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皇宮大內燈火通明,巡邏的禁軍增加了近一倍,一隊隊披掛整齊的士兵往來穿梭於皇宮各處,甚至就連最不起眼的角落裡都安排有專人看守。
白天那個風水先生上演的那一齣兒憑空消失實在是太過驚人,李世民雖然嘴上說着不擔心,但宮裡的佈置卻一點都不比玄武門之變那段時間差。
子夜過後,除了那些還在不斷巡邏的禁軍,宮裡大部分人都已經安寢,偌大的皇宮如一尊來自遠古巨獸,匍匐在黑夜之中。
時間一點點過去,隨着東方啓明星漸漸升起,眼看再有半個時辰長安城就會迎來新的一天。
就在這萬籟俱寂的時刻,一個影子,猶如紙片一樣在大安宮的宮牆壁上詭異的落了下來,在靠近地面的時候,陡然翻身如狸貓般輕盈的落到地上,一雙漆黑的眼睛死死盯着前面不足五步那個位置上正背對着他的禁軍。
那禁軍手執長戈,全神慣注的掃視着四周,儘管他已經在這裡守了一夜,但從他的眼睛裡卻看不出絲毫的懈怠。
然而他身後的影子動作實在太輕了,輕的好像一片樹上落下的樹葉,一根飄動的鵝毛,一朵從天而降的雪花,任憑他的注意力如何集中,也沒有覺察到身後的異樣。
影子從牆面上落地只後像只壁虎一樣趴在地上,身上的肌肉緊緊的繃着,直到發現那禁軍並沒有注意到他,這才四肢輕移,緩緩動了起來。
不過影子的動作實在是有些詭異,因爲如果你認真去看就會發現,他的動作完全不合邏輯,只見他兩隻胳膊自肘部撐起一個直角,而兩條腿卻大大的張開,每次移動,腿部的動作都十分巨大。
這完全不符合人體工程原理,因爲人類的髖關節,膝關節不是萬向輪,它們不可能隨意彎折,也就是說你不管多努力,都不可能真的像蜥蜴那樣爬動。
但是,那影子卻做到了,而且看上去似乎並不費力,沒用多少時間就已經到了一處華麗宮殿的後面,一個翻身再次貼到了牆上。
接下來就看到一隊全副武裝的禁軍從他的身邊走了過去,甚至還有人向他的位置看了一眼,但最後卻視而不見的過去了。
強大的僞裝能力,再配合絕好的行動力,使得那影子無驚無險的在皇宮之中如入無人之境。
待那隊禁軍走過之後,影子再次動了起來,只見他在窗口的位置罷弄了幾下,後窗便不知怎麼被他打開了,然後也不見他如何使力,人已經滑進了房間之中,末了還沒有忘記將窗子帶上。
房間的裡面亮着兩盞燭光,兩個小宮女站在門口的位置打着瞌睡,影子藏身於屏風的後面警惕的打量了四周的環境之後,連續兩個翻滾人已經到了牀榻的邊上,看也不看直接從背後抽出一把短刀,對着牀上躺着的老頭兒脖子就是一刀。
‘梆’的一聲,影子拿刀的手直接被彈了起來,同時房間內外同時響起了一連串的‘叮噹’鈴聲。
上當了!瞬間,影子似乎意識到了什麼,翻身便想要離開,但奈何爲時已晚,房間的大門已經被人推開,李慕雲的聲音幽幽傳來:“既然來了,那就別走了。”
影子盯着李慕雲,眼中閃過一抹錯愕,脫口道:“李慕雲?你不是應該……”
李慕雲緩步進入房間,在他身後有人輕輕關上了房門,房間裡只餘他與影子兩個,一片寂靜當中,只聽他緩緩說道:“你覺得我應該在宮外找你對吧?”
影子看了看手裡的刀,又看了看李慕雲:“你是怎麼想到我會在這裡的?“
李慕雲搖搖頭:“都已經這個時候了,把面巾摘了吧,讓我看看處心積慮想要算計我的人到底是誰,另外,你在宮裡的同黨是誰,最好也一併說了。”
影子的情緒好像有些激動,並不理會李慕雲的問題,反而更加直接的吼道:“回答我的問題!”
李慕雲無奈的聳聳肩,找了一張椅子坐下道:“我爲刀俎,你爲魚肉,你有什麼資格對我叫板?就算你有能力殺了我,難道還有能力逃出這皇宮?”
影子在這個時候還是心存僥倖,死死盯着李慕雲,半晌才一字一頓的說道:“不錯,我承認這次是我棋差一着,不過你憑什麼認爲我殺不了你!”
李慕雲撇撇嘴:“這個世界上想要殺我的人有很多,但是……,算了,現在說這個沒有任何意義,你還是說說你的同夥吧,說出來不管對你還是對我,都有好處。”
影子掂了掂手裡的刀:“如果我不說呢?”
