?殿下,現在去救陳成?”不光刀疤劉幾個武將,就連王玄策都是驚訝的瞪圓了眼睛,李捷剛要解釋,身邊許敬宗卻是捋了捋小鬍子突然笑道:“殿下好計策,此時出兵,正是收攏閩地民心的時機,不論陳成現在死沒死,他都死了!”
靠,就不能往好了點想本王?
不過看着長孫織幾個丫頭都是贊同的直點頭,鬱悶下李捷不得不把話憋了回去,悶頭就摸上了馬。
夜色愈發濃郁,寶貴的閩王鐵林兩千餘騎兵隆隆蹄聲卻打破了這種寂靜,夜色中如同一條黑龍般對着起火的南安縣急馳而去,馬蹄狂奔中帶起了陣陣蕭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