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李君羨的遮遮掩掩,李二陛下有些不悅,皺着眉頭問道:“是否查出有其他幕後主使?”
李君羨有些惶恐,趕緊解釋:“經過排查,軍器監有三名工匠和兩名官員涉及這些弓弩的販賣,這些弓弩都是報廢之後秘密轉移出去的。”
“據軍器監這些人所言,他們只是爲了謀些錢財, 販賣的弓弩也是由不同的人購買,他們並不知道、也沒有參與刺殺吳王殿下與忠義侯一案。”
“不過,經過偵查,軍器監這些人之所以產生販賣報廢弓弩的想法,是褒國公二公子段瓘從旁引誘所致,但段瓘屬於功勳之後,沒有確鑿的證據, 末將不敢隨意抓人。”
吳王李恪與忠義侯楊帆兩人在秦嶺一帶光天化日之下被人伏擊,所用的武器還是大唐軍中的弓弩。
若不是楊帆的親衛強悍, 又加上楊帆與李恪兩人的運氣比較好,早就被射成刺蝟了。
現在據事發已經過去十幾天,可李君羨所帶領的百騎卻還沒把來龍去脈搞清楚,更不用揪說幕後主使了。
如今李二陛下特意叫他今天前來彙報,又見李二語氣有些不悅,怎能不讓李君羨誠惶誠恐。
所以只能把調查情況一五一十給說出來。
長安城內勳貴林立、世家縱橫,百騎即使是作爲皇帝的情報機構也不可能爲所欲爲。
楊帆聽完後若有所思,也能夠理解。
百騎作爲大唐的特務組織,情報能力當然不可能很差。
只是因爲各方面的因素有些束手束腳不能全力施展。
這些百騎當然不可能與後世的錦衣衛一樣爲所欲爲。
要知道大唐御史臺的那些官員可不是吃乾飯的。
李二陛下他們都敢指着鼻子罵,李君羨不敢亂來也理所當然,調查結果沒有多大的進展也就能夠預見。
不過,百騎調查的方向顯然是對的,只是受到的阻力不小。
李績撫着短鬚插話道:“購買弓弩的人可曾追查到?”
弓弩這等殺傷力巨大的遠程武器其實一般人很少用,私自持有還會受到官府的追究。
像這種雞肋的東西普通人根本不會去購買。
如果從購買人入手,或許可收到意外的驚喜。
李君羨有些尷尬地說道:“某亦曾追查購買人的來歷, 但並無發現, 因爲這些購買人連續轉了十幾手,根本查不出這些弓弩最後流到了哪裡!”
即使沒有做情報的經驗, 李君羨怎會想不到這點?
可想歸想,真要從轉手十幾道查出最後持有之人,簡直難如登天!
更何況裡面的一些人涉及到了很多權貴。
例如像段瓘這類的勳貴二代,沒有確鑿的證據,即使李君羨也不敢隨便抓人審問。
聽到李君羨的話,李二陛下額頭上的青筋直冒,隱隱有爆發的預兆。
科舉制度的改革受到了世家的極力反對,刺殺朝中親王和大臣的案子又沒有進展。
一樁樁,一件件當然讓李二陛下如梗在喉。
諾大一個情報機構,搞了十幾天,卻連幕後主使之人都找不出,確實讓李二陛下失望。
李君羨在戰場上勇猛無敵,看來卻非是情報組織的人才。
當初之所以選擇李君羨作爲百騎的首領,只不過是因爲他忠心罷了。
唉,有得必有失!
這世界又有誰又文武全才、樣樣精通呢?
心中雖然這麼想,不過李二陛下的眼神便下意識的轉到楊帆身上。
這傢伙正倚靠在殿內的柱子旁,眯着眼,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模樣。
在如此重要的場合,楊帆居然昏昏欲睡, 不知爲何, 李二陛下瞅着這幅模樣就來氣。
在他看來,這貨還不如鬧騰一些更讓人看着自在。
不過,這小子似乎還真是有些才能。
會醫術、會斂財,各種思想天馬行空,不僅提出了科舉制度的弊端,剛到禮部就能讓下屬上下一心……
出征吐蕃,作爲督運提督也能撈一個第一等的軍功!
平時楊帆做事雖然大大咧咧,但這小子心眼卻不少,行事更是不拘泥於常規。
若讓他來查此案可能會收到意外之喜!
心裡有了這樣的念頭,李二陛下再也忍住,轉頭說道:“忠義侯,朕命令你自現在起協助李君羨調查此案,務必將事情的來龍去脈給朕查清楚。”
“距年關還有十來天,爾等必須在年關之前有個交代,若不然,這個年你就不要過了!”
楊帆直接愣住了。
這是什麼情況?
不是站着旁聽麼?
這也會躺槍?
雖然咱有點小聰明,偶爾也能搞搞發明創造。
但這一切的基礎都是在遠超這時代的見識之上,是在巨人的肩膀上僚望,是在系統的強有力支撐下……
讓他去破案,李二陛下莫不是瘋了。
楊帆他懂個毛線啊!
專業完全不對口。
再說,這個案件武媚娘已經跟他彙報過,涉及到的人和事,一旦真要徹查,定然會引起朝野震動。
若通過官方正正規規的徹查,還真不一定能夠找到對付幕後之人的證據。
楊帆總不能爲了一個案子,把武媚娘好不容易經營起來的情報組織暴露出來吧?
一旦讓李二陛下知道自己掌握着這樣一個情報組織,而且發展的這麼好,砍腦袋都有可能。
另外,刺殺一事雖然明知道是崔氏和段志玄有參與其中。
但以兩人的勢力和老奸巨滑根本不可能留有什麼把柄給自己抓住。
如此吃力不討好的事楊帆當然不幹,於是張嘴便說道:“微臣傷勢未愈,剛剛又被仗刑,傷上加傷,請陛下另擇人選。”
說着,眼神不由飄向了房玄齡,想讓這個僕射爲自己說句話。
在官場上摸爬滾打這麼久,早已經人老成精,房玄齡不露痕跡的點了點頭,說道:
“陛下,忠義侯年少,又沒有查案的經驗,如何能擔得起如此大任?”
“對方膽敢行刺親王和大臣,若不是江湖中的草莽,便是朝中某一股勢力所爲。”
“忠義侯雖然才學不凡,但畢竟年輕氣盛,若貿然行事,說不得要墜入對方的圈套。”
“況且,忠義侯作爲當事人之一,如果涉入此案,恐怕會引人爭議,所得的結果也不能讓人信服,請陛下三思。”
長孫無忌皮笑肉不笑的反駁:“房相此言差矣,忠義侯面色紅潤、中氣十足,哪有一點受傷的跡象?”
“再說,忠義侯武功過人才學無雙,陛下今日委以重任,也是爲了讓他更好的鍛鍊,只要加以磨礪,他日才能更好的擔負起更重要的任務。”
“年輕人只有不斷的歷練,纔能有所進步!不過房相的憂慮也不無道理,但只要忠義侯不是用刑訊逼供所得的證據,想來也能讓大家信服,更何況還有李將軍在一旁監督,老夫相信忠義侯定然不負陛下之信任。”
楊帆狠狠瞅了長孫無忌一眼,這老狐狸顯然是跟自己槓上了。
什麼不用刑訊逼供便能找出真相……
什麼年少有爲不負陛下所望……
這些全他媽是扯淡。
審問犯人不用些手段能問出真相纔怪。
長孫無忌這話看似在捧楊帆,實際卻是落井下石,一旦調查不出真相,豈不是說明楊帆不堪大用?
李績既欣慰又擔憂,這件刺殺案很明顯不是那麼簡單。
回頭還需叮囑這小子小心一點纔好,可不要惹了一屁股屎讓自己女兒擔心。
不過,李二陛下似乎對楊帆充滿信心:“輔機說得不錯,年輕人就要多鍛鍊鍛鍊,更何況只是讓忠義侯輔助而已,一切還是以李君羨爲主,此事就這麼定了。”
楊帆本是想再次拒絕,可是迎上李二陛下威脅的眼神,立馬把拒絕的話語嚥了回去。
這時候可不是後世人人平等的時代,如果一直駁李二陛下的面子,打自己一頓是輕的,砍腦袋都有可能。
誰讓皇帝是老大的呢!
想到這裡,楊帆立馬改口:“微臣遵旨!定會協助李將軍把真相給找出來,不過,如果證據確鑿,朝廷是否敢將幕後主使之人繩之以法?”
既然避無可避,楊帆當然得把醜話說到前頭。
一旦把證據確定,必然會把對方得罪死,如果證據找出來,李二卻瞻前顧後不敢動手,豈不是浪費了他的表情。
況且,殺雞儆猴可能也是一個好的方法,讓他們以後不敢輕易招惹自己。
李二陛下深深的看了楊帆一眼,沉吟片刻後欣然點頭:“只要證據確鑿,朕自有主張!”
“好了,今天暫且商議這麼多,李君羨和衆愛卿先退下,忠義侯留下……”
“諾!”
衆人走後,殿內除了老太監王煥貴,就只有李二與楊帆兩人。
看着一直不說話的楊帆,李二陛下沒好氣的說道:“怎麼?對朕剛剛的安排心裡有怨言?”
“微臣不敢。”楊帆並未顯露出一絲半點不滿的神色,平靜的說道:“父爲子綱,君爲臣綱,何況陛下是爲了鍛鍊微臣……微臣感激還來不及呢!”
李二陛下鬱悶了。
這小子真是個混球,還說不敢?