李慕雲緩緩站了起來,一步步向影子靠近過去:“那就手底下見真章吧,殺了你之後,相信我依舊可以從你身上得到許多想要知道的東西。”
影子目光一寒:“那你就試試”聲落,手中短刀已經如匹練般向着李慕雲迎頭劈下。
刀是好刀,燭光下寒光閃閃,但劈不中對手一切都是白搭。
就在影子手中刀劈下的瞬間,李慕雲已經雙手交叉架住了他的手腕,同時右手一旋,扣住了他的脈門。
但還沒等李慕雲借勢將影子的手摺到身後,余光中寒光再次閃過,卻是那影子的左手已經在不知不覺間遞到了他的面前,指縫間數根尖刺如同野獸的利爪,直向他面門插來。
電光石火間,李慕雲來不及多想,右手一鬆,整個人直挺挺向後倒了下去,同時右腿向上一撩,踢向影子左手手腕,但最後卻被影子向後一閃躲了開去。
僅僅一個照面,李慕雲便差點被對手徹底拿下,險象環生之下容不得他再大意,倒地之後翻身而起時,手中已經分別多了一把軍刺和一把軍刀。
影子並沒有再說什麼,只一退便又再次閃電般向李慕雲衝了上來,在他將將站起的時候,手中短刀已經斜着向他的肩膀砍了下來。
李慕雲這個時候力道正好用老,身體因爲慣性的原因根本停不下來,面對斜斜砍下的一刀只能將軍刺往小臂上一貼,拼着硬挨一刀,右手軍刀划向對手的咽喉。
不管是李慕雲還是影子,一連串的攻擊下來根本不給對方留任何一點餘地,招招都是一刀斃命的殺手,等到兩人再次分開的時候,李慕雲的肩膀上已經被削掉一塊皮肉,而那個影子的腹部也留下了一條血線。
但雙方顯然並不打算就此收手,停下之後誰都沒有看自己身上的傷一眼,又再一次拼到了一起。
一寸長,一寸強;一寸短,一寸險。
不管是李慕雲還是影子,兩手用的全都是短刀,交手的時候幾乎就是面貼面,什麼防禦、招架之類都是扯蛋,糾纏在一起之後,那就是以傷換傷,以命換命。
你對着我脖子扎一刀,我對着你眼睛戳一下,閃得過就閃,閃不過就用身體硬抗,沒一會兒功夫,兩人的身上已經被鮮血覆蓋,招式也不如以前那般凌厲。
‘嘭’的一下,影子與李慕雲再次撞到了一起,刀子彼此摩擦,發出刺耳的聲音。
雙方角力的過程中,影子用乾澀的聲音道:“李慕雲,我不得不承認的確是小看了你,不過奈何橋上能有你這樣的人做伴倒也不算寂寞。”
“不好意思,你想多了。”李慕雲面色平靜,就好像身上那上傷都是別人的一樣。
“是不是想多了,一會兒便知。”影子咬了咬牙,猛的用力將李慕雲推開,後退兩步正準備再次衝上去,結果剛衝了一步便停了下來,用極度不甘的語氣說道:“李慕雲,你,你竟然還藏着後手。”
“當然,如果沒有後手,你以爲我會單獨進來與你死磕?”李慕雲撇撇嘴,回身斜靠在身邊的桌子上。
“你……”影子,話說到一半,身體搖了搖,似乎有些站立不穩。
“放心,刀上只是塗了一些麻藥,不會要了你的命。”李慕雲的刀已經收了回去,一邊打量着身上的傷口,一邊淡淡說道。
眩暈感越來越重,影子終於站不住了,一個趔趄倒了下去,在失去意識之前,那雙怨毒的眼睛死死盯着李慕雲。
不過李慕雲連亂蹦亂跳的影子都不怕,更何況已經沒有反抗之力的傢伙,不屑的笑笑,蹣跚上前,將他臉上的面巾拉了下來。
面巾下的那張臉孔讓李慕雲大驚失色,脫口道:“泉蓋蘇文?你竟然沒死?”
不過泉蓋蘇文已經沒有辦法再回答他了,麻藥的藥力漸漸發揮作用,他的人已經徹底暈睡了過去。
李慕雲這個時候也有些堅持不住了,一屁股坐到地上,呼呼喘着粗氣,連通知外面人進來的力氣都消失了。
曾經的殺手生涯鍛鍊了他強大的意志,就算是在失血過多的情況下,也能保證正常情況下五成的戰鬥力。
但這個時候畢竟已經塵埃落定,再堅持也沒有了意義,精神鬆懈下來之後,李慕雲也倒了下去,在徹底昏睡之前,他的終於明白了爲什麼這個人要一直陷害自己,爲什麼把所有的事情都搞的這麼複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