說話的語氣那麼不爽,心裡顯然是有火氣,而且火氣還不小。
連“父爲子綱,君爲臣綱君”都弄出來了,這不是說自己獨斷獨行麼?
不過李二陛下也沒辦法,誰讓這小子總能給他帶來意想不到的收穫?
今天給楊帆安排了兩個差事,雖然看起來牛馬不相及,但兩者還是有很大的聯繫的。
一方面,科舉制度的改革是由這小子提出來的,讓楊帆來主持最合適不過。
另一方面,讓楊帆調查刺殺一案,如果楊帆能夠找出幕後主使,朝廷便可拿這些人開刀,以達到殺雞儆猴的效果。
如今世家對改革的科舉制度很牴觸。
到時候,楊帆便能挾滅國之功以及反擊刺殺他們敵人的威勢震懾世家,李二陛下算是用心良苦。
不過,楊帆表現卻讓李二陛下下哭笑不得。
只不過是讓他主持科舉改革而已,又不是上刀山下火海,這小子的怨念真不小。
沒好氣的瞪了楊帆一眼,李二陛下沉聲說道:“讓你暫代禮部尚書之職主持科舉改革,是朕多方面斟酌之後方纔做出的決定,既然做出了決定,便不可更改,不過,有什麼要求你儘管提!”
李二這話等於是給楊帆好處,意思是說:“小子,朕知道有些爲難你,需要什麼,提條件吧!”
楊帆心裡狂喜,果然會鬧的孩子有奶吃,既不忍氣吞聲的認命,也不大吵大鬧的反抗,咱可以來一出以退爲進的戲碼。
適當的顯示出自己的不滿,李二陛下果然讓步了。
心頭得意,楊帆面上卻絲毫不敢顯現,故作淡然說道:“陛下真的什麼都答應?”
本想滿嘴答應,可李二陛下一想到楊帆那不要臉的性格,眯了眯眼,小心翼翼的問道:“先說來聽聽?”
呃……,楊帆微微一怔,套路有些不對呀!
這時候李二陛下不是應該滿口答應的麼?
想了想,覺得跟李二陛下這種聰明人,還是不要耍太多的心機。
稍微一點手段,李二陛下覺得無所謂,畢竟有求於他。
可若是過了頭,真惹惱了這位皇帝,那可就吃不了兜着走,這位皇帝翻起臉來,可是六親不認的。
於是楊帆趕緊說道:“陛下想讓微臣主持科舉改革也行,除了想幾個人協助微臣,另外,微臣想要陛下賜給微臣一塊地。”
“這你不用擔心,需要什麼人你儘管開口就行。”說着,李二陛下饒有興趣的看了楊帆一眼,問道:“汝想要什麼地?”
楊帆趕緊說道:“琉球羣島,微臣想在這裡建碼頭,讓這塊地作爲出海之用!”
出海之用?
李二陛下愣了一下神,這纔想起來楊帆以前說要開闢新航道,於是問道:“你的海船製造好了?”
楊帆點了點頭:“江州那邊傳來消息,海船六月左右就可以下水。”
李二陛下捋着頜下鬍鬚,看着楊帆眼睛裡抑制不住的渴望,心裡就一陣得意。
你這個臭小子還不是有求於自己?
口中卻左右而言他,說道:“此次出征吐蕃,汝作爲都運提督,斬首幾萬餘人,實在是大漲我大唐之軍威,可謂是一等一的功臣,想要什麼獎勵?”
若是放在以往,楊帆必然趁機哭訴,說什麼也要討一個大賞才行。
可現在李世民明顯是拿這個當籌碼,楊帆心裡覺得有些憋屈。
心頭早卻有定計,說道:“大唐軍威隆隆,四夷臣服,微臣只不過是適逢其會罷了,不敢當陛下賞賜。”
李二陛下微微一愣,似乎很是意外於楊帆這般謙遜低調。
按常理,這貨不是應該嘚瑟得不行,爭功要賞麼?
雖然對楊帆的獎賞早已議定, 此時提出來,只是想讓這小子不要有怨言而已。
看來這小子也猜到自己的心思,於是李二陛下便沒有再故弄玄虛,語重心長的解釋道:
“你此次的功勞朕看在眼裡,可你小子犯的錯也不少,朕就不另外追究,也不另外進行封賞。”
“今日大軍回朝,朕會對所有的功臣進行封賞,至於你的封賞下午也會送達你的府中。”
“既然你有心開闢新航道,那朕便把琉求封爲你的封地,也算是你此次出征的功勞吧!”
在李世民看來,琉球只不過是一個荒無人煙的島嶼,對於大唐而言根本就是一個雞肋。
而楊帆則高興不已:“感謝陛下天恩。”
雖然爵位沒有提升,不過官位一下子從緋袍變成了紫袍,還是讓楊帆很高興的。
至於琉求羣島成爲自己的封地,可以說是意外之喜